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這荒無人跡的大沙漠,看到同類,是一件很驚奇的事情。


    隻是劉青山看到的這幾個人,模樣有點慘。


    他們躲在一處坍塌大半的古塔下麵,躲避著熾熱的陽光。


    一個個蓬頭垢麵,躺在那裏,看樣子和死人差不多。


    聽到動靜,其中一個人費了半天力氣,這才勉強抬起腦袋,望向劉青山他們這邊,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過來:“救……水,水。”


    李鐵牛熱心,從兜裏摸出礦泉水瓶,擰開蓋子,湊到那人嘴邊,往他嘴裏輕輕倒著。


    而劉青山則仔細打量著這夥人,隻見他們之中,還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看樣子已經昏迷。


    老者旁邊還躺著一個女子,瞧那樣子,也已經神誌不清。


    劉青山也就基本確定,這夥人沒啥危險,也不是那種來這發財的盜掘者。


    於是朝李鐵招呼一聲:“去把六子接來,先救人。”


    然後他也摸出水瓶,挨個給這些人飲水。


    量不用太多,一人先灌兩小口,這種嚴重失水的人,補充水分也不能太快,得慢慢來。


    小六子很快就騎著駱駝來了,先摸出來清瘟解暑的藥丸,往這些人嘴裏塞了一粒,然後才逐一給他們摸脈。


    不大一會,那個最先求救的年輕人,已經能夠坐起來,雖然聲音還比較沙啞,但是已經能夠講話:


    “謝謝,謝謝你們。”


    劉青山擺擺手:“你們都是什麽人?”


    “我們是蘭州大學考古係的,跟著老師夏教授來這裏考察。”那個年輕人,斷斷續續講述了經過。


    基本和劉青山的判斷差不多,這是一夥由在校大學生和教授組成的考古團隊。


    來黑水城遺址,當然是研究西夏文化。


    他們也雇傭了一支駝隊,在這裏考察兩天之後,駝隊的領隊說這個季節,沙暴頻發,要求撤離。


    好不容易來的,夏教授當然不幹,結果雙方就發生矛盾。


    駝隊那些人,幹脆留下一半的駱駝和物資,然後就選擇離開。


    夏教授也是個倔脾氣,選擇繼續留下來考察。


    結果他們這些外行,沒人經管駝隊,那幾隻駱駝竟然跑沒了。


    最可悲的是,飲食也都被駱駝給帶走,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


    好在遇到劉青山他們這夥人,不然的話,沙海之中,隻怕又要多出幾具屍骸。


    那邊小六子也已經診治完畢,她拍拍小手:“沒啥大事,就是缺水和饑餓導致的。”


    說話間,這夥人在吃了藥丸以及喝水之後,全都清醒過來。


    那位夏教授掙紮著坐起來,向劉青山點點頭:“多謝諸位施以援手,你們是哪裏來考察的?”


    這時候,後麵的大部隊也都趕上來。


    “老夏,是你嗎?”魯先生奔過來,蹲在那位夏教授身前。


    “老魯,原來是你們,太好啦。”夏教授抱住魯先生的胳膊,眼裏激動得有些濕潤。


    不過眼淚最終還是沒流出來,估計是身體實在缺水嚴重吧。


    劉青山這回也徹底安心:是熟人就好辦了。


    於是就在這附近駐紮下來,用水泡了點餅子,泡軟之後,給這些人吃了大半碗,又陸陸續續補充一些水分,他們基本都能站起來溜達了。


    劫後餘生,夏教授也再次向劉青山等人表示感謝,他瘦削的臉上也滿是自責:“這次都怪我太固執,險些連累這些學生。”


    劉青山倒是挺佩服這位老先生的,這種執著的探索精神,才是一名科學工作者最需要的。


    休息一晚,第二天吃過早飯,夏教授和他的學生,也就恢複得差不多。


    於是兵合一處,一起去不遠處的黑水城裏進行考察。


    千年風沙,整個城市,基本已經被沙漠吞沒,隻有一些比較高大的建築,還露出些許痕跡。


    進到城裏,依然能夠看到一些曾經挖掘的痕跡。


    不過據夏教授說:他以前就來過來此,也帶人在城內進行過發掘,不過除了殘垣斷壁,並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這裏不知道被過了多少遍篩子,說是掘地三尺也不為過。


    “最可惡的是那個科茲洛夫!”


    夏教授使勁頓著手裏的拐杖,深深沒入沙地裏麵,“那家夥當年把城外那些佛塔都搜刮一空,自己帶不走,還掩埋到地下。”


    “搞得我們想要研究西夏文化,還得去毛子那邊,看人家的臉色!”


    教授的孫女叫夏芳,她扶住爺爺的胳膊:“要是能找到那些埋藏的文物就好了,據說當年科茲洛夫隻帶走了一小部分。”


    大夥舉目四望,全是茫茫沙海,又哪裏尋覓?


