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對於很多地方的人來說,立秋等於告別了夏日,意味著秋高氣爽,要考慮一下換上長袖的秋衣,邀上三五個好友去外麵浪上一圈,看看秋日的豐美,感受一下田園的樂趣。


    不過對於部分江南地區來說,秋天並不那麽有詩意,沒有詩也沒有遠方,因為這時候的太陽似乎是著了魔似的,比夏日還要高炙幾分。


    而這時候的空氣中往往混著更多的水氣,往外一走,回來的時候遍是一身的汗,進屋許久汗也不會幹,在蒸發掉了大多數水份之後,一種粘粘的近乎是漿糊一樣的感受泛於皮膚的表麵。


    就算是你一天洗上八回澡,也搓不掉這種感覺。


    秋老虎名不虛傳。


    這時候偏偏又是收割的季節,無數的農民走在田間地頭,招呼著雇來的收割機頂放倒田裏金黃色的莊稼。


    湖窪村無莊稼可收,有也不過是一兩分地,實在是用不上收割機,所以外麵的收割機主人也賺不到湖窪村的鄉親們的錢。


    秋日,市場對於魚,藕的需求時在一日勝過一日,湖窪村的鄉親們早忙,晚忙,唯有中午的時候不忙。


    最閑的自然是顏良家,母親周芳芳回了縣城,而顏爸也結束了放羊式的生活,奶奶這時也跟著顏道尋一起每日進山放放羊。


    小院裏隻剩下顏良一家三口。


    也不對!倪熙還有個班上,白日平時也就是顏良和顏稚爺倆,一個是無業遊民,一個是無業遊民之子,整天湊在一起傻樂嗬。


    午飯過後,顏良搬好了躺椅放到碼頭的柳樹下,旁邊擺上一壺涼花茶,花茶的旁邊放上兩個小果碟子,碟子裏麵是一些幹果。


    擺好了這一切之後,顏良衝著院子裏喊了一聲,抱著兒子的倪熙走了出來,先把兒子往顏良的手中一放,自己這才施施然的坐到了躺椅上。


    “來,喝口茶,已經涼了”。


    顏良很狗腿的來了一句,說話的同時拎起了大壺,斟了一小杯茶遞給了媳婦。


    倪熙接過來輕啜了一口。


    “小良子,茶沏的不錯”。


    “謝老佛爺誇獎,沒事我去遊會去了?”顏良很配合,這是夫妻之間的無傷大雅的樂子。


    “去吧!”躺在椅子上的倪熙把身體往上拱了拱,踢到了腳上的涼鞋,把兩隻腳踩住了躺椅的下沿。


    “沒風啊!”


    倪熙有點不滿。


    顏良笑道:“這我就無能為力了,老天爺我可管不著”。


    “行了,去吧,注意別把孩子給嗆著水”倪熙說了一句。


    “放心吧,要是嗆著水了,我打死哈哈”顏良笑道。


    旁邊的哈哈一副傻大個的模樣,說著打死它,這貨一點反應也沒有,咧著個嚇人的大嘴,輕輕的甩著尾巴,掃在地上發出一陣沙沙聲。


    老話說,眼小距離寬,不是傻子就是憨,很明顯哈哈符合這樣的標準,兩個眼睛整個一東一西,跑步都得半年才見上麵,就這麽寬的眼距,那肯定是既傻又憨。


    顏良把身上的汗衫一脫,抱著兒子站到碼頭上,兩腳甩開了拖鞋,把放在一旁邊的內胎踢進了湖水中,然後整個人來了個旱地撥蔥平沙落雁式。


    噗通!


    水麵上濺起了紛飛的水花,就這入水的模樣,到了奧運賽場上純娛樂大眾。


    看到顏良爺倆下了水,哈哈肥肥的身體一扭,四條小短腿一撥愣,大腦袋先入水,然後整個身體跟著陷進水中,最後尾巴消失在水麵,整個過程別說是聲音了,就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水中殺手果然名不虛傳。


    顏良爺倆出水,哈哈的大腦袋也在旁邊冒了出來。


    顏良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隨手把兒子放在了哈哈的腦袋上,小稚開心的一把揪住了哈哈腦門上的凸起,另外一隻手不住的拍著哈哈的腦殼子,嘴裏發出歡快的笑聲。


    顏良開始沿著湖岸的陰涼地遊,哈哈則是背著小稚跟在一旁,一直遊了四五百米,回頭望倪熙都有點糊的時候,顏良這才停了下來。


    正準備回頭呢,耳朵裏傳來了一陣歌聲。


    “小妹妹送我的郎呀……!”


    聽這詞兒便知道是女聲的調兒,但是唱歌的人卻是標準的爺們,聲音中宏亮透著粗獷,一首小少婦情懷的歌愣是被唱出了騎馬砍殺的味道。


    順著歌聲的方向,顏良望去,發現自家的堂弟正搖著小船向自己這邊而來。


    “你小子大太陽都擋不住歌興,這是怎麽啦,相親成功了?”顏良大聲衝著堂弟說道。


    “良子哥!”


