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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就是老金和“江湖大佬”衛冬青之間的恩恩怨怨。


    當然,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是很微妙的,雖然都在大理混著,卻平時沒有什麽交流。而這些年裏麵,也各自取得了或多或少的成就。


    到了近幾年,也就是衛老大徹底洗白,從事經營之後,老金也從北京回到了大理。他們的交流才多了一些。雖然不像當年那樣老大和馬仔的關係,也不用再一起揮刀闖天下,但依然能夠算得上是有非常良好的交情。這一點,從他們在酒吧時候的表現就看得出來。


    這些過往的典故掀過片去,事後,我和阿九老金肯定是要專門感謝一下衛老大的。


    約定好時間,找了一家條件很好的館子,本打算狠狠的擺了一桌。但是衛冬青卻沒有什麽老大的架子,依然跟做酒吧老板的時候一樣,和氣幽默,豪爽。並且,他隻身一人赴宴,整桌也隻有我們三個加上金夏五個人而已。


    他不肯讓我們鋪張,一共才消費了一千多塊錢,酒卻沒少喝。


    我自己喝了多少,不知道,隻知道自己已經超越了身體的極限。而阿九那裏早就開始滿嘴跑火車了,倒是老金,沒有啥不妥的地方,歸根結底一句話,還是比我們能喝!


    金夏也喝了不少酒,但是卻比較不敢和衛冬青說話,有點抹不開麵子似的。衛冬青也不計較,非常爽快痛快。


    到了最後,衛冬青好像和老金私底下說了一句什麽。隨後老金說道:小夏,我們今晚估計要喝到很晚了,你自己回家吧!


    金夏哦了一聲,最後給衛冬青敬酒之後,就離開。


    關上門,衛冬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感覺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此前是和氣爽快的酒吧老板,此刻臉上卻掛上了黑社會大佬的威嚴。


    他低聲說道:金秋,有煙麽?


    老金趕緊取出玉溪,然後給點上。衛冬青說道:給你的幾個兄弟,也都發一根!


    老金將煙丟給我們,我自己有打火機,很快就點上了。煙霧頓時開始在飯桌上繚繞,忽然之間,我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心髒也開始狂跳起來。


    可能不光是我,大家也都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老金看了我和阿九一眼,終於開口說道:大哥,不管怎麽樣,這次是你救了我妹妹和兄弟的命,以後任何事情,隻要我金秋能做到的……


    話還沒有說完,衛冬青就擺手,示意打住。緊接著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用冷酷的目光看著老金:臭小子,這麽多年沒見麵,你混得死了活了都沒跟我打聲招呼,你是怎麽對我的?我又是怎麽對你的?你現在遇到事情的時候知道來找我,以前呢,為什麽做任何事情,都不跟我打招呼?


    這番話說完,我們所有人全都渾身哆嗦,分量太重了,語氣也太重了。衛冬青絕對是對老金有怨氣和怒氣的。


    老金臉色變得很難看,喉結鼓動了幾番。最後憋出來一句話:大哥,是做兄弟的錯了……是我覺得自己這些年混得並不好,再去找你,是怕被你瞧不起!


    衛冬青不回應,隻是冷笑。一根煙在他的手裏,也很快被燃盡。


    他緊盯著老金說道:金秋,你是怕被我看不起麽?是不想占我的光對吧?我怎麽覺得你沒跟我說實話呢?


    老金大驚,趕緊說道:不會啊,十幾年前你是我大哥,現在也還是我大哥!我怎麽可能不跟你說實話?


    衛冬青哼了一聲:那既然這樣的話,“櫻花”酒吧是怎麽回事?


    “櫻花”酒吧?!


    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我渾身一哆嗦。


    不但是我,老金也是一樣,眼神明顯出現了恐慌的情緒。


    衛冬青猛的一拍桌子:好啊,你什麽事情不跟我商量,我不怪你;不想接著跟我混,我也不怪你……但是,偷偷摸摸的在我對麵盤一家酒吧是什麽意思?跟我對著幹?跟我搶生意?你膽子不小啊你,很有出息嘛……


    老金的臉色變得很淒慘,張著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衛冬青卻放下了一句更狠的話:既然這樣的話,你這麽能耐,都能跟自己的大哥搶生意了,這次又為什麽來找我幫忙?你說,我憑什麽管你,是不是我閑事管得太寬了?


