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心跡


    感謝雪之鈺風之舞同學打賞的和氏璧,愛你!!


    建平十一年的冬月初七,下了一大場大雪。


    皓雪盈盈,灑滿了盛京,玉柱雕梁的京城白皚皚一片,似慵懶躺在柳絮堆裏。處處純白,庭院的雪漫天散下,如嫋嫋薄霧,朦朧朧的勝似瑤池。


    淩家今天搬回昭池坊。


    在他們回來之前,昭池坊從前的舊鄰居,差不多都回來了。


    朝廷撥了銀兩,昭池坊的坊牆重新修葺,鞏固一新,淩家的庭院也修建完好。


    “大奶奶,二奶奶派小人來問一聲,天都要黑了,什麽時候派人去接他們?”景氏剛剛把家裏東西整頓好,就有個小廝進來,對景氏道。


    已經快要黃昏,天色漸晚,景氏他們和三房搬得差不多了;老太太那邊尚未挪動,也沒派個人來說聲緣故;祖父在紀王府,自然也不會冒雪歸來。


    二房也未歸。


    景氏還以為,二房他們也是怕大雪,準備明天再搬。不成想,二房居然是等她去接。


    景氏心頭微滯,一股無名火頓時竄上來。


    “去跟你們奶奶說我的話,倘或不想回,就不要回了!”景氏聲音嚴厲。


    小廝嚇得連連磕頭,起身跑回去了。


    淩青菀和陳七娘顧不上收拾東西,都過來勸慰景氏:“娘犯不著生氣”


    景氏很少這樣動怒的,特別是對二房和老太太。因為她知道,一旦吵起來,就是沒完沒了的。


    原本就不同心,一點小事相互不讓。就要天天吵架,日子簡直沒法子過。大人難受,孩子們遭罪,下人看笑話,也會不尊重主子。


    家不成家了。


    “在你姨母家,過了兩個月的清淨日子,沒這些人事繁雜。我真是過得神仙一樣。”景氏歎氣道。“耐心也沒了。”


    景氏在安家是親戚,諸事不管,每天都能睡得安穩踏實。


    她其實很討厭處理家務事。更不喜歡掌權。


    現在,剛剛回到家裏,二房不歸、老太太連個信兒也沒有,光這兩件事。自然又是一番氣受。


    陳七娘和淩青菀對視一眼。


    “娘,您別生氣了。”陳七娘安慰景氏。“屋子裏的光已經暗淡了,收拾也來不及。咱們幹脆別收拾了,今天先胡亂睡一晚。


    不如把娘的東次間收拾出來,請了三叔三嬸和堂妹們。點了爐火,燙了好酒,咱們逍遙一夜。喝酒吃肉。”


    景氏眼眸微亮。


    這倒也是個極好的主意。


    今天已經累了一整天,假如再收拾。還是要累到半夜。


    還不如暫時擱置,等明天白天再說。


    “這樣也不錯。”景氏笑道,“你姨母還送了隻整羊,今晚烤羊頭下酒。”


    她的心情,頓時大好。


    當初叛亂之後的死裏逃生,他們都沒有慶祝過。如今,就當補回來。


    “太好了,我正想吃烤羊頭。”淩青菀拊掌應和。


    大哥淩青城跟著笑了:“七娘最有主意。”一副“我媳婦很能幹,我很榮耀”的姿態,惹得景氏和淩青菀笑個不停。


    陳七娘羞赧低下頭。


    陳七娘嫁過來時間不長,又逢大災,但是她適應得很好,已經有了種家的感覺。


    她胸有大誌,想去運糧賺錢,婆婆和丈夫都支持她;她一個小提議,婆婆和小姑子立馬附和,愛護她;丈夫念書,從來沒做過生意,但是能力出眾,一學就會,本事過人,又處處尊重她。


    陳七娘羞赧的笑容裏,添了幾分愉悅。


    下人們果然暫停收拾,立馬去打酒、烤羊頭。


    三叔和三嬸也應邀而來,帶著他們的兩個女兒。


    景氏讓蕊娘過來叫爹娘。


    蕊娘嬌憨可愛,並不怕人,笑嘻嘻叫了“爹娘”,然後就和淩青桐、兩個堂妹去院子裏堆雪人。


    很快,天完全黑了下來。


    院子裏點了燈籠,紅光匝地。地上的雪,映襯著燈籠的光,泛出紅色的剪影。


    景氏把從安家帶回來的三盆梅花全擺上,芳香馥鬱。


    這三盆梅花,其中兩盆是安簷送淩青菀的,另一盆是姨父送的。


    “恭喜三叔高升。”喝酒的說話,大哥淩青城先給三叔敬酒。


    半個月前,三叔已經蔭蒙了朝奉大夫,從六品的官。雖然是閑職,卻也有些俸祿,更算個事業。


    以後也是官,受人尊重。


    這是淩青菀姨父安排的。


    “哪裏話?”三叔有點不好意思,“還不是安尚書幫忙”


    “這是好事啊!”景氏立馬打斷他,“咱們家沒個當官的,也沒有門路。往後,侄兒們就要靠三叔提攜了。來,你們兄弟都敬你三叔一杯酒!”