    看到水中的顏良,人家把船搖了過來,衝著顏良伸出了手。


    顏良遊的也有點累了,借著堂弟的手,爬上了湖麵坐到了船舷上。


    正午的太陽很烈,顏良濕褲衩子往上一坐,都覺得一股子熱氣透過褲衩子燙起了自家的屁股。


    輕輕挪了兩下,等著熱勁過去,顏良才坐實了下來。


    “大稚,大稚,認得叔不?”


    “叔,叔!”


    “你們家大稚真聰明,這麽小說話已經有模有樣的了,字吐的也清楚,不像是我哥家的小子,比小稚還要大上倆月呢,一個字都不會說”。


    顏良笑道:“有些孩子說話晚一些也是正常的”。


    小稚什麽都比一般的孩子快一些,鄉親們也不覺得奇怪,在他們看來顏良兩口子都是大學生,生出來的孩子比普通孩子早慧一些也屬正常。


    “怎麽樣?”顏良笑著問自己的堂弟。


    “什麽怎麽樣?哦,你說相親的事啊?不怎麽樣,人家姑娘瞧不上咱,說實話根本就沒有怎麽瞧。哥,你是不知道,相親的門口排隊”。


    顏良笑問道:“什麽?”


    “真排隊,我到的時候前麵還有四十來號人呢,不騙你,我往那邊一站,感覺這鄉親比縣醫院看病還要擠呢”。


    聽了堂弟的話,顏良不由笑了起來:“有這麽誇張麽?”


    “一點也不誇張,我是第四十六個,到了沒有一會兒,身後又有十來個小夥子,這還是現在,要是到了春節的時候那更誇張,晚去一點都得等到第二天才能相上親。而且進去一看,也就三五分鍾的時間,然後人家姑娘沒話說,你也就出來了,就這一趟兩百塊!”


    “給媒人的?”顏良問道。


    “可不是麽!”


    轉頭堂弟繼續說道:“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我媽非得逼著我去,她想掏這兩百塊,那我也沒有辦法,回來的時候還帶我罵了一頓,說是我不好好表現,請人家看個電影也好啊什麽的,乖乖,幾十號人,別說人家姑娘了,我想想腦殼都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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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親這事,顏良大致也知道,農村這邊相親可真不容易,你家裏要是條件好還則罷了,要是條件一般,還真不一定找上媳婦,幾十個男孩子相一個姑娘那不算是什麽新鮮事情。


    至於為什麽這樣,因為姑娘都往城裏跑,鄉下大多數都是男孩子。


    上一次看新聞,省城的適婚男女比例是1:7,也就是一個男孩對上七個女孩,到了農村這邊整個調了個個,男孩子多女孩子少。


    所以說,什麽兩千萬男孩找不到媳婦,這兩千萬男孩幾乎都在農村,越大城市,女孩越多。


    聽著堂弟講著相親的事情,小夥子口才不錯,說的顏良一個勁的樂嗬。


    “村裏學校馬上來新老師,你小子去物色一下”顏良說道。


    “我也正有這想法,你讓嫂子幫有相看一下,看看哪個比較好一些?”


    “行,等會我和你嫂子說說”。


    今年開學的時候,學校來了幾個新女老師,都是剛從學校畢業的,不過這事能不能成不好說,因為競爭太激烈了。


    “得,沒有白請人幫忙的,我給嫂子先送點禮!”


    說著這小子進了船艙,拎出了一個小漁簍子,打開了上麵的草團塞子,遞到顏良的麵前。


    顏良伸頭一看,發現裏麵都是一指長的小魚。而且幾乎都是小條子魚,這種魚手指長,頭肚尾幾乎是一般大小,別看魚小除了一條主刺之外全都是肉,味道又鮮美,特別好吃,屬於老少皆宜的魚。


    “這哪裏捕的?”顏良問道。


    “東南麵下的網,一網的收獲都在這裏了”。


    “魚你自己留著吧,你那網借我用一下”顏良說道。


    “沒問題,拿去吧送你了,我家還有呢”。


    說著,堂弟從艙裏拿出了一根竹竿,竹竿上掛著理好的魚網。


    “你還有?”顏良接過了網隨口問了一句。


    “上個月我哥販網,弄了幾十條網,最後連一半都沒有賣出去,愣是虧了四千多塊錢。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現在到處禁捕,他還販網,這下好了全都折在手上了”。


    “現在外麵稍大點的水麵都不讓捕魚了,網的確不好賣了”顏良說道。


    “豈止是不好賣了,白送人家都嫌占地方,我哥也是覺得便宜,以前像是這樣的網沒有一兩百哪裏能拿的下來,現在到好,幾十塊賣一條還能送一條”。


    “哥,不和你說了,我要回去了,家裏等會還要起魚呢”。


    “行,你去吧!”


    顏良拿著網滑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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