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城裏,一間酒樓的二層,東方未明倚靠在窗邊,雙眸如水,波瀾不驚。


    小二上過酒後,東方未明一邊喝著酒一邊看向隔了一條河道的沸沸揚揚的人群。


    東方未明的目光掃過占地巨大的擂台,以及高座上端的一列人,最後停留在靜坐在一旁的嬌俏女子。


    女子發絲高盤,被牡丹狀的玉簪叉住,丹青色的裙衫垂地,朦朧的紗巾遮住麵容。


    東方未明今年十五歲,雖無問情之心,可少年人好奇的心裏依令他想一睹女子的芳容,看一看這江湖風傳的絕代佳人比起他的美人師傅又當如何。


    美嘴酒入喉,東方未明失神的看向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語道:“美人師傅,我真的好想你。”


    下首擂台上的比武正在繼續,觀戰的人海與擂台隔著一條丈餘的縫隙。


    縫隙不長,但偏偏是無數江湖人都無法踏過的縫隙。


    或許這條縫隙應該有個名字,簡單的兩個字“入贅”。


    新月城外,一位雪衫長靴的年輕公子乘風前進,握著一柄紫竹劍。


    日光下,紫竹竟如玉製,紫玉生煙。


    擂台上又是一輪比武分出勝負,勝者是個紫袍的男子,相貌堂堂劍眉星目,是雲州水鄉幾年來年輕一輩的魁首。


    此人名喚屈揚,善使一柄刀身窄細的長刀“斷風”,與大江幫東方世家嫡係世子東方雲霄並列雲州水鄉刀劍雙驕。


    屈揚站在高闊的大紅擂台上,掃過人海眉鋒微彎,不由得有些失落。


    娶得賈韻這等美人自然值得歡喜,入贅嗎,他本就孤兒一個,名姓均是拜師後自己給自己起的,無關緊要,可是他更在乎的是一個敵手。


    屈揚轉身看向擂台上方端坐的一列人,尤其是那個紗巾遮麵的女子,突然他想起了一件極其好笑的事。


    端座擂台上方的一列人大多是雲州江湖威震一方的前輩高人。


    坐在正中的是東道主雲州巨富賈成司,今日賈成司穿了一件顏色略顯豔麗裝飾華貴的長衫,坐在那臉上掛著一副中年人常有的善意笑容,可越是這樣越令人警惕。


    賈成司的手段,以及他笑裏殺人於無形的陽謀,與他的財富在江湖上同樣名聲巨大。


    坐在賈成司身旁的是個長衫的中年男人,男人沒有胡須,膚色蒼白,大有幾分書生意氣。儒雅的微微一笑,看起來像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


    可是知道這個男人是誰的人都不敢去這樣看他,因為這儒生似的中年男人叫東方邵武,東方世家家主,大江幫幫主。


    ????筆墨書寫江湖的狂人賽承安提筆書寫《江湖譜》,東方邵武名列第小湖榜第一,是江湖上威名赫赫大高手。


    賽承安也曾評價東方邵武說,東方世家世代習武,卻偏偏出了一個儒才,東方邵武若是身在廟堂定是一代名臣,儒家大才,可惜的是蠻夷占據廟堂,江湖不再江湖,廟堂更勝江湖。


    此刻的東方邵武看向屈揚,注意到屈揚看向自己時嘴角的怪笑,內心也不由的揪緊,如今大江幫收攏流民無數,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但朝廷在圍剿紅棗軍張馳,一時騰不出手針對大江幫,再者又沒有實質證據,隻能安撫。


    東方邵武所謀甚大,已到關鍵時刻,可是經受不起一點狂流。


    “我兒啊!為父隻盼你能晚些回來,為了我們東方家,為了你自己,放下這不該有的心思。”東方邵武麵上微笑不改,心中卻百般滋味。


    “嗯!”東方邵武笑容一僵,不好的預感已經蔓上心頭,一股東方世家的內息正在靠近。


    東方邵武悠悠一歎,合上雙眼,他最不願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品酒的東方未明還索然無味的看著擂台,眼見屈揚暫時震懾住擂台下的一眾人大感無聊之際,卻感受到一股泛有濃鬱怨怒之氣的的勁氣波動,是東方家的《大江橫流》。


    “東方家的人?”東方未明凝眉看向東方邵武,突然發現東方邵武身前唯獨缺了一人。


    東方未明頓時恍然大悟,暗自思索道:“東方雲霄嗎?也好,就讓我看我這位堂兄的手段幾何。”


    擂台上最過興奮的莫過屈揚,屈揚身子一偏斜眸高空,一道白衣身影踩在紫光中驟落。


    “東方雲霄來得好!你我並列雲州雙驕卻從未相戰,今日一戰在前且先接我一刀。”