    在沙漠之中,風吹沙動,幾年之間,地形地貌就會徹底發生變化,所以想要尋找科茲洛夫當年掩埋的文物,難度確實不小。


    好在劉青山這邊有劉十全這位向導,當年畢竟在無意間發掘到一些線索。


    可以確定的是,掩埋的地點,肯定是在城外。


    具體的坐標肯定沒有,劉十全轉悠了好半天,這才以遠處一座高塔為參照物,確定了一個大致的搜索範圍。


    望著幾十米的沙丘,還有漫無邊際的黃沙,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從哪開始挖啊?”


    李鐵牛扛著一把大鐵鍬,有點無處下手的感覺。


    就算他力大無窮,麵對沙山,也有點泄氣。


    劉青山也有點無奈,這裏跟他想象中的差距有點大,本來以為,一寸寸的挖掘,怎麽也能找到。


    現在看來,想法有點太天真,除非你有本事,把沙漠翻個底朝天。


    劉青山終於知道,當年科茲洛夫第三次返回,為什麽找不到自己埋藏的文物了。


    可是來都來了,不試試的話,又實在不心甘。


    於是劉青山往手心裏吐了兩口唾沫,揮起手裏的鐵鍬。


    一蓬蓬黃沙飛揚,不過對於整個沙丘來說,那也隻相當於海邊的一粒沙子。


    隨著太陽的升高,溫度也急速攀升,眾人很快就揮汗如雨,體內的水分也迅速消耗。


    “這麽下去不行啊,咱們還是趁著一早一晚涼快的時候幹活吧。”


    劉十全提出建議,要是這麽下去,他們帶來的水,也撐不了幾天。


    劉青山也隻能把鐵鍬重重地往沙地裏一插:“相當愚公,看來還真不容易!”


    結果鐵鍬忽然傳來當的一聲響,手上的感覺也明顯和挖到沙子不同。


    “下麵有東西!”劉青山興奮地吼了一嗓子。


    周圍的人也都驚喜地圍上來,一起動手,清理表麵的黃沙。


    漸漸的,埋藏在沙子裏麵的東西顯露出來,夏教授他們上去查看一下,頓時一臉失望,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磚石罷了。


    西夏篤信佛教,所以城外佛塔林立,這樣的磚石,顯然是修建佛塔用的。


    劉青山也大失所望,他揮揮手:“還是先休息吧。”


    在大自然麵前,人力有時候顯得是那麽渺小。


    大夥躲到一處佛塔下麵,先挺過正午這段最熱的時間段再說。


    “哥,我的駱駝有點不聽話。”小六子湊到劉青山跟前。


    劉青山平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伸手摸索到小六子的腦瓜,用手揉了揉:


    “怎麽不聽話了,它跟你不是挺親的嗎?”


    “它肯定不高興了,我能感覺到。”小六子嘴裏嘟嘟囔囔的。


    “小神醫,你還真厲害,知道動物的喜怒哀樂。”夏芳嘴裏逗著小六子。


    雖然大夥都信服小六子的醫術,不過想到她畢竟還是小孩子,有點天真的想法也正常。


    劉青山卻猛地坐起來:“六子,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小六子就扯著劉青山,來到駝隊休息的地方。


    那十幾頭駱駝都臥在沙地上,嘴裏悠閑地倒嚼。


    隻有一隻站立著,偶爾蹄子還在沙子裏刨兩下。


    看到小六子過來,這隻大駱駝就翻著大嘴唇子,發出一陣呼嚕嚕的聲音。


    劉青山眨巴兩下眼睛,就向管理駝隊的大叔問道:“會不會有啥情況,比如刮沙暴啥的?”


    那個滿臉滄桑的大叔也麵色凝重地點點頭:“這隻駱駝挺多年了,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也難抓,搞不好真是感覺到啥危險,要不咱們先撤吧?”


    另一個大叔則搖搖頭:“出去最少也得三天,要是半路上遇到沙暴,那更危險,這邊好在還有點遮擋。”


    劉青山也不得不慎重:“大叔,咱們還是小心點,無論如何,你們要管理好駝隊。”


    那兩位大叔憂心忡忡地點點頭,然後抬頭望望天空。


    劉青山的感官敏銳,似乎也感覺到,空氣中多了幾分躁動。


    等到下午,駝隊中的那些駱駝,全都表現出不安穩的情緒。


    而西北的天空,也似乎變得有些不大一樣,太陽都變得有些模糊。


    “沙暴,沙暴要來啦!”劉十全也慌了。


    整個考察隊,立刻都緊張起來。


    “大家都做好準備!”劉青山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組織大家,按照預案,開始行動。


    駱駝身上的物資,全都卸下來。


    眾人都穿上厚厚的衣物,然後縮在一塊大帆布下麵。


    邊上的李鐵牛等人,直接把帆布的邊緣纏在身上,用這種方式來固定住。


    看到小六子還往外鑽,劉青山一把將她拽回來,外麵已經聽到呼嘯的風聲,還有沙粒抽打在帆布上的聲響,就小六子這樣的,出去就得叫大風卷走。


    “哥,我想去瞧瞧駱駝,它們不會有危險吧?”小六子說著。


    劉青山將她緊緊摟在懷裏:“放心吧,在沙漠裏,駱駝比我們更懂得怎麽樣保護自己。”


    他們的說話聲,也漸漸被巨大的風沙聲壓製。


    一場浩蕩的沙暴,以不可阻擋之勢,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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