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如呂璧所料,發了一頓糧食後,流民們就安安分分待在了關牆之下,很多人甚至擠在門洞處。


    幾天下來,流民與守軍都相安無事,直到這天守軍風聲陡然一緊,說糧食不夠了,讓流民們自行散去。


    李隆帶了一千人駐紮在龍匯縣一處荒野,此地離定南關很近,急行軍一個時辰便可趕到。


    “糧食不夠,守軍突然變得緊張,每個人都顯得壓力重重,看來是呂高馳那邊出問題了。”李隆看了一眼探子送回來的消息,淡淡地道。


    “是不是吩咐內應動手?叫他們鬧一鬧?”張定安點點頭道,他也認為是永山局勢可能出現了轉變。


    雖然有定南關將郎陵和永山相隔,但不代表隻有這麽一條路可以走,隻能說能走大軍的隻有這條路。


    很多崎嶇危險的山路還是能夠行人的,自從永山郡守寇文德病死以來,定南關就不能再通行了。


    一些不怕死的商人為高額利潤,走山路運輸貨物,雖然山中妖鬼眾多行商是九死一生,但隻要成功一次都能獲取豐厚的回報。


    想發戰爭財的商人永遠不在少數,無論是兩郡的什麽物資隻要賣過去,都會翻幾倍。


    另外陸路走不通可以走水路,當然比起冒險走水路,大部分行商更願意走山路。


    因為水路可比山路危險多了,沅水段還好說,但位於永山郡的巫水可就太難走了。


    巫水不僅水流湍急,暗礁眾多,而且水賊橫行,隻要發現有陌生船隻都會上船搜查。


    收繳八成貨物都是算遇上了善良的水賊,更多的水賊會殺人劫船,或是將你綁到水賊老窩為奴。


    或許有人會說水賊怎麽不細水長流,但這個世道就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他們壓根沒人想未來。


    行商遇到人更願意遇到鬼,所以就連李隆都沒想著走水路打永山。


    他的水師連一艘像樣的戰船都還沒造出,全憑小船商船運送士卒,李隆覺得可能是送貨上門。


    每次有行商要走山路,李隆都會派人跟著,要不就許以重金打探。


    他這才知道永山那邊的消息,趙光遠已經動了,想全占永山。


    最近都處於對峙狀態,突然定南關戒嚴,這意味著什麽,隻能是趙光遠有了突破性進展。


    不然位於大後方的定南關也不會有異動,李隆判斷要麽是呂高馳敗了,要麽是趙光遠繞道想奪定南關。


    “大軍拔營,先派人過去通知流民中的人鬧起來,我們隨後就到。”李隆一拍桌案,果斷吩咐道。


    在這幾天,李隆實地看過定南關,並且對郎陵的形勢進行了通盤考慮,得出的結論就是必須要把定南關握在手上。


    之前還想穩固根基,再對永山發動攻勢,奈何人家趙光遠可不會等你,現在就看兩邊誰動作快了。


    定南關之下,流民們已經在幾個領頭人的帶領下鬧起來了。


    “呂將軍,您是大善人,我們給您磕頭了,隻是我們實在沒有地方可去啊,再回郎陵要被砍頭的!”


    “呂將軍,您可憐可憐我們吧,留我們再活幾天吧。”


    “呂將軍,要不您就放我們進永山,我們可以做長工當佃農都行!”


    呂璧聽著下麵聲嘶力竭的呼喊,也有些不忍,可趙光遠馬上就要打過來了,如何還能顧及到他們。


    後方鍾武守將投降趙光遠的消息,著實震到了呂璧,要不是逃出來報信的是曾經呂高馳的親兵,他都不敢相信。


    鍾武淪陷,難道洮陽沒了?叔父他已經戰死了?呂璧十分迷茫,但他也絕對不會投降趙家。


    “呂將軍,那就請您再給我們發一點口糧,我們在流浪的路上吃。”幾個裹著爛布的乞丐高聲呼喊道。


    其實這糧食關內還有很多,之前不過是為了趕走流民,如果這些流民拿了口糧就走呢。


    呂璧一想也是,關內存糧夠他們五百守軍吃一年,如果叔父真的戰死,那定南關就算能撐一年守軍也死完了。


    還不如發一部分糧食給流民,這定南關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於是一袋袋糧食被守軍堆積在了城門口,城門大開,裏麵是嚴陣以待的士卒,更有弓箭手對準了城門。