    其實,淩青城兄弟,是不需要三叔提攜的。他們有姨父和舅舅。再說,三叔那小官也提攜不了他們。


    但是,景氏這麽說了,打住了三叔的話題。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沒有必要拿出來說。


    更不能輕易泄露出去。


    家裏還有二房。


    二房那對夫妻,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性格極其相似,非常不好纏。


    “三叔,侄兒也恭賀三叔高升。”淩青桐年紀小小,端了酒盞對三叔道。


    三叔果然不再多言,笑嗬嗬喝了下去。


    安肅對三房夫妻的承諾,說給三叔和三嬸的兄弟安排蔭官,已經都做到了。


    他們夫妻的心,就全部偏向了長房。


    大家喝酒到亥初,說了好些話。


    三叔性格豪邁,常年在外頭玩,知道很多趣事。從前他顧忌侄兒年幼、長嫂守寡,不敢常來。怕給大嫂添口舌是非。


    如今,侄兒成親了,三叔也是頭一回在長房喝酒。


    酒勁一上來,話題就開了。三叔說起話來,風趣幽默,知道的趣事又多,是內宅女人沒有聽過的。既好玩又新鮮。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沒有二房和老太太,家裏過得開心多了。


    他們一直喝到亥初,這才各自回房。


    淩青菀也微醺。


    她今晚也特別開心。不知不覺喝了好多酒。她從小就沒有享受過這樣的親情,她記憶中總是膽戰心驚的過日子。


    她的父親,稍有不慎就要打罵下人,連盧玉姊妹倆也時常挨打。


    盧氏人口眾多。每每逢年過節一大家人,卻是每個人都帶著幾分虛假。明明很熱鬧。可是每個人的心裏都很孤寂。


    像這樣一大家人喝酒、說笑,從未有過。


    “我喜歡這樣的家庭”她躺在床上,悵然想著。


    安簷上次問她,是不是舍不得這人世的繁華熱鬧。是不是舍不得他,她真想回複他說:“是的,我舍不得!”


    人世的繁華。和安簷的溫柔,她都舍不得。


    酒勁濃烈。淩青菀臉上也火燒火燎的,渾身燙。


    丫鬟們隨意把屋子收拾了幾下,都退了出去,各自歇下。


    夜闌人靜,雪已經停了。


    雪光映照得窗欞透亮,似白晝。淩青菀的屋子裏,也隱約有幾分明亮。


    她睡意上來了,意識有點模糊了。


    恍惚間,突然有縷寒風吹進來,屋子裏的光亮猛然一增,是更多的雪光照進來。


    有個身影,輕盈落在她的屋子裏。


    淩青菀猛然就坐了起來,頓時酒醒了一半。


    黑影直接衝她床上而來,似乎知道她醒了,緊緊捂住了她的口鼻。


    他掌心粗糲,帶著幾分寒氣,卻仍是熟悉的。


    “安簷?”半晌,淩青菀才從震驚中恢複了神智,低聲支吾。


    黑影就鬆開了她的口。


    “嗯。”他應道。


    果然是安簷。


    淩青菀錯愕不已。


    她現在住在菁華園,離後麵的坊牆和院牆比較近,後窗可以翻進來,而不會吵到榭園的人。


    安簷居然半夜進了他們坊裏,而且翻到了她的裏臥。


    “你你幹嘛啊?”淩青菀驚呆了。


    她一說話,酒香從唇齒間四溢。


    “你喝酒了?”安簷反問她。


    “是啊,今天家裏人都喝了酒。”淩青菀道。她簡單把事情和安簷說了一遍。


    安簷聽罷,微微頷。


    他摸了下淩青菀的臉。


    因為酒氣上頭,淩青菀的雙頰正滾燙,令她有點難過。安簷從外頭進來,雙手是冰的,貼在她臉上分外舒服。


    故而,淩青菀緊緊抓住了他的雙手,按在自己麵頰上。


    安簷微微眯起了眼睛,在黝黑的帳內看著她。


    半晌,淩青菀才想起問他:“你怎麽來了?”


    她喝醉了,人也遲鈍很多,特別有趣。


    安簷唇角微挑,道:“你搬了新地方,我來踩踩點。下次倘或半夜急事找你,可以直接過來。”


    淩青菀怔了下。


    她抓住安簷的手不放,半晌才道:“這樣不好,一旦敗露,菀兒名聲不好聽。安簷,女孩子家沒了名聲,就是死路一條,像我一樣!”


    安簷就感覺他自己的心,被什麽刺了下,悶悶疼。


    “不會敗露的,我行事很小心。”安簷道。


    淩青菀就輕笑了下,她已經醉眼迷糊,有點撐不住想睡。


    最終,她靠著安簷睡著了,自己竟渾然不知。人醉了,意識也是糊塗的。


    安簷停留了半晌,uu看書 .uunshu.om 見她呼吸均勻,知道她已經睡著了,便將她輕輕放在枕間。


    他低頭,吻了下她的唇。


    柔軟的唇上,仍帶著幾分酒香。


    他的手,輕輕將她臉色的青絲撩撥整齊。他拂過她嬌嫩燙的麵頰,聲音輕不可聞:“九娘”


    次日,淩青菀醒過來,揉了揉疼的太陽穴,精神不振。


    宿醉是很痛苦的。


    “我昨晚好像做夢了,夢到安簷翻到了我的屋子裏。”她對鏡梳妝的時候,有氣無力撐著腦袋,慢慢想著。


    後半夜的時候,又下起了雪。


    雪將窗台上的腳印全部遮掩了,所以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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