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劉青山又挑起了擔子,裏麵零零碎碎的東西更多。


    毛巾肥皂臉盆,行李被褥,還掛著個塑料暖水瓶。


    後麵,王教授拉著劉士奎,慢慢悠悠地跟著。


    “呦,青山,你這是要去西天取經呀!”


    等候在樓下的剛子見狀,沒心沒肺地呲牙笑道。


    劉青山也沒法子,這時候去醫院住院,真跟搬家似的。


    再說了,王爺爺和王奶奶太熱情,昨晚上就給拾掇好了,總不能拂了兩位老人的心意。


    劉青山將擔子轉移到剛子的肩膀上,然後朝王教授他們揮揮手:“王爺爺王奶奶,你們回吧。”


    王教授拍拍劉士奎的手臂:“老劉,明個兒我們去看你。”


    王奶奶也樂嗬嗬地說著:“趕緊把眼睛治好嘍,等以後我們回夾皮溝,你還得領著我們到處轉轉呢。”


    “行,一言為定!”


    劉士奎也使勁點點頭,然後在孫子的攙扶下,迎著晨光,走向光明。


    沒走幾步呢,劉青山就看到剛子齜牙咧嘴的,估計肩膀都火燒火燎了,卻還在那硬撐著,於是,就跟他換了過來。


    太陽剛升起來一杆子高,陽光明媚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劉青山的心情當然也十分明媚:爺爺終於可以安心做手術,不用再失明啦。


    越想越高興,嘴裏不由得哼哼起來:“我挑著擔,你牽著馬,迎來日出……”


    吭吭吭!


    身後的剛子,都笑出豬聲了。


    這有啥好笑的,再過兩年,這歌就傳遍大街小巷知道不?


    剛子實在忍不住了:“青山,你挑著擔,我可領著你爺爺呢,吭吭——”


    劉青山摸摸後腦勺,不由得加快腳步。


    三人坐著公交車,這會兒正是早晨上班的點兒,馬路上是一片自行車的海洋。


    越是接近廠區那邊,自行車越是密集。


    透過車窗,劉青山打量著路邊的那些工廠和建築,心裏不由得感歎一句:真大啊!


    這裏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工廠,各種配套設施也十分齊全,一路看過去,有住宅區,有百貨商店,有學校,有職工醫院,職工文化中心……


    簡直就是一個獨立的小王國。


    難怪身邊那些騎著自行車、車把上掛著飯盒的工人們,一個個臉上都透著一股子驕傲和優越感。


    可以說,進了工廠,一輩子就不用發愁了,從生到死,都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單位分住房,看病有醫院,職工全額報銷,家屬報銷一半,孩子入學有學校,就算退休了,家裏孩子還可以接班。


    這麽說吧,就算你死了,工廠都負責給你開追悼會,進行火化。


    整個一條龍服務,所以說,這時代的工人,真是最幸福的。


    到了職工總醫院的站點下車,劉全剛就四下踅摸:“咦,飛哥呢,咋還不見影兒,昨天約好的,在這等著?”


    啪!


    肩膀被人拍了下,剛子扭頭一瞧,眼睛都直了。


    他伸出手,指著眼前這個剃著小平頭的人,咋呼道:“飛……飛哥?”


    要知道,飛哥最在意的就是那一頭飄逸的長發,走起路來,長發飄飛,所以才叫飛哥嘛。


    吳建軍抬手在頭頂往後抹了一把,嘴裏就開訓:“剛子,昨天怎麽說的,趕緊把這身行頭全都換嘍,頭發也去理理!”


    “建軍哥,等半天了吧?”


    劉青山主動打了個招呼,對於吳建軍的變化,他看在眼裏,也是暗暗點頭。


    這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是個能幹事兒的人。


    “我也是剛到。”


    吳建軍直接把剛子給打發回去,然後領著劉青山他們往醫院裏麵走。


    這醫院確實不小,好幾棟四層小樓,吳建軍領著,直接就去了住院部。


    進到樓內,撲麵而來的,是熟悉的來蘇兒那股味道,叫人精神一振。


    熟門熟路,吳建軍很快就領著祖孫二人,來到一間科室。


    劉青山處處留心,看到門上釘著的小木牌,寫得是“工會”。


    這時候單位的工會,可不得了,跟職工的利益息息相關,職權也大得很。


    上到分福利,下到家裏的雞毛蒜皮,這麽說吧,就連避孕套都負責發放。


    很快,劉青山就見到了吳建軍的大姨,是個性子爽利的中年婦女,廠子工會副主席。


    當然,也和廣大中年婦女有著一樣的毛病,話特別多,逮住吳建軍,話匣子就算打開嘍。


    從他改換頭型開始,一直說到找對象,要不是吳建軍說起看病的事兒,沒準她的妹妹、也就是吳建軍的老娘,啥時候能抱上孫子的事,都給安排明明白白的。


    “大姨好!”


