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虎掉頭從桂南邊境進入揚州,初時任誰也看不出這是一招什麽棋,可張定安在輿圖上一琢磨就知道黃虎不是單純的逃去揚州。


    首先根據戰報,黃虎掉頭繞道桂南時,有明確的目標,並沒有局限於一縣一城之敵。


    遇到小股李軍的騷擾攔截,也不會停留片刻, 更沒有去燒殺搶掠,說明他們不是想當流寇打擊報複。


    不當流寇那就需要一塊地盤修養發展,揚州明顯不是一個好地方,不僅有佛門勢力,地方豪族同樣實力強勁,難啃的很。


    揚州富庶, 可不是身為外來者的黃虎紮根之地,而荊州又有兵勢無可阻擋的李隆。


    粗粗一看,黃虎居然荊州和揚州都不能呆,茫茫南方大地還能去哪?


    “內九州待不下去就去外州發展?倒也不失為一個抉擇。”李隆低聲道。


    方才張定安已經推衍了一遍黃虎的行軍路線,桂北入揚州關隘太多,選擇掉頭回桂南,因為畏懼李軍阻截才從桂南入揚州,不然直接走桂南去交州可方便太多了。


    黃虎出生於桂南邊境小城湞陽,這裏距離交州很近,可以說文化氣候很多方麵都有共通之處。


    他知道交州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才會想到去交州發展,雖然不是內九州的熟地,但交州如今也算得上第一等的外州。


