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當然不會退休,他和劉青山一樣,都是夾皮溝的精神領袖。


    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大管事,村裏麵大大小小的事情,主要是大頭和二彪子他們這些年輕人張羅。


    隻有在合作社的重大問題上,老支書才和劉青山一樣,負責掌舵,引導著夾皮溝合作社這條大船順利向前航行。


    大夥正聊著呢,門外跑進來一個半大小子:“又來參觀團了!”


    夾皮溝這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有三百天都有人來觀摩學習,所以大家都習以為常。


    老支書領著大夥,不慌不忙來到樓外,劉青山對此倒是感覺新鮮,所以也興致勃勃地跟著。


    隻見兩輛大客車已經停在院裏,正下人呢。


    劉青山也看到了幾位熟人,有碧水縣的老周縣長,還有公社的孫書記。


    這兩位都快六十了,基本上就在這個崗位退休,所以心態也都十分平和。


    “老支書,我們又來打擾啦。”


    在和老支書握手之後,老周眼睛一亮,他發現了人群中的劉青山,立刻哈哈大笑:“青山老弟,你啥時候回來的!”


    “青山,你回來也不吱一聲!”孫書記也大笑,看到劉青山,他們是打心眼裏往外高興。


    劉青山也笑著上去和他們握手,老支書則嘴裏開著玩笑:“青山又不是屬耗子的,還吱什麽聲?”


    這時候,參觀團基本都下車,孫書記介紹說:


    “今天來的同誌,都是從龍江過來的,基本上跟我都是一個級別,屬於最基層的鄉鎮幹部,夾皮溝的經驗,很有學習價值。”


    人太多,也不能逐一握手,就和負責帶隊的一位市裏宣傳部的肖同誌介紹一番。


    老支書他們,接待經驗都已經十分豐富,大張羅扯起嗓子:


    “歡迎大夥來到俺們夾皮溝,今天的行程,就由俺領著大家夥轉悠,俺姓張,你們叫俺大張羅就成。”


    眾人都麵露笑容,都是基層幹部,比較喜歡這種作風,接地氣。


    “都先進屋,暖和暖和,喝口茶水,然後咱們再慢慢轉悠。”大張羅往屋裏讓客。


    老支書也樂嗬嗬地補充一句:“今天大家可來著了,俺們夾皮溝的引路人,劉青山同誌,昨天也剛回來,到時候叫青山給大夥好好講講。”


    參觀團也不由嘩然,劉青山的大名,無論是報紙上還是電視上,他們都如雷貫耳。


    真要是能得到指點,那就受用無窮啊。


    於是人人一臉興奮,紛紛和劉青山打招呼。


    劉青山也比較喜歡這樣的參觀團,都是最基層的幹部,對地方發展很有幫助。


    於是笑著招招手:“歡迎大夥來到夾皮溝,俺們這裏,隻是率先發展一步,每個地方都要自己的特色,都有潛力可挖,說不定再過幾年,大夥就把我們趕超了呢!”


    大家也都一臉笑容,心裏真是這麽想的,希望也真能夠實現才好。


    就在去年,津門那邊有名的那個莊子,莊主已經倒了,那也是個不錯的發展典型,可惜沒能持續。


    現在整個北方地區,就剩下夾皮溝這一根獨苗。


    不過夾皮溝的情況還不一樣,完全依靠自身發展,到啥時候都立得住。


    在大張羅的引領下,大夥都進了辦公樓,直接去會議室。


    這邊準備充分,沏上茶水,樓裏也暖和,很快就熱乎過來。


    帶隊的肖同誌向老支書征求意見,是不是先請夾皮溝這邊做報告?


    老支書婉拒道:“既然都是基層的同誌,那就先看再說,這樣大夥的印象也更深不是?”


    沒等肖同誌表態,那些鄉鎮幹部便紛紛出言響應。


    報告當然要聽,但是他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於是大部隊就從隊部出來,就近先去南邊的奶牛場和豬場以及大雁飼養場和梅花鹿養殖場等等。


    這地方常年多刮西北風,所以養殖業都集中在村子的東麵和南麵,以免影響村裏的空氣。


    “這是野雁養殖場,目前存欄的野雁,大概在一千隻左右。”大張羅嘴裏介紹著,然後噢噢喊了兩聲。


    那些趴在雁舍前麵曬太陽的大雁,便撲棱棱飛上天,轉了一圈,又落下來。


    這大冷天的,誰也不樂意飛。


    “這黑壓壓的一大群,還真多。”一名皮膚黝黑的鄉鎮幹部,同伴都管他叫大老黑,望著壯觀的雁群,嘴裏不由感歎。


    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獸醫笑道:“現在我們夾皮溝這邊的雁群規模,是最小的,整個聯合體裏麵,有幾個村子,養殖規模都是數萬隻。”


    “我們這邊,主要是開春的時候,培育雁雛。”


    大夥連連點頭,想想幾萬隻大雁,在草甸子上掠過,那場麵該是何等壯觀?


    “這個項目好,俺們鄉回去之後,也搞這個!”大老黑嘴裏咋咋呼呼的,顯然是中意大雁養殖。


    老支書笑著將他攔住:“先別急,養殖業,誰都能養,關鍵還是要有銷路。”


    都是基層幹部,自然清楚這一點,都連連點頭。


    肖同誌就代替大家詢問:“那夾皮溝聯合體的這些大雁,都是怎麽銷售的?”