    老金在衛老大的強勢追問之下,啞口無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這個時候,阿九趕緊解圍,說道:老大啊,你要是不管我們,我們嘛就死翹翹了!之前的事情是金秋不對,沒有跟你打招呼,現在我們知道做錯了,老大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我們都聽你的……


    衛冬青不動聲色,親自動手,從桌上的煙盒裏麵取了一根煙,並且自己點上,讓煙霧再次彌散,輕吐幾口之後,才再次發話,說道:金秋,你的意思呢?


    老金調整了一下情緒,才敢看衛冬青。遲疑了片刻之後說道:這也是我的意思,大哥,你這次幫我太多,我做錯事在前,都聽你的安排和吩咐了。


    衛冬青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櫻花酒吧,你們不要做了!


    聽到這裏,我的心裏咯噔一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翻滾。這家酒吧可是我們的夢想啊,而且連錢都準備到位了!沒想到,衛老大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情急之下,我唯有將所有的希望都轉移到了老金那裏,直勾勾的盯著他,希望他能做出爭取和回應。


    然而,老金幾乎沒有做出任何思想鬥爭,就決定妥協了。他隻是深呼吸了一下,就點頭答應了。他說:這間酒吧,我們就不做了……


    衛冬青麵色不改,繼續吞雲吐霧,淡淡的說道:金秋,你也知道,我不再打打殺殺已經很多年了,現在隻做生意。這些年有賠有賺,還要照顧方方麵麵,其實開銷很大的。酒吧算是我這裏的主營店麵,當然希望生意興隆了。


    “所以,咱們過去的交情不論,生意歸生意,我總不能讓自己的小弟在我門口搶生意,把我吃掉吧?所以,金秋你別怪我……”


    話說道這裏,已經明晰了。看來,衛冬青果然是生意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這一次的動靜這麽大,從毒販子手裏麵將我們搭救出來,也不是免費的,一定是有交換條件的,而我們即將接盤開業的酒吧,就是交易的籌碼。


    忽然間,我的心很疼,我的心情很失落,我感覺到了無奈。但這就是真實的世界。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得到了有償的援助,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唯一可笑的是,開酒吧這個夢想,在這段時間之內被我寄予厚望的夢想,就這麽輕而易舉的破碎掉了。在強勢麵前,在現實和血淋淋的現狀麵前,我們無能為力。


    當然,當時我的心情是很難過的,而且這種難過的情緒持續了很久。不過時過境遷之後,卻能夠釋然。


    “櫻花”是我們花錢可以盤下來的,但是,出了這筆錢之外呢?我也好,老金也好,阿九也好,我們擁有些什麽?我們有能力經營的好麽?我們有能力保護我們的酒吧麽?我們有可能在遇到突發危機的時候,將困難和災難化險為夷麽?假如,如果說假如,遇到衛老大這樣的強力競爭和吞並的時候,我們能夠抗衡的了麽?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們好像幾乎已經擁有了夢想,實現了夢想,但事實上,我們其實擁有的太少,太可憐。或者說,現在的我們,還是太稚嫩,太弱小了。


    生意也好,黑道也罷,其實都是弱肉強食。值得慶幸的是,在屬於我們的酒吧沒有開始運營之前,就遭遇了夭折,至少我們不用承擔失去的風險,不用承擔血本無歸。更加不用承擔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脅。


    對於這個結果,對於這場彌漫在煙霧之中短暫而強勢的對話,老金做出了最適時的反應。他說了一句話。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謝謝大哥……”


    謝謝,是的,他說了謝謝。這個堅強的大膽的爺們,連惡鬼都不怕的爺們,在別人奪走了夢想的時候,卻還要說一句謝謝。但,這就是現實,這就是我們麵對的生活。


    衛冬青的臉上,終於展現出了笑意,就連抽煙的動作都變得舒展了很多。


    他點了點頭:其實,不是我說你,金秋,這些年我對你不滿意的地方挺多的。你不跟我混也就罷了,還要偷偷開一間酒吧跟我對著幹……搶不搶生意另說,你事先不告訴我、不跟我打招呼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在此之後,老金和衛老大的對話變得輕鬆而又和諧,當然,這隻是表麵現象而已。


    談到了這個份上,事情已經板上釘釘,寫好了結局。這場飯局,這場叫做“答謝宴”的飯局,也應該畫上了休止符了。


    但在散場的時候,衛冬青卻忽然說道:張浩,我的車很快就到了。你跟我回一趟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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