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零染看著他,絲毫不懼,也絲毫未動。


    燕辜見張懷濮動了真格,不悅嗬斥道:“行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起內訌!”


    這話倒是把兩個人都捎帶進去了,但張懷濮發現燕辜是盯著他一個人說的。


    袒護薑零染之意一目了然!


    不覺恨極!


    薑零染略帶感激的衝燕辜頷了頷首,溫柔淺笑道:“多謝殿下,投桃報李,我就...。”他說著看向了剩餘的惶惶不安、人人自危的眾禁軍,朗聲道:“別執迷不悟了,看清楚局勢才能活下去。”


    原本就不聞語聲的湖邊因薑零染的這句話更是靜謐了幾分。


    張懷濮看不慣薑零染這磨磨唧唧的酸臭模樣,剛要出言嘲諷,卻被燕辜提前看穿抬手製止了。


    對比張懷濮愚蠢蠻橫的武力鎮壓,燕辜更喜歡薑零染這種斯文卻直刺人心的方式。


    且新收一將,他也要看一看這將到底有幾分的能耐。


    四下靜默良久,才有一禁軍道:“若是貪生怕死之輩,也不配為禁軍了。”


    與薑零染話落後的靜默不同,此禁軍說完,應者雲集。


    燕辜眼底殺意再現,不悅冷哼道:“執迷不悟!”


    張懷濮心中一喜,動了動拎刀的手腕,抬步就要上前。


    薑零染深深的看了這禁軍一眼,道:“若今日之後,太子或湘王能攻打回京,殺了信王殿下,那麽,你們這五千禁軍或許能落個英雄的身後美名。”


    “可是,已經沒人能活著回來了。”


    這一句,她的語調極為沉重,一字一字說的緩慢,似在提醒他們看清楚事實一般。


    “你們沒了能效忠的人,就不打算活了嗎?”


    “守住氣節,不願苟且偷生,這自然是難能可貴的,但你們可曾想過你們家中的妻兒老小?他們是願意看到你們活著回去,還是懸屍城牆之上?”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眼下兩方實力懸殊,你們就算是拚死守護又能守幾時呢?等到殺光你們,信王殿下照樣能得償所願,到那時,你們的犧牲有什麽意義?此後百年又有誰會記得你們的付出?”


    她說著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帝位的更迭與你們沒有絲毫的關係,別傻了,多替自己想想吧。”


    又是靜寂了良久。


    一禁軍發問道:“文靖侯,您的兄長也是禁軍中的一員,若今日他在此位置之上,您也會這樣勸他嗎?”


    薑零染笑了笑:“若今日他在這個位置上,他不會等我勸他的。”


    似乎是前麵的話奠定了基礎,又似乎是這句話才點到了關鍵之處,眾人對視著,糾結著,考量著。


    “哐——”


    不知是誰第一個丟了手中的利刃。


    這利刃落地的聲音足讓湖邊又靜了幾息,緊接著“哐哐哐”丟兵棄甲的聲音絡繹不絕。


    燕辜滿眼滿意的偏頭看了張懷濮一眼。


    張懷濮麵上漲紅,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


    若讓他兵不血刃的收服這些人,他是決計做不到的。


    但這並不能代表他會承認薑零染有過人之處!


    燕辜愉悅的拍了拍手掌,讚賞道:“文靖侯果然聰穎,我之前竟然沒能發現你有如此大才,差點錯失了明珠啊。”


    薑零染不在意的笑笑,道:“殿下過譽了。”


    “您該去見皇上了。”


    燕辜挑挑眉:“你不去?”


    薑零染搖頭失笑:“我與皇後和太子妃也算有些情分,冷不下臉。”


    “再者,父子之間的談話,還是莫要有旁人在場為佳。”


    她說著伸出了手掌:“漪瀾殿的偏殿裏還有幾位重臣,是被皇後召來為皇上中毒一事出謀劃策的。”


    “他們都是朝中舉足輕重的存在,若得他們擁護,您這皇位便坐穩了一多半了。”


    燕辜低眸看著她伸過來的素白的手掌心,看了會兒忽的笑了笑:“文靖侯不會要逃吧?”


    薑零染頓了下,麵上笑意微斂。


    收回掌心,她淡淡道:“我能去哪呢?九門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眼下宮中處處是廝殺鮮血,就是讓我走,我也不敢走不是?”


    “不過,也虧得殿下提醒了。冒昧請求殿下允我幾百兵,護我平安吧。”


    燕辜明白薑零染口裏說的保護,實則是變相的監視。


    他很滿意她的識趣。


    但看著她冷下來的笑臉,他又有些懊惱剛剛那一句玩笑般的試探。


    眸光深沉的看她片刻,而後抬了抬手。


    張懷濮憤憤不平的刮了眼薑零染,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十幾人出列,嗤笑道:“這宮中的危險都清除的差不多了,哪裏用的了幾百人?”


    薑零染掃了張懷濮一眼,與燕辜道:“我信不過他。”


    “若選,便由殿下選您最信得過的人給我用吧。”


    張懷濮覺得她嘴裏噙了刀子了。


    不然這柔軟的一句話怎麽就能像剔骨刀一般鋒利呢?


    額角謔謔的跳,張懷濮咬牙切齒的伸手指著她道:“你這賤婦,真是活膩歪了!”


    薑零染輕哼道:“等到張將軍能左右我的性命,再說這大話不遲。”


    燕辜笑了起來,抬手壓下了張懷濮要說出口的話:“大男人,uu看書 .uukashu.om何必與一女子計較?”


    而後又安撫薑零染道:“文靖侯多想了,本王並非不信你,而是太過在意你。”


    後麵半句話,說的過於的緩慢,似乎夾雜了其他的意味。


    薑零染眸光輕飄飄的轉到他身上,看一眼,未語。


    燕辜見狀又是笑了笑:“還挺記仇。”看了眼被張懷濮選出來的十幾人,聲音低了些,道:“既是瞧不上他們,便不要委屈了自己。”


    說著看向雷簡道:“你陪著文靖侯去一趟,務必要確保她的安全。”


    雷簡聞言愣了下,全然沒想到燕辜會下這樣一道命令。


    片息回神,他壓下心中紛雜的心緒,揖手道:“殿下放心。”


    “他是我的心腹,最是忠誠可靠的。”燕辜把玉牌遞給她。


    薑零染伸手去接,他卻捏著不放。


    燕辜的目光從她捏玉牌的手往上,落在她的臉上,低聲笑道:“這下你可滿意了?”


    薑零染聽著他的話,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胃裏又翻騰起來。


    但她強忍了下來,麵色如常的接下了玉牌,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


    燕辜沒得好臉色,卻也不生氣。


    目送她走出幾步,這才吩咐張懷濮備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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