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做夢了。


    很罕見的,他做夢了。


    不過這個夢有點特殊,或者說這根本不是夢。


    看著眼前白茫茫一片,似乎不存在天地之分,也無盡頭的遼闊空間,林風心如止水。他早有所料,也知道這是哪裏,而且他也不止第一次來,所以他沒有表現出一絲驚訝或慌亂,隻是平靜地站著原地,等待那位老熟人的到來。


    “等了很久嗎?”


    一道略顯蒼老,卻十分沉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林風掙開閉合上的眼瞼,微眯起眼睛,注視著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體形修長,有著金黃色瞳孔、銀灰色皮膚的中年“人”。林風對這個人很熟悉,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繼承自這個人,而他身上現在的所有變化也是源於這個人。


    “每次都要問這麽一句嗎?這沒有意義,不是嗎?老師。”


    “的確如此,但我們總要去記住這種感覺,否則一旦忘記了,可就找不回來了。”希洛,或者說名叫希洛的這個人留在林風意識中的一縷記憶體微笑道。


    “那倒是挺悲哀的。”林風聳了聳肩,顯然他沒把希洛的話放在心上,“那麽,這次把我叫來是為了什麽?我可不認為你是閑得無聊來找我嘮嗑,如果是的話,那你可就找錯對象了。”


    “為什麽不是呢?這裏隻住著我這麽一個糟老頭子,無聊得很呢。當然,要是你能給我找個伴兒,我會很開心的,怎麽樣?”希洛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反問道。


    林風抿嘴不答。


    “你的想法我已經知道了,算是一個不錯的方法吧,至少目前是。”希洛見林風一臉木然,輕輕歎了口氣,收起臉上那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聲道。


    “你是說未來會出現變數?”聽到希洛的評價,林風皺了皺眉頭,問道。


    “變數?也許,不過未來的事誰又能看得透呢。”希洛搖了搖頭,“我們可以追尋過去,也可以窺視未來,但我們永遠也無法看見全部。”


    這句話,他以前便說過,現在再次提起,林風沒有產生一絲觸動,但他還是靜靜地聽著。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了,以前曾經有人跟我說這個宇宙是一條流動的大河,我們可以往這條河裏拋幾塊石頭,濺起幾道水花,也可以往河裏灑下漁網,圍出一小片魚塘,但不論是水花還是魚塘,和這條大河相比都微不足道,我們永遠也無法讓它停止流動,更無法讓它改道,它的歸處始終都是那一汪大洋,從未改變,也不會改變。”


    “所以……我們隻能看著它向前流,是嗎?”


    “你是這麽認為的嗎?”希洛目光深邃地注視著林風。


    “難道不是嗎?”林風小心翼翼道。


    “我無法給你明確的答案。”希洛搖了搖頭,然後忽地抬起頭,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過,既然我們也處在這條河裏雖說無法改變大河本身,但隻是改變自己的話,我想應該還是可以去嚐試一番,比如沿著相反的方向往上遊,或者找一塊礁石讓自己停下。”


    林風神色恍惚,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但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似乎什麽都沒聽懂。


    “我不太明白。”


    “不隻是你,其實我也不太懂。”出乎意料的,希洛說出了令人驚訝的話,“這個無限的宇宙存在著許多難以理解的奧秘,也存在著許多無法更改的命運。我們雖然能在這無數的奧秘與命運中穿梭,可說到底,我們也隻是個局外人,能窺見和觸碰的不過是渺小至極的一部分。”


    “……所以我們隻能去做出選擇?”


    “這就要看你自己怎麽想了。”希洛拍了拍林風的肩膀,“我們是守護者,承擔著常人無法想象的責任,但是我們並非受到責任約束的奴隸,更非無所不能的神明,我們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也有許多無法改變的悔恨。因此,我希望你能更坦然地去麵對,去放下,去選擇,而不是把一切擔負起來。”


    這番話發自肺腑,林風能感覺出希洛那對自己不摻雜一絲雜質,無比純粹的關切。曾幾何時,他對這樣的關心由衷地渴望,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並不具備足夠的資格去接受。


    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好,林風僵硬地點了點頭。


    希洛無聲地凝視著林風,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打量,過了許久,他忽地哈哈大笑,甩了甩手道:“好了,不談這麽嚴肅的話題了,我們來聊些輕鬆點的東西吧?”


