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金色的陽光照射到血腥之角的時候,它上方的天空有了些動靜。一架掛著絕地求生黃色帆布的運輸機出現在競技場上空。


    它的身影越來越近,轟鳴聲越來越大,直到劃過陸憶風頭頂,在他前方血腥之角的空地放下了七個掛著降落傘的背包。


    兩個大黑包上標有加圖和和阿伯瑟特的名字,一個中號綠包上標著狐狸臉的名字,一個米白色迷彩包——很小,陸憶風可以纏在手腕上——一定標著江琳琳的名字。


    背包吧嗒一聲落在了地上,緊接著從血腥之角箭也似的衝出一個人影,抓住綠包就跑。


    狐狸臉!真有她的,想出這麽一個冒險而聰明的辦法!其他人都還待在空地外圍,等待合適時機,她已先聲奪人,拿到背包。


    其他背包還擱在地上,在一切難以預料時,大家誰也不會動。狐狸臉準是故意把其他背包放在遠處,拿走一個肯定會惹來追殺者。


    陸憶風覺得自己本該用這招!一時間,吃驚、羨慕、生氣、嫉妒、沮喪,一股腦從心裏湧出。


    就在他遲疑的當兒,狐狸臉的棕紅頭發已經迅速消失在樹林裏,超出他的射箭範圍。哈,他一直擔心其他幾個人,但沒準真正的對手卻是她!


    光顧看她了,時間在飛逝,顯然陸憶風應該第二個衝到背包邊,任何其他人先到,就會拿走他的背包,然後逃之夭夭。


    每個背包相隔的並不遠,不能遲疑,陸憶風站起身,衝了過去。


    這時,他可以感覺到危險在向他逼近,還好,第一把刀帶著嗖嗖的聲音從他身體右邊衝過來,他右耳聽到聲音,急忙一躲,弓杆把刀子擋了出去。


    陸憶風扭過身,拉滿弓,瞄準格拉芙的心髒射去。她一側身,躲過了致命一擊,箭尖刺傷了她左上臂。


    真不走運,她還可以用右手扔刀子,但這一箭也放慢了她的進攻速度,她把箭拔下來,檢查傷口。


    陸憶風仍照直向前衝,同時像老獵手一樣,嫻熟地搭上第二支箭。同時腰間的匕首一刻也沒有鬆懈,隨時待命著短兵相接。


    他已跑到桌邊,拿起米白色的小包,把它穿到胳膊上。這麽小的包隻能挎在胳膊上。


    又是一陣寒光,陸憶風轉身準備再次射箭,飛來的第二把刀正好擊中他的前額,刀子滑落,在他右眉骨劃出一個大口子。


    血順著臉流下來,擋住他的視線,嘴裏有股血的鐵鏽味。


    陸憶風搖搖晃晃退後幾步,想把手中的箭朝那個大致方向射過去,他清楚這樣射不中。就在這時,格拉芙砰的一聲把他仰麵推倒在地,用膝蓋壓住陸憶風的肩膀。


    “完了,這一刻來了,”陸憶風想,為了江琳琳,他想讓它來得快點。可格拉芙似要享受這一刻,覺得自己還有時間。


    無疑,加圖就在附近,保護著她,也防範著薩裏什,也許還有阿伯瑟特。


    “你的女朋友在哪兒,夾縫地帶?沒死?還在閑逛,哈?”她問。


    好啊,隻要還在說話,陸憶風就知道自己還沒被淘汰。“她在那邊,要殺死加圖。”陸憶風衝她大吼。然後他喊道,“江琳琳!”


    格拉芙一拳打在陸憶風臉上,很有效,他的聲音出不來了。她左顧右看,陸憶風知道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說的是真話。江琳琳並沒有出現,她又轉向陸憶風。


    “撒謊,”她咧嘴笑著,“她就快死了,加圖明白紮傷了他哪裏,你該不是把他藏在什麽樹上,讓他苟延殘喘吧。那個漂亮的小包裏是什麽?給你‘可愛女友’的藥,哈?太糟糕了,她永遠拿不到了。”


    格拉芙拉開夾克,裏麵赫然擺著一排刀子,她拿出幾把弧形精致小刀,說:“我答應過加圖,如果我抓到你,就讓觀眾好好開開眼。”


    陸憶風掙紮著想擺脫她,但是沒用,格拉芙用專業手法已經把關節全部扣死,牢牢地壓在他身上。


    “算了吧,戀人戲碼?我們就要淘汰你了,就像幹掉你的那個小同盟,他叫什麽來著,那個在樹上來回跳的人?雲傑?嗯,先殺雲傑,再殺你,至於‘可愛女孩’,就讓絕地來照顧他吧。你看怎麽樣?”