    大張羅便介紹道:“基本上以出口為主,部分出口歐羅巴洲,都是處理成白條之後,冷藏儲運過去;還有一部分,是活著出口到西亞地區;另外島國和南韓這些國家,也會進口一部分。”


    大家都是越聽越羨慕:出口賺外匯啊。


    大老黑卻泄了氣:“俺們那見不著一個外賓,上哪聯係出口,你們夾皮溝,都是咋整的,聯係到那麽多國家?”


    知道情況的,都笑嗬嗬地望向劉青山,老周當初就跟著劉青山跑過廣交會,最清楚不過,於是笑道:


    “這個問題好,先放著,等最後統一解答。”


    這些基層幹部,看得都比較仔細,有些還拿著小本子,認真記錄。


    諸如大雁的飼料,疾病防治,孵化,以及出售的價格等等,都十分詳細。


    大雁養殖場的負責人逐一講解,隔三差五就接待參觀團,早都是無比熟練。


    聽到出口價格之後,參觀團的人都直咂嘴:難怪人家這麽有錢呢?


    大老黑還不死心,嘴裏詢問:“那俺們那邊要是養殖大雁,然後銷售給你們夾皮溝,哪怕價格低點也成啊?”


    大夥一聽都覺得有道理,不過老支書卻搖搖頭:“我們這邊的養殖規模,目前也達到飽和,大家要養殖的話,還得開發國內市場上下功夫。”


    最難的就是跑市場了,參觀者不由得心裏一陣失望,發展晚了一步,就難追嘍。


    劉青山知道,想要在國內市場搞野生動物養殖,還得過幾年。


    等到旅遊業興起,建立山莊和農家樂之類,鐵鍋燉大雁,那肯定受歡迎。


    這個養殖場,除了大雁之外,還有其它一些珍禽,比如鵪鶉、飛龍、沙半斤、黑琴雞之類,叫參觀者也都大開眼界。


    夾皮溝這邊,現在已經主要負責育雛工作,具體的養殖,都分給聯合體的其他村子。


    “一會兒咱們就燉大雁,熬飛龍湯,給大夥嚐嚐鮮。”大張羅嘴裏吆喝著,說的大夥都麵露笑意,還真饞了。


    主要是嚐嚐這些飛禽的品質,再決定是否養殖。


    從飛禽養殖場出來,就是養豬場,張杆子正抱著一根大鞭子,放野豬回來。


    這貨嘴裏還哼哼唧唧的:“豬啊,羊啊,送到哪裏去呀……”


    野豬性子野,不能總圈著,每天都要趕到野外溜達一圈。


    瞧著一頭頭桀驁不馴的大野豬,大夥心裏有點慌。


    “你個夯貨,快點走!”張杆子一腳踹在一頭三百多斤的大公豬屁股上,瞧得大夥心驚不已,好家夥,那長長的獠牙,瞧著就瘮人。


    那野豬朝張杆子哼哼兩聲,抽打兩下小尾巴,也沒發起攻擊。


    “這放豬的,是俺們夾皮溝以前的懶漢張杆子,家裏窮得叮當響,現在可勤快了,咱們農村人,懶蛋肯定過不好日子。”大張羅嘴裏介紹著。


    “大張羅,你又編排俺是吧,信不信俺叫弟兄們來個集體衝鋒?”張杆子甩了一下大鞭子,豬群就一溜小跑,跑進養殖場大門。


    大老黑瞧得眼睛一亮,湊到張杆子身前:“杆子兄弟,好本事,這麽野的野豬,在你手底下都捋順條揚的,你跟俺說說,俺那鄉裏,也想搞養豬。”


    “嘿嘿,沒啥竅門兒,俺就是天天和這些弟兄們在一起混。”張杆子掏出來一盒煙,抽出來一支,遞給大老黑,倆人聊得還挺熱乎。


    張杆子一高興,大手一揮:“大夥今天來俺們夾皮溝,一會就宰一頭大野豬!”


    “好,講究!”


    大老黑豎豎大拇指,然後又說道:“這心思領了,不過豬還是別殺了,你們這天天都來參觀團,來了就殺豬,最後還不把豬都殺沒嘍啊?”


    眾人一起大笑,他們當然都能感受到夾皮溝人的熱情和淳樸。


    張杆子大大咧咧的擺擺手:“沒事,俺們這邊,主要是養公豬和母豬,進行繁育豬崽,養殖的大戶,都在聯合體的其他村子,加在一起,沒有一萬頭,也有八千頭。”


    “別說一天宰一頭了,就算是宰個十頭八頭的,都不閃腰不岔氣。”


    大夥都聽得一愣一愣的:上萬頭野豬,難怪人家這麽有底氣呢!


    “杆子,別在那白話了,有一頭母豬要生崽!”豬場門口,傳來隊長嬸子的吆喝聲。


    張杆子朝人群揮揮手:“回見,俺先伺候月子去!”


    說完就一溜煙跑進豬場,眾人也不覺好笑:這位從前真的是懶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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