    不知怎麽回事,當希洛臉上再次露出那副有些不著調的模樣後,林風竟覺得輕鬆了不少,仿佛肩頭上被卸去了幾百斤的擔子。而與此同時,林風也產生了一絲困惑,明明自己是來找他為自己指點迷津的,可現在,兩者卻像是調換了立場,自己成了回答問題的人。


    還是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但他現在已經醒來了,不,準確點說,他從自己的意識深處中回來了。


    “唔……老師還真是能說啊,就那種無聊的事都能扯這麽久。”揉著有些暈乎乎的腦袋,林風臉色發白的從椅子上晃晃悠悠地站起。


    “下次要找他的話,還是再謹慎些吧,嘮嘮叨叨的,簡直比生前的老媽還要煩。”林風嘴上抱怨著,可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守護者是一份孤獨的工作,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擁有同伴與家人。林風曾做好了在漫長的時光中獨自走下去的心理準備,可偶然得知希洛在自己的意識深處中留下了一縷記憶體輔助他後,他的心裏是說不出的高興。


    盡管這縷來自希洛的記憶體無法存在太久,每一次的拜訪,都會消磨它的存在,但能擁有一個可以為自己解惑,與自己交談,且無需有所顧忌的“人”,這對現在的林風而言無疑是值得高興的事。


    “第一階段的目標已經達成,下一次前往那個世界需要等待一段時間,這期間,我就來做些準備好了。”


    伸了個懶腰,林風揮了揮手,簡陋的椅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泛著銀白色金屬光澤,充滿科幻感,一看便會讓人覺得高大上,卻說不出用途的機器。


    那是一台類似梳妝台的設備,卻比一般的梳妝台要大了好幾倍。下方的操縱台光滑平整,一絲雜質也沒有,就像是用一整塊水晶仔細打磨而成。操縱台上沒有常見的按鈕或操縱杆之類的東西,能見到的隻是幾塊正六邊形的水晶圖案,這些大概便是控製部件了。


    在操縱台正上方的也不是林風在生化世界的研究所中見過的那種大型的液晶顯示屏,而是一麵懸浮在半空中淡藍色的透明光幕。在那麵光幕上,顯示著許多林風不認識的文字和一排排奇怪的圖案。


    站在這台機器前,林風有些躊躇,他撓著腦袋,皺眉道:“這玩意兒該怎麽用來著?”


    眼前這台科幻感滿滿的機器是不知哪一任守護者從某個時空中順手帶來的,據說是那個時空中一個科技發達的國家最新的發明,好像是一台性能超高的計算機或者分析儀之類的東西。


    林風雖然大致上知道這台設備的用途,但在他原本的世界,可是連真空電子管的計算機都沒有,現在麵對這麽一台科技水準不知高了多少倍的設備,他自然感到不知所措。u看書 wwukanshu


    “對了,我記得希洛他應該有留下說明書。”


    林風重重地拍了拍腦袋,手指在右腕上的【諾亞之翼】輕輕拍了一下,一道全息投影顯現出來。


    “《異種族生育指南》、《銀河軌道交通法》、《生命終結方法一千三百種》……等等,這都是些什麽啊?為什麽【諾亞之翼】裏會有這些奇怪的資料?”


    林風嘴角抽搐,一頭黑線地看著搜尋出來的那一排排名目。


    明明隻是想找個說明書而已,但把計算機之類的詞匯輸進去,顯示出來的卻全是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此刻的林風,甚至都有種把曆任守護者從棺材裏拖出來,扇上兩巴掌,掐著他們脖子質詢一番的衝動。


    【諾亞之翼】除了是守護者的身份象征,同時也兼有多種功能,其中之一便是當做數據終端使用,隻要是守護者記錄下的資料,林風都可以通過【諾亞之翼】查詢。像這一次,他在生化世界的經曆和收集到的資料便自動地記錄了一份在【諾亞之翼】裏。


    不過,也許是曆任守護者從未認真整理過【諾亞之翼】中那龐大的數據資料,當然,也有可能是力不從心——畢竟數據量實在太多,已經懶得整理了(林風認為這個可能性最大),以至於數據庫裏的資料大半混亂不堪,連分類都弄錯了。


    林風擔任守護者的時間還不長,有希洛的教導和幫助,加上他出的兩次任務還未碰到很棘手的問題,因此他基本上沒怎麽用過數據庫。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到現在才發現【諾亞之翼】中的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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