    特別是嶺南那一塊,有港口和沿海諸州通商,城市人口密集,一點也不像荒野外州。


    “黃虎這是篤定我們內九州沒分出勝負之前, 沒人會去找他麻煩, 要是真給他成了氣候,說不定真會弄出個嶺南之國。”張定安略有不安的說道。


    畢竟是他們把黃虎趕走, 如果成了事, 將會給荊州後方帶來威脅和不小的麻煩, 張定安的意思就是詢問李隆要不要果斷點扼殺他。


    “都躲到外州去了,還真能和我抗衡不成?定安你也太沒自信了,是不相信你自己,還是不相信我?”李隆看了一眼代表交州的廣大區域,眼中似有江河般的雄闊。


    “主公說的是,交州雖然地大物博,但終究人煙稀少,一州人口加起來可能還不上荊北的南陽一郡。”張定安點點頭說道。


    交州納入中原王朝的統治已有幾千年,許多地方已經開發成熟,李隆也曾將那裏定為後路。


    以嶺南之地為核心發展,掠奪嶺北江南之地,待中原九州打成一鍋粥的時候,出兵海外。


    到時以海島十五州以及南方外州為根基,未必不能抗衡中原的王侯勢力,待時機一至大軍北伐,也有一絲定鼎的可能。


    再不濟,退居海外, 全力打造大船,發展水軍,也不失個海島之王的榮華富貴。


    但當局勢變換, 諸多超凡勢力隱現蹤跡之時,李隆絕了這個心思,想割據也要看其他仙佛同不同意。


    加上城隍爺需要人煙繁盛的地盤傳道,更別提當個外州王侯了。


    “就讓黃虎先去平了交州的土人之亂,三萬大軍過去,下次聽到他的消息也許就是交州一統了。”李隆長籲一口氣道。


    他決定放黃虎去交州,就讓黃虎去完成他曾經心底那個沒啥大誌的願望,如今他要的是定鼎中原,到時再打這等統一的外州會輕鬆許多。


    當然他對張定安等手下的解釋自然不是這樣,等統一荊州後,他的下一個目標不是揚州,所以最好不要輕易入境得罪揚州勢力。


    甚至他想發出公函,提醒當地官府,小心流賊過境,來表達荊州勢力的友善。


    外堂坐著的那些大戶,李隆交給了新任桂陽郡守呂璧去招待,自己則是借著黃虎入交州的這個決定,和張定安闡述自己的鼎立天下之策。


    呂璧以定南重關投他,讓李隆在潛龍大勢的碰撞中占據了先機,隨後在入永山時,也正因為沒有定南關的阻隔得以順利不少。


    然後在勸降永山諸縣時,也是呂璧到處遊說,避免了很多縣城兵戈相見,給永山保留了元氣。


    對於呂璧這人,李隆一直覺得他能文能武,但過於仁慈,放在軍中不一定行。


    所以這次直接任命呂璧為桂陽郡守,讓他調理百廢待興的桂陽郡,在治理民生之事上大展拳腳。


    這也是李隆做給外界看的,最近的目標就是孫奇水,人家以一關之地相投都能做到郡守,你這本來就是郡守的文官何愁不能封侯拜相。


    再來說李隆全盤托出的未來大略,眼看荊南就要一統,手下第一重將卻不知道李隆心中所想,又怎麽能在攻取州郡時有更好的配合。


    “第一步,先據荊州,建章立製,以為根基之地。”李隆一掌拍在輿圖上的荊州區域,狠狠一抓。


    這第一步也是李隆正在做的事情,目標明確,張定安也十分理解,李家根基在荊州,自然先取荊州。


    但當李隆說出第二步時,張定安就有些驚訝了。


    “第二步,攻取益州,將地盤擴大到跨有荊益兩州之地;第三步自然是等待時機,北伐中原,定鼎天下。”李隆說得很簡略,讓張定安摸不著頭腦。


    “主公為何不先取富庶的揚州,或者直接攻取豫州,而是要去偏居一方的益州?”張定不解地問道。


    李隆回想了一下前世那位武侯的隆中對,眼中閃過了然,流暢地說道:“荊州乃用武之地,與諸州毗鄰,攻伐其他勢力方便,但被攻伐也方便。其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在天下大略中是名副其實的兵家兵爭之地。如果我據有此地,地利有了,但也成了他人眼中的一根刺,將來除非一口氣打出去,否則必定沒有安穩之時。”


    “所以取益州,就是為了營造一個安穩的大後方,讓您能進退自如,不會被地勢掣肘。”張定安也不愧是李隆看重的兵家大將,馬上就明白了李隆的意思。


    “是啊,益州富庶堪比揚州、中原,有沃野千裏,是天府之國。有這樣一個大後方呼應四戰之地的荊州,誰的根基比我更紮實,跨有荊益是我最好的選擇。”李隆感歎一句,接著說道。


    他感歎的是武侯,是“隆中對”,這個世界的王朝還沒有以荊州起家統一天下的例子,他要當第一個。


    前世季漢未能複興的原因就是丟了荊州,導致從益州統一天下的策略選擇少了很多,他不相信自己能丟了老巢。


    隆中對最後失敗不假,但李隆不認為這一策有錯,剛好益州有可趁之機,他幹脆再複製一次隆中對的戰略。


    有城隍爺撐腰,李隆雄心壯誌,他要抹平季漢的遺憾。


    “有荊益之地,到時您完全可以穩坐泰山。內修政理,交好友鄰,待機而起。無論是直取中原江南,還是攻略秦川和秦王決戰,都是您說了算。”張定安越想越對,狠狠地對著空氣握拳揮動了幾下。


    他現在對李隆充滿了信心,原來自家主公早就將天下裝在了心中,其他梟雄還在想著如何稱王稱霸,作威作福時,李隆已經考慮如何定鼎統一了。


    其實在平時的一些表現中,張定安就看出了李隆的不同凡響,無論是他獨樹一幟的操練兵法,還是骨子裏那股對民生的重視,無一不展示了他的才能。


    到李隆開始據有郎陵,並向外擴張開始,又展現了他的大誌。


    如今以一郡之地立國的小國不在少數,占據兩郡開國稱伯稱候的更是比比皆是,就連黃虎也會稱個荊南伯,可李隆沒有。


    在沒有足夠的地盤和實力匹配之前,李隆寧願不要這個名爵,稱個伯侯又怎樣,徒然惹人笑話。


    隻是張定安還是有些忍不住問道:“主公有意何時立國?如今天下大勢,您隻有早日建章立製,才能讓底下人心徹底歸附啊。”


