“大姐,快點也給我發兩個茶葉蛋呀!”


    小老四排在隊伍的中間,急得直跳腳,幹了一上午的活兒,還真餓了,尤其是看到別的小朋友都開吃,並且還使勁吧唧嘴之後。


    劉金鳳也忍住笑:“老四老五,你們的在屋裏呢,都給你們留啦。”


    小老四卻使勁晃著天線辮子:“不嘛,這是我勞動應得的!”


    你說的好有道理,劉青山也覺得老四這種精神值得鼓勵,付出勞動,就應該有收獲,於是也幫忙分茶葉蛋。


    很快就分完了,最快的都吃完一個,至於剩下那一枚,肯定是舍不得吃的。


    等娃子們都散了,劉金鳳也從鍋裏撈出來一個茶葉蛋,忙活了這麽久,她還沒嚐嚐呢。


    咬了一口彈性十足的蛋清,劉金鳳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


    隻感覺滿嘴都是茶葉的清香,還有其它調味料混合出來的香味,真的一點不比肉差。


    早晨劉青山出門的時候,就把茶葉蛋下鍋,並叫大姐幫著照看。


    其實也就是用勺子背兒把雞蛋殼敲碎,然後隔三差五地往灶坑裏添點柴火。


    想不到的是,就這麽煮出來的茶葉蛋,味道竟然這麽好。


    “好吃,要是煮茶葉蛋賣的話,肯定受歡迎。”


    劉金鳳吃了一枚茶葉蛋,嘴裏也開始誇獎弟弟。


    “那是,如果在城市的車站附近賣茶葉蛋,沒準都能賣出一個萬元戶來。”


    劉青山記得後來流行的一句話: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


    在某一階段,這句話還真能反應當時的社會現狀。


    老四則一口氣吃了倆茶葉蛋,還有點意猶未盡。


    正琢磨著要不要再來一個的時候,就聽山杏忽然一聲歡呼:


    “呀,咱們家的小燕子回來啦!”


    聽她這麽一說,大夥這才注意到,用鐵絲拉成的晾衣繩上麵,果然多了一對燕子。


    它們正用小嘴梳理著羽毛,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飛回來的。


    劉青山摸摸山杏的西瓜頭:“還是咱們家山杏最細心。”


    誇得山杏有點不好意思,而小老四也仰著小腦瓜仔細瞧,瞧著瞧著,也是歡呼一聲:


    “哇,又來了一對燕子,在咱們家房簷底下壘窩啦!”


    她這一嗓子,把奶奶和林芝都給招了出來,笑眯眯地站在院子裏。


    按照當地農村的說法:燕子是吉祥鳥,它們也不是誰家屋簷下都壘窩的,挑選的都是和睦幸福的人家。


    所以說,誰家有燕子壘窩,都被視作好兆頭。


    就算家裏養貓的,也都把自家的貓給訓得老老實實的,不敢去禍害燕子。


    家裏的小娃娃,也早早就被大人警告,不能傷害燕子,什麽捅燕窩瞎眼之類的。


    正因為如此,燕子才能和人類一起和諧共處。


    這時候,楊紅纓也洗漱完,從爺爺家裏來到這院,看到燕子壘巢,也瞧得出神。


    隻見兩隻燕子飛來飛去的,嘴裏叼著小泥球,泥球裏麵,還裹著一根細小的草棍。


    可別看這小草棍,能增加燕窩的拉力,更加結實耐用。


    人們在抹泥牆的時候,泥裏都要摻上麥魚子或者碎草,很可能就是跟燕子學來的。


    一個個的小泥球,被小燕子粘到牆上,慢慢就壘成一個小碗形狀的燕窩,然後就可以在裏麵生兒育女。


    這燕窩,就是它們的家。


    “小燕子好辛苦。”


    小老四嘴裏念叨著。


    “它們自己建造的這個家,一定很溫暖。”


    楊紅纓似乎有感而發。


    劉金鳳則捅捅身旁的高文學:“咱們也該蓋房子啦。”


    高文學是把小火抱出來曬太陽的,聽了妻子的話,也使勁點點頭。


    劉青山嘴裏也輕聲吟唱著:“燕燕於飛,之子於歸……”


    楊紅纓聽了一愣,這是詩經裏麵的句子,想不到三鳳還懂這個。


    “小瞧人不是,燕子之所以受人們的喜愛,是因為在古代,人們把它們當成自家出嫁的女兒。”


    劉青山瞧出來老姐眼神兒裏麵的含義,於是就準備好好講講:


    “燕子春天來,就像是出嫁的女兒回娘家,你想想,自己的女兒,當然要好好對待了。”


    “原來是這樣啊。”


    小老四聽得拍起巴掌,然後瞧瞧大姐劉金鳳:“咦,大姐,你出嫁了怎麽還在家裏住呢?”


    你個小鬼頭,劉金鳳笑著在她腦門上輕輕戳了一下。


    劉青山也朝著楊紅纓笑:“老姐,將來你出嫁,再回家的時候,俺們也肯定好好招待你。”


    “三鳳,你耳朵癢了是吧!”


    楊紅纓俏臉微紅,作勢要過來擰劉青山的耳朵。


    劉青山連連擺手:“別鬧別鬧,別嚇著小燕子,人家小燕子一瞧,這人家不好,整天雞吵鵝鬥的,咱們還是去別人家壘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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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知道他是滿嘴胡咧咧,但楊紅纓還是停手,繼續看燕子壘巢。


    而小老四則又突發奇想:“這兩隻新壘窩的小燕子,是不是去年大燕子生的孩子呢?”


