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府回來,賈清去賈敬屋裏,待了半刻鍾。


    延遲一日掛喪,是他為了薛家考慮,卻“委屈了”賈敬。所以,他在這裏盡盡孝道。


    當然,賈清因為個人原因,其實並不重視人死後的東西。比如風光的葬禮,等。


    但是,他也知道其實這東西隻是做給活人看的,也不能不做。總之,他用心送賈敬走,往後的一切,他不會完全拘泥於禮製。


    比如,按照禮製,他必須放下一切俗務,潛心為賈敬守孝三年,三年內,什麽大事都不能做。他不會,這三年,他要做的事,會很多!


    黛玉今日的舉動,讓他有了危機感。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變強,然後才能拿到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


    如今正慶帝做了十年的皇帝了,還是束手束腳。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太上皇沒死!


    可是,太上皇已經是過了八旬的老人了。這個歲月的人,說去也就去了。到時候,必然是一場轟天徹底的大地震!


    同時,也是一次權利洗牌的轉折。


    他一直因為年紀的問題,雖有名氣,有囂張跋扈的後台資本。但是,他始終入不了朝堂,進不了權力中心。


    所以,他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做好抓住機會的準備。


    因為他也猜不到太上皇到底哪天會死,所以,早一天準備好籌碼,就多一分機會。


    三年,三年的守孝時間,也是他給自己留的最大的蟄伏時間。


    到時候,看看還有誰能阻止他踏上雲霄!


    站在賈敬的麵前,將這些默念給賈敬聽了,賈清轉身回屋。


    這些日子的勞心勞力,賈清也略有疲憊。攜鸞和佩鳳看在心裏,所以隻要賈清回屋,她們便都會盡十倍心思的伺候。


    當尤氏走進來的時候,賈清正在佩鳳的按摩下快要進了夢鄉。


    攜鸞不想尤氏這麽晚了還來打擾賈清。但是她沒權利這麽做,隻得放她進來。


    尤氏進來,見賈清躺在太師椅上,閉著眼睛。身後,佩鳳溫柔的給他揉著太陽穴。她一進門,佩鳳還發出眼神信號,請求尤氏別吵著賈清。


    “大嫂子有什麽事就說吧。”


    可惜賈清早在尤氏和攜鸞說話的時候就聽到了。雖閉著眼,語氣卻未怠慢。


    尤氏本來已經打算等一會,見賈清是醒著的,她才道:


    “是玄真觀的事,那二十多個道士二叔打算如何處置?”


    玄真觀是寧國府建造的,與榮國府的清虛觀一樣,也算是家觀。


    賈清睜開眼睛,讓佩鳳先停下,即對尤氏道:“那些道士,挑幾個老實的留下看守,其他全部遣散了吧。


    玄真觀以後也不叫玄真觀了,改名賈府忠義祠,是為賈家第二祠堂。


    往後,凡是對家族有突出貢獻,或是為家族而死的人,無論何人,都要在忠義祠裏麵立上一塊牌位,每年按時進行祭祀。


    包括焦大在內,細數我賈家發跡以來,所有家臣忠仆之名,按次記錄,補刻牌位,供奉其中,每年由家主率領族中後輩,親往祭奠。”


    自焦大死後,賈清便有立忠義祠的想法。如今玄真觀空置,剛好用來幹這個事。


    不要小看忠義祠這件事,隻要做的好,它能最大限度凝聚一個家族的信念。而且,花不了多少錢。


    這是賈清的治家手段,尤氏沒有置喙,隨後問起了她最關心的事:“二叔,你如今也已經定親,我再管著這府裏的事也不大好,以後寶姑娘接管起來可能會多有不便,不如二叔還是將中饋交給管家婆子們暫管著,到時候寶姑娘過來也好接手。”


    她以長嫂的名義替賈清管家多年,以後賈清的媳婦進來,該如何待她?所以,她要先給自己謀退路。


    賈清搖搖頭,道:“這事先不必考慮,她一時半會還嫁不過來,此時以後再說吧。”


    賈清知道尤氏的擔心,想了想,道:“我進府那年,大嫂子多少歲了?”