    李隆知道張定安是何意,現在無論是周邊鄰州,還是天下各地的消息,最多的就是誰誰稱王,誰誰稱公。


    百國林立,如果還奉著一個節度使的名頭,在外人看來難免有些上不了台麵。


    一是底下民眾沒有歸屬感,二是他這個節度使體係內的官員得不到更高的冊封,如果上麵的老大都沒爵位,下麵的人又談何追求。


    張定安所提,李隆早在打下永山時就想過,到底要不要先立個荊南國,可城隍廟祝卻傳達了神諭,暫時不行。


    不是生硬的命令,而是解釋了原由,最根本的還是氣運之基,立什麽名號的國繼承什麽樣的氣運根基。


    從古至今,國名來由無非就是以下幾種:由部族、部落聯盟的名稱而來;來自創建者原有卦號、爵位;源於創建者發跡之地或政權統治的區域;源於宗族關係;寓意吉祥。


    在人道發展一些年頭後,國號通常不再新取,除非是大一統,皇帝以無上偉業建立新國。


    但主要的國號取名還是根據創建者原有的爵位,或者創建者政權包含的區域。


    這其中的學問可就深了,可以根據州郡之名取國名,也可根據當地曆史上的叫法取國名,可最為正統的卻是取古國名。


    有的統治者根據自身喜好取名,對於國名不甚重視,取得名字往往貽笑大方。


    被人笑一笑都還沒什麽,關鍵是隨便取名的國家往往國運不會長久,旋起旋滅都是尋常。


    這裏麵就涉及到了氣運,國名不好國運也不行,氣運根基撐不起新國。


    比如李隆如果以起家之地的郡名建立郎陵國,那郎陵國的國運就不會短,隻要國家不是太大,起碼也有三代基業。


    因為郎陵是古名,從三千年前出現郎陵國開始,郎陵一名就未曾改過。


    並且郎陵國在近三千年的曆史中,反反複複有三次建國,地方都不大,未出荊南範圍。


    也就是說,李隆要是以郎陵為國名,將會繼承前三朝郎陵國留下的氣運根基,這樣新立的郎陵國就不是無根之源。


    反之李隆要是以永山為國名,國運就一定不會長久,因為永山之名乃是本朝才出現,如果建立永山國那就是第一國。


    永山國一立,首先就要消耗巨量國運來塑造國朝之基,這樣先天不足的國家又哪裏能走多遠。


    當然你就算讓李隆建什麽郎陵國、永山國,他也不會願意,荊南國的國號他都嫌小了。


    要立最紮實的根基還得要上溯曆史上有名號的古國,如應鴻羽就是立的秦國,秦國曾經橫掃天下,雖然二世而亡,卻也是最為正統的大國號。


    可以說能比擬秦國根基的國號少有,隻有夏、周、漢等超級古國能在名分上超越,隻是這幾個國號沒幾個後世人主敢用,擔不住。


    與氣運根基不足的新國國運不長一樣,位格功業不足,強行使用古國名號的國家,國運也不會長久。


    當然與之比肩,稍弱一籌的大國國號還是有幾個的,如魏、齊、楚、蜀、吳等等。


    荊州所在,在上古時就是楚國範圍,如果以楚號立國,必然國運昌盛,收盡楚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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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便是有這般野望,要立就立大國,楚國的氣運之基足夠厚實,能統一天下。


    但其中這個度就要把握好,實力地盤不夠,強行以楚號立國反受其咎。


    立國立慢了,等打下荊州再去用楚號,又會浪費楚國名號帶來的氣運加持。


    在古楚國的地盤尚未完全占據時,沉澱在曆史長河中的楚國氣運將會加持現世楚國,幫助李隆早日一統古楚之地。


    不僅如此,李隆還有一個擔心,他怕有清虛宗支持的黨奉,搶先一步用楚為國號。


    畢竟就算黨奉不懂氣運之基的秘密,屹立荊北幾千年的清虛宗肯定懂,也一定會讓黨奉立楚國。


    就如秦王應鴻羽,背後是聖地正一道,正一道難道不知道秦國的氣運根基有多紮實?


    如今的州治江陵,曾經做過古楚大地的國都,一旦黨奉打下江陵,肯定會定都江陵,到時就晚了。


    兩楚並立不是不行,但太傷根基,特別是後立的楚國肯定會消耗大量國運,得不償失。


    陳堯直接告訴了李隆這個度,全據荊南就是最合適的時機,不僅能擔得起楚國之重,也能借助曆代楚國的氣運之基統一全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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