    屈揚倒提斷風拔地而起,迎上紫光斷風已被提至胸前,鋒刃斜劈出分開紫光與紫竹劍撞在一起。


    當的一聲,刀劍迸撞竟發出精鐵相擊的聲音,白衣身影手裏的紫竹劍似乎並非竹木,筆直的紫竹劍身激起勁氣,勁氣圈圈纏繞緊逼斷風刀。


    屈揚眼瞳中鬥誌昂揚,提起空手拍在刀身,颶風飆起,刀芒閃爍在斷風刀的鋒刃處。


    嘭的一聲兩股氣爆在空中,逐漸的兩道身影流星隕墜般分別落在擂台兩側,一刀一劍隔空互指,氣勢如虹毫不想讓。


    眼前一幕橫生,擂台下一眾人頓時沸騰起來,就連靜坐上方的賈韻也眨了眨秋水一般的眸子。


    高坐擂台上方的一列人均是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目光,唯有東方邵武愁容滿麵。


    賈成司眯起雙眼,表情古怪,似沉思又似在觀戰,最後露出了一副耐人尋味的笑容。


    “是東方家的少主東方雲霄,聽說這東方雲霄與賈韻兒時便是玩伴,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觀戰的人不乏新月城的人士。


    有人冷笑,一語道破玄機:“青梅竹馬又怎樣,比武招親就算勝了也要入贅,東方雲霄他入得了嗎?東方世家大江幫數百年的基業都不要了嗎?”


    嘈雜聲入耳,屈揚略顯惋惜的說道:“自古英雄一怒為紅顏,恐怕今日你是,英雄卻無用武之地。”


    東方雲霄不以為然,玉麵豐神俊朗,一席白衣輕飄:“我非英雄,但為紅顏一怒有何不可。”


    “庸人啊,庸人,什麽江南刀劍雙驕,當真是俗不可耐。”


    酒樓上東方未明麵承不悅看向傳來聲音的方向,一個背負長劍英武漢子提著個酒壺歪在在酒樓的窗框上,瞅著擂台上的兩人嗤笑道。


    東方未明雖然聽不見擂台上兩人說什麽,可他自幼所學甚廣也練就了市井中不入流的幾種技能,唇語就是其一。


    東方未明眼尖,通過兩人唇齒開合大致了解談話的意思,不由的略顯深意的撇向英武漢子。


    漢子提高酒壺灌酒,酒水在嘴邊濺起,揮袖抹去酒漬,咂嘴狂笑道:“黃口小兒也配枉談英雄,遙想龍虎當年,那等江湖卻再也見不得了。”


    笑音散在酒樓,漢子的身影卻已不見,酒樓中的江湖高手也有幾人,見此一幕紛紛駭然。


    “龍虎江湖。”東方未明心中一緊,腦海不禁浮現那堅毅雄闊的身影,他的父親東方雄一,一個時至今日江湖中人都列為禁忌的人魔。


    東方雄一給東方未明留下的遺物裏有諸派的武功,以及不少秘本,還有他對武功的獨到的見解,也有對江湖的看法。


    其中東方雄一特別標注過“龍虎江湖”四字,筆鋒間無不充斥著對龍虎江湖的向往,更放言那等江湖世間再也不複,再也不見得了,途留後世人的向往。


    擂台上,東方雲霄遞劍挺進,屈揚順握斷風前劈,刀劍交錯一沾即離,身影刹那分開。


    一連幾次刀劍碰撞,均是勢均力敵,兩人卻都按耐得住性子進行試探,始終沒有搶攻的意思。


    可是東方雲霄忘了一件事,刀道善講剛猛蓄勢,此消彼長,一時間愈戰愈勇。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當然不會如此,雲州水道上一劍殺翻水道五大賊寇的東方雲霄又豈會如此不堪一擊,劍鋒一斜,紫氣膠著,筆墨般的揮灑而過,神來一劍點向屈揚的前胸。


    屈揚麵容冷峻,眼神犀利無比的盯著飄然襲至的一劍,uu看書 .uuknshu 東方雲霄果然無愧與他齊名的驕子,劍鋒淩利一點也沒有令他失望。


    武重天的內勁頃刻爆發,貫徹雙臂又傳入雙掌,雙手握刀勁氣附著在刀鋒,渾然一體激起氣浪,長天一刀斷然斬出,斷風此刻斷風。


    東方雲霄凝眉冷酷,氣勢攀長與紫氣融匯,紫氣越來越濃鬱,紫氣凝實,鑄成一柄紫色氣劍在紫竹劍的外圍,紫色炊煙嫋嫋,紫玉正在生煙。


    嘭!


    嘭!


    轟!


    兩股強大的氣勁對抗在一起,呈犬牙交錯之勢,但有餘勁落入擂台,轟鳴聲震耳欲聾響徹不斷。


    “一招定勝負。”酒樓二層東方未明雙眸一亮。


    是了,兩人正是一招定勝負。


    氣勁消散,屈揚與東方雲霄再次站回原地,擂台上相隔的距離已滿目瘡痍,一條碩大的裂痕貫穿在兩人腳下。


    陽光普照在屈揚的臉上,潮紅湧上臉頰,隨後變得慘白有一絲血跡在嘴角掛起。


    屈揚不甘又詫異的說道:“你的內力快達到武道四重,比起五重的內力又深厚了許多,我敗得不冤。”


    屈揚並不拖遝,斷風刀收回刀鞘縱身越下擂台,跨入人群絕塵而去。


    留下東方雲霄一個人獨占擂台,東方雲霄注視屈揚背影,聲音微沉,輕語道:“屈揚你倒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敵手。”


    大戰落幕,東方雲霄矗立擂台正中,一身白衣如雪的孤高,紫竹劍上勁氣不散,紫氣飄蕩如煙。


    紫氣生煙,白衣如雪,一怒為紅顏揮劍,那紅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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