    這是幾天下來每次守軍發糧的例行程序,雖然流民看起來很老實,但呂璧還是要以防萬一。


    他不願意投降趙家,也不怎麽願意投靠李隆,在他看來兩邊都是一丘之貉的野心之輩。


    “排好隊,每人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拿了趕快走!”發糧士卒拿著刀一邊維持秩序,一邊大聲催促。


    每個拿到糧食的流民都喜笑顏開,後麵排隊的見守軍說話算話,更加高興了,大呼活菩薩。


    有的貪心之輩甚至直接扛起一麻袋糧食,很多餓的沒力氣的流民痛恨自己無力,不然這時也能直接扛走一袋。


    陸續有數十名流民領到糧食,這時突然城牆上的守軍突然出現騷動,排在後麵的流民不知所以回頭看去。


    一排排身著黑色玄甲的士卒出現在視野中,最前麵甚至有五十餘騎兵,馬踏如雷,草木皆驚。


    “敵襲!拉起吊橋,關城門!”呂璧的軍事素質還是有的,當即果斷下令,緊閉關門。


    隻是這麽多流民擠在門洞,很長一段隊伍還排在吊橋之上,如何能快速拉起吊橋,把城門關上。


    “退後,退後,不放糧了!”城門放糧的士卒接到呂璧的命令馬上趕人。


    但糧食就在眼前,你要流民們如何會同意,一個個磨蹭著不肯走。


    排在前麵的幾個流民麵對明晃晃的刀劍,還要伸手在米袋走中抓幾把米。


    “放箭!”安排了這麽多士卒不是吃素的,一排羽箭落下,瞬間射死幾個最前麵的流民。


    死人了,才知道怕,城門洞中的流民亂作一團,就想往後退。


    “殺人了,官兵殺人了!”


    尖叫混亂之聲傳到人群後麵,很多人下意識往後退,眼看流民們就要被逼走。


    “後麵的騎兵殺過來了,不想被踩死的快入關啊!”李隆安插的人手起作用了,一些人站在中間不後退,反而向前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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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噠~”整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被人一吆喝,後麵一截的流民害怕,跟著往前。


    局勢瞬間混亂,千餘名流民被擠在吊橋、關牆中間進退不得。


    雖然很多流民被逼得往裏進,但刀劍無眼,隻要是阻攔城門關閉的人都被亂刀無情砍死。


    吊橋也是,在絞輪鎖鏈的帶動下,緩緩抬升。


    呂璧來到城門處,他已經隱隱猜到了這些流民大概是李隆的計謀,但隻要他心夠狠,城門照樣要關上。


    就在這時,十多名身形矯健的流民衝了出來,他們抓起地上的屍體做肉盾,防禦弓箭。


    “反正沒活路,還不如拚了!”越來越多的流民被帶動,要衝進城門。


    左右士卒都等待呂璧的命令,眼看又是一場屠殺。


    “定南關孤關難守,我家使君願為呂縣尉報仇,難道你呂璧想定南關落在你的殺父仇人之手嗎?”


    “郎陵團練使乃是州牧親自敕封,而且敕封我家使君為節度使的聖旨也到了路上,你呂璧難道要當個不忠不孝之輩嗎!”


    兩句責問頓時問住了呂璧,一時間流民逼近,而呂璧不能殺伐果決。


    李隆早就給他遞了勸降書,隻是那時呂高馳還有希望和趙家抗衡,現在呂高馳已死,困守孤關又有何意義。


    “嘩啦,撲通~”


    不斷有流民掉入護城河中,在水中掙紮求救。


    “將軍!”