    劉青山看到對方的目光向他望過來,連忙親熱地打招呼:“大姨,我叫劉青山,您叫我小山就成。”


    “我爺他眼睛生病了,看不見東西。我們爺倆進城,倆眼一抹黑的,正好碰到建軍哥幫忙。大姨,你們這一家子,都是熱心腸。”


    聽著劉青山這番討喜的言語,大姨是眉開眼笑,把大外甥的事兒先撂下,領著劉青山他們,先去眼科診室。


    剩下的事兒,順利得都出乎劉青山意料,工會副主席出馬,一路平趟,半個小時的功夫,就已經住進了病房。


    手術也都安排好了:明天上午第一個。


    如此一來,劉青山算是徹底鬆了口氣。


    看了看一頭短發的吳建軍,劉青山充滿感激地說道:“建軍哥,這次實在太謝謝你了。”


    吳建軍擺擺手,跟老爺子打個招呼,然後就準備走。


    劉青山把他送出病房,把兩大包東西塞到他手裏:“哥,這是俺們自個從山裏采的蘑菇木耳猴頭兒啥的,給你和大姨嚐嚐鮮。”


    要是錢財啥的,吳建軍肯定不收,至於山貨嘛,那就不一樣了,就像是走親戚時帶的小禮物一樣,是增進感情的東西。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


    吳建軍點點頭,接了下來。


    一直把吳建軍送到樓下,揮手道別之後,劉青山就在樓裏樓外轉悠一圈:哪裏打飯,哪裏打開水等等,得先熟悉熟悉才成。


    這職工總醫院的條件真心不錯,還有一個挺大的小花園,樹蔭下還有長椅,一些穿著藍條病號服的人,在這散步休息。


    “Hello,Liu- Liu!”


    剛剛走過的劉青山,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陣陣叫喊聲。


    劉,是叫我嗎?


    劉青山扭頭一瞧,不由得揚起了笑容。


    隻見一個有些禿頂的中年老外,正在向他揮舞著毛茸茸的長胳膊。


    在老外身邊,是微笑著的顧雅雅,都是熟人啊!


    劉青山剛走過去,迎上來的托馬斯直接就是一個熱情地擁抱:“噢,劉,你是來看我的嗎?”


    劉青山聳了聳肩膀笑說:“托馬斯先生,是我失禮了,我應該給您帶一束花的,您喜歡康乃馨還是玫瑰花?”


    一邊說著,他一邊還朝顧雅雅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周圍說道:“不過呢,這裏到處都是鮮花,我就借花獻佛,祝托馬斯先生你身體健康!”


    “劉,你太風趣了,謝謝。”


    托馬斯也很高興,他感覺這個年輕人和他接觸的許多中國人都不一樣。


    怎麽說呢,沒有那種拘謹和羞澀,更加從容和灑脫。


    所以,他就拉著劉青山,坐在長椅上,兩個人嘰哩哇啦的,說得好不熱鬧,反倒把顧雅雅這位大記者,給晾在一邊。


    望著跟外賓聊得火熱的少年,顧雅雅心裏都有點嫉妒了,但更多的還是羨慕:這小子很有外交家的潛質嘛。


    不過呢,她還是嬌嗔地白了劉青山一眼:“你把我的采訪對象都搶走了。”


    顧雅雅正是熟透的年紀,顧盼生姿,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形。


    托馬斯則張開雙臂讚歎道:“哇哦,顧,你實在是太美麗了,簡直比這些花朵還要美麗!”


    對於老外的這種直截了當的讚美方式,顧雅雅顯然還有點不大適應,臉都有些紅了。


    劉青山則拍了拍托馬斯的胳膊說道:“先生,這裏是華夏,按照我們的習俗,誇人可不能這麽直接,要含蓄,含蓄懂嗎?”


    “那你可以教教我嗎?”


    托馬斯很謙虛地說道。


    我教你個錘子!


    劉青山擺擺手,打了個招呼趕緊閃人,還是不要影響人家正常采訪了。


    再說了,這也關係到他能不能上報紙呢。


    摸清醫院這邊的基本情況後,劉青山順打來了午飯。


    一碗陽春麵和幾個大饅頭


    麵是給爺爺吃的,他則就著麵湯,啃了倆大饅頭。


    吃好飯,剛伺候爺爺睡了下去,劉青山就看到門口玻璃窗那兒,有人朝他招手呢。


    出去一瞧,是個十八九歲的小護士,大眼生生的,眼睫毛也特別長,白嫩嫩的臉蛋,還帶著點嬰兒肥,


    本來長得挺可愛,偏偏還努力板著臉,裝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叫劉青山忍不住翹翹嘴角:“李護士,你好,有事嗎?”


    小護士指了指下麵,鄭重其事地說道:“樓下有外賓找你,記住,接待外賓要不卑不亢,你要是敢見麵就朝人家要外匯卷,小心我給你紮針!”


    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教育這個少年不能亂來,最後,還是施展出自己最強的攻擊方式。


    劉青山真不想笑,可是實在忍不住啊,隻能轉過身,肩膀不停抖動。


    小姐姐,你的思想覺悟很高啊!


    ——————


    感謝上弦月z、玖月飛鷹、清舞飛揚11、孑孓_、你是我の卑鄙、病態的情緒、8x662285、讀者zhb、啊龍王、瀟湘水旁、一條向左走向右走的路、路人葵甲、丿唯餘愛瑾丶、斷雪劍等新老讀者打賞支持。


    下周開啟本章說活動,大家多多吐槽有獎哦!


    新書期間,求月票,求投資,求收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好,1983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隱為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隱為者並收藏你好,1983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