    反正賈清記得當時尤氏還很年輕,他當時還對她賣萌來著。


    “二叔問這個做什麽?當年,當年我十八歲了吧。”


    尤氏記得很清楚,賈清進府的時候,正是她最青春年華的時候,是她嫁給賈珍的第三年,也是她被扶正的第二年。


    她十六歲給的賈珍。


    賈清算了算,如此說的話,尤氏今年還沒滿三十。


    “大嫂子還這麽年輕,可想過,出府另過之事?要知道,空閨寂寞,況且漫漫餘生,還有那麽長的路要走?”


    尤氏愣了,沒走出房間的佩鳳也愣了。


    “二叔,這是要逐我出府嗎?”


    尤氏麵色發白道。


    賈清搖頭說:“大嫂子不要誤會,我是認真的,若是嫂子有此想法。我能幫助大嫂子,不必空守在這寂寞的公府裏麵。”


    佩鳳此時插話道:“二爺,大奶奶是不可能再另外嫁人的了,二爺您要是讓大奶奶再嫁人,就是逼大奶奶去死!”


    佩鳳知道賈清是好心,但他怕賈清好心害了尤氏,所以急忙勸阻。


    賈清說:“我有辦法。”


    這麽多年來,他和尤氏也算是配合無間,他實在不願意看到尤氏慢慢的從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一步步熬到白發蒼蒼,那太殘忍。


    禮教不允許尤氏改嫁,但若是他賈清容不下寡嫂,逼她另嫁,那就另當別論了。雖然對他的名聲影響很大,但是比起尤氏的一生,這點名聲影響他能接受。


    至少,家裏人都會知道他是為了尤氏才這麽做的。


    這是最簡單的做法。


    尤氏卻突然跪下,道:“二叔的好意我明白,可是,我不能答應。”


    賈清唬了一跳,趕忙起身把她扶起來。


    “嫂子這是做什麽,有什麽我們好好說便是,你這般,置我於何地。”


    尤氏道:“我知道二叔是個心善、有本事的人,但是,縱然二叔有本事讓我出府去,可有想過,我這樣出府的人,哪裏有人家敢要我?最多,隻怕也隻得落個為奴為賤妾的下場。


    就算千幸萬幸有那貧寒娶不上媳婦的人家願意,可是,不怕二叔嫌棄,我已經習慣了錦衣玉食,已經不能再安分的去過粗茶淡飯的生活,不願意去守著一個或是粗鄙,或是孱弱的相公廝守一生。


    二叔所言,深閨寂寞,可是,到底守著這偌大的公府,不愁吃穿,行動有丫鬟婆子伺候,這已經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日子了,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至於寡居,西邊的大奶奶不也一樣,她能過得,為何我就過不得?所以,還請二叔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就算二叔當真嫌我了,我寧願在這府裏為奴為婢,也不要出去由人踐踏。


    這便是我的心願,求二叔成全。”


    尤氏聲淚俱下的說著,還要跪下。


    賈清自然不會讓她再跪,可尤氏心意很堅定,少不得賈清隻好摟住她,並叫佩鳳過來幫忙拉著。


    好容易尤氏終於不堅持了,賈清才道:“既如此,此事容我再想想……”


    唉,這個時代的女人,太缺乏安全感了。當然,這也是因為外麵的社會從來對她們不曾友好,讓女子們對外麵充滿恐懼。


    尤氏如是,翠柳亦如是。


    等尤氏擦淚走後,佩鳳挽著賈清道:“二爺,大奶奶真可憐。”


    賈清摟過她來,歎口氣道:“可憐的,又豈止她一個。”


    想起翠柳,賈清才是真的頭痛。三十歲了的她,還是大姑娘,唉,他真是為她們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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