    “算了,讓流民們進來吧,之前城牆上我已經觀察過了,對方帶有攻城器械,顯然是早有準備。”一聲長長的歎息之後,呂璧還是放棄了屠殺流民關上城門的想法。


    左右將校非常錯愕,還是遵從了呂璧的命令,拉到一半的吊橋又放了回去,也不再射殺流民,任其衝進關城避難。


    呂璧說李隆早有準備,不僅包括準備攻城器械,更包括流民堵住城門洞這一遭。


    李隆固然是想穩紮穩打,但不代表他沒有遠慮,在呂璧成為定南關守將之時,他就將呂璧調查了個底朝天。


    此人上馬能打仗,下馬能安民,知民生疾苦,可就是他太知民生疾苦,導致他性格中有一個巨大的缺陷,過於仁慈善良。


    換黃虎來打定南關一樣能拿下,派一堆無辜百姓當先鋒,卻不忍心射殺,這還怎麽守城。


    李隆就是抓住了呂璧這個性格弱點,待定南關後方一有異動,旋即發動奪城。


    騎兵趕到定南關下時,最後一部分流民還在入關,驍騎都都指揮使蘇唯勇自然要抓住機會,帶領部下控製城門。


    誰料城門沒有一點要關閉的意思,裏麵的守軍押著十多名流民,擋在城門洞之後。


    不關?那就是不用打了?蘇唯勇也不著急,隻是虎視眈眈盯著吊橋和城門,一旦有異動就衝進去。


    半晌,急行軍衝刺的大隊步兵也到了,都對城門大開雙方對峙的局麵趕到訝異。


    但李隆隻是笑了笑,顯然有所預料,他沒讓人馬上攻城,而是拿出一封信,讓人送進去。


    這是第二封勸降信,當然也是他開出的條件,核心就兩點,有朝一日滅掉趙家為呂高馳報仇,還有讓呂璧當一縣令。


    呂璧這個姿態已經很明顯,李隆相信他的第二手準備用不上了。


    如果他安插在流民群中的內應沒有作用,那就隻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強行攻城了。


    按照他的估算,定南關總共五百守卒,城門發生流民暴亂肯定會動用大量兵力鎮壓,到時關牆上的守卒說不定連三百都不到。


    如果強行攻城,成功率應該有三成,這已經很高了,此關他光是站在下麵都能感受到它的險峻。


    主要是呂璧還很配合,之前李隆讓內應要求口糧,結果人家直接抬了軍糧發給流民,導致城門難以關閉。


    信送進去不到半個時辰,之前被抓起來的十多名流民內應就放了,呂璧脫下鎧甲,捧著關防大印出關投降。


    他身後是五百名放下武器的士卒,不得不說,呂璧對於軍隊的掌控還是很到位的,起碼他要投降,沒有一個反對的。


    李隆騎馬出列,他一身厚重的玄甲,整個人威武不凡。


    他見呂璧來到馬前剛要俯伏乞命,趕忙下馬接過關防大印,彎腰扶起呂璧,一幅禮賢下士的模樣。


    畢竟是獻關而降,也沒給他造成什麽損失,沒必要讓他受此羞辱。


    李隆將關防大印高高舉過頭頂,眾將士齊齊大呼萬勝,為自家主帥又奪一城而慶賀。


    在李隆的眼中,一股股玄黑軍氣凝結,似乎要凝聚成形,可惜隻有一千人還遠遠不足。


    縱使他帶這一千人奪城沒有經曆戰鬥,但這樣的勝利也能積累軍士們的信心,凝聚軍魂。


    接著呂璧也帶領五百降卒跪下,對李隆以示臣服,山呼之間,玄黑軍氣突然湧向李隆頭頂。


    李隆的望氣術隻是弱化版,向來看不見自身氣運,這次在機緣巧合之間居然看到了頭頂的龍象黃蛇。


    不,現在應該稱呼為黃蟒了,玄黑軍氣一衝,五尺黃蛇就仿佛得了滋養,身形逐漸壯大。


    黃蛇在雲氣中幾個翻滾,一座關城虛影從李隆手中的大印浮出升空,它高高躍起,蛇口張開,一口吞下了關城虛影。


    等黃蛇再度從黃赤雲氣中現身,它已經進化了,不僅長度超過七尺,而且體型也長大了幾圈。


    蛇皮上一層亮麗閃爍的蟒鱗生出,蛇信吞吐之間,煞氣盡顯,這不是蛇能有的氣象了,而是蟒。


    它身子盤曲,蛇頸高昂敵意很足,對著南方躍躍欲試,似乎那邊有什麽東西在靠近。


    等李隆再想看清時,一切又宛若水中月,消散地無隱無蹤。


    “看來奪下定南關對我確實很重要,那景象應該是我的氣運大漲吧?”李隆雖然不懂氣運形象代表什麽,但他也體會到身體和精神上的感受。


    海闊天空,無拘無束,如龍歸大海!


    “大軍入關,準備迎接客人。”李隆一揮手,讓大軍入關守備。


    他想起剛才黃蛇對南方有攻擊傾向,應該是趙光遠的軍隊要到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奪關,化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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