    還真別說,其中一隻,大概率還真是。


    不得不說,小孩子的思路,有時候就是這麽奇特。


    得到表揚的小老四也眉開眼笑:“這燕子,就跟咱們家一樣,有爺爺奶奶,將來孵出小燕子,就像小火,和和睦睦親親熱熱的一家人,嘻嘻。”


    大夥聽了,臉上都不覺露出微笑,這不正是他們每個人所希望的嗎?


    中午吃飯的時候,剩下的茶葉蛋,也都一人嚐了一個,大家都吵吵好吃。


    母親林芝更是笑眯眯地說:“等到五月節的時候,就煮茶葉蛋好了。”


    下午,劉青山又領著娃子們,繼續采摘羊肚菌。


    上午采回來的這些,已經鋪在場院裏進行晾曬,像拐子爺爺三奶奶他們這些老人家,就在旁邊守著。


    陽光曬著,春風吹著,這種天然狀態下,晾曬出來的食物,比那些用機器烘幹的,吃起來肯定更好。


    因為經過陽光的沐浴,曬出來的幹菜是有靈魂的。


    這個還真不是瞎掰,就拿蕨菜來說,在太陽底下曬幹的,和在炕頭上烘幹的,差別絕對很大。


    曬幹的蕨菜,水發之後,吃起來還是很鮮嫩;炕頭上烙幹的,吃起來就比較柴。


    有些事,就是這麽神奇。


    采摘大部隊早早就收工,回到村裏的時候,有幾個小娃子還問呢:“青山哥,還有沒有獎勵了?”


    劉青山就笑著揉揉他們的小腦瓜:“等下個星期天的。”


    娃子們便歡呼一聲,然後各自散去。


    這種獎勵,劉青山決定形成規矩:隻要娃子們參加勞動,無論是植樹還是采集,都要給點小小的獎勵。


    不就是茶葉蛋嘛,以後肯定最不缺的就是雞蛋了。


    劉青山他們回到家,就聽屋簷下麵唧唧喳喳的,吵成一片。


    小老四眼尖,嘴裏大叫一聲:“燕子跟老家賊打起來啦!”


    老家賊者,乃麻雀也。


    因為麻雀喜歡在房山頭的苫房草裏絮窩,看見人就賊頭賊腦地飛走,所以被稱作老家賊。


    這好好的咋打起來了?


    劉青山倒是沒偏沒向,都是鳥類,不能因為老家賊名聲不好就搞歧視嘛。


    還是山杏平時留心,指著屋簷底下的燕窩說:


    “冬天的時候,我看到麻雀在燕窩裏麵住了。”


    原來如此,大夥很快就想明白:老家賊自己不會壘窩,冬天燕子飛走,它們就霸占了燕窩。


    現在燕子回來了,估計老家賊還想繼續占著燕窩,結果把小燕子給惹火了,這才爆發戰爭的。


    這場戰爭,可以稱之為“家園保衛戰”。


    包括劉青山在內,立刻都站到燕子一方。


    本來嘛,是人家一口泥一口泥壘起來的家,叫你白住一個冬天,不收你房租就算夠意思了。


    老四老五更是大喊著,為小燕子助威。


    實際上,燕子一方已經大占上風,把兩隻老家賊攆得屁滾尿流。


    原因很簡單,燕子的數量多啊。


    它們是一種很團結的鳥類,不僅僅是劉青山家裏這四隻燕子,還有附近的十幾隻燕子,全都投入到戰鬥。


    劉青山有一年就親眼見過,一隻鳥鷹飛到村裏踅摸小雞崽。


    正好也是燕子的繁殖季節,結果全村的燕子都飛上半空,足有一二百隻,把鳥鷹都給攆跑了。


    老鷹都不行,老家賊就更白給,被燕子追著啄,有一隻慌不擇路,直接都從敞開的屋門飛進屋裏。


    然後就想要飛出去,撲扇著翅膀,在玻璃上撞來撞去的。


    劉青山覺得老家賊也怪可憐的,把它抓在手裏,到外麵給放了。


    這老家賊還不知好歹,用小嘴在劉青山手上使勁啄。


    “你個沒良心的,信不信把你扔灶坑裏烤上。”


    劉青山要真是原來的半大小子,肯定這麽幹,記憶中,冬天的時候,也沒少跟大頭和二彪子掏家雀。


    這邊冬天冷啊,老家賊都鑽到檁子上邊,又背風又暖和。


    等到晚上,拿著手電筒一照,家雀是鳥蒙眼,就把腦袋往後一縮,也不知道逃跑。


    這時候就順著木頭梯子爬上去,倆手一捂,就把老家賊活捉。


    摔死之後,就扔到爐子下麵或者灶坑裏烤,烤得糊巴的,一隻小家雀,三個小夥伴分著吃。


    那時候一年到頭吃不到幾回肉,燒個家雀吃,也能解解饞。


    但是現在的劉青山,是肯定不會再幹這種事情,隻當成回憶,珍藏在記憶中就好。


    一場家園保衛戰,以燕子的獲勝而告終,那兩隻老家賊也不知道飛哪去了。


    估計這次是徹底留下心理陰影,以後看到剪刀尾巴的,都得繞著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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