    格拉芙問道,“現在,咱們從哪兒開始?”


    她漫不經心地用衣袖把陸憶風臉上的血擦掉,然後仔細打量他的臉,把他的臉擰來擰去,好像打量一塊木頭,好決定從哪裏下刀子。


    陸憶風想去咬她的手,但她頂住他的頭頂,把他按在地上。“我覺得……”格拉芙的喉嚨裏發出粗重的聲音,“我們決定從你的嘴割起。”她拿刀尖在陸憶風唇上劃來劃去。


    陸憶風拒絕閉上眼睛,她說雲傑的口氣讓他氣憤,他決定有尊嚴的被淘汰。


    隻要能看見,盡管可能時間不長,他就要直視她的眼睛,以表示對她最後的蔑視,陸憶風會一直盯著她,他不會服軟,他決定要顯示自己的不屈。


    “是的,我認為你的嘴唇也不會有什麽用了,想給你的‘可愛女孩’最後一個飛吻嗎?”她問。


    陸憶風把滿滿一口血和唾沫吐在她臉上。她氣得漲紅了臉。


    “那麽,好吧,咱們就開始吧。”


    陸憶風振作精神,預備著她把怒火發泄到自己身上,她刀尖剛劃向他的嘴唇,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的身體從陸憶風身上掀翻,接著聽到她的尖叫。


    陸憶風先是一驚,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沒反應過來。是江琳琳來救自己了?有野獸這時候出沒來為比賽助興?還是大賽組織者神出鬼沒的花式玩法把選手抓到空中?


    他用麻木的臂肘支起身子,才發現都不是。格拉芙一隻腳懸空被薩裏什的雙臂緊緊抱住。


    陸憶風鬆了口氣,看到薩裏什像鐵塔一樣站在他麵前,格拉芙在薩裏什的懷裏就像一個破玩偶。


    在陸憶風的記憶中,他很高大,但現在看上去比記憶中的他更高大挺拔。


    如果他猜得沒錯,薩裏什應該是在競技場增加了體重。他悠起格拉芙,然後一下把她擲在地上。


    他大聲吼著,陸憶風趁機趕快站起來,以前從未聽他大聲說過話。


    “你對那小男孩怎麽啦?是你殺了她?”


    格拉芙四腳著地,向後爬著,活像個爬蟲,嚇得連加圖的名字都喊不出來。“不!不!不是我!”


    “你說了他的名字,我聽見了,你殺了他?”他越說越氣,“你像割這個人一樣,割他?”


    “不!不!——”格拉芙看到薩裏什手裏攥著一塊小麵包那麽大的石頭,失聲尖叫起來:“加圖!加圖!”


    “格拉芙。”陸憶風聽到加圖的聲音,從聲音判斷,他離得很遠,幫不上格拉芙。


    他在幹什麽?在抓狐狸臉和阿伯瑟特,或者是江琳琳?還是埋伏在什麽地方等著襲擊薩裏什,但又嚴重判斷錯了位置。


    薩裏什手中的石頭狠狠地砸向格拉芙的太陽穴,沒有流血,但陸憶風看到她頭上的大坑,就知道她快玩完了,她胸脯急促地上下起伏,最終發出低吟。


    薩裏什又急奔到陸憶風的麵前,舉起手中的石頭,射箭已經來不及了,眼前還在滴血。陸憶風倉促的抽出匕首,然而薩裏什用他奇怪的金棕色眼睛盯著他。


    “她是什麽意思?雲傑是你的同盟?”


    “我們搭伴,炸掉了他們的給養,我設法救他,可是他先到了,直死之眼的那個人。”陸憶風說。


    興許他知道陸憶風救了雲傑,就不會在這個關頭發生衝突了。


    “你殺了他?”薩裏什問。


    “是的,我殺了那個職業選手,然後把雲傑埋在花叢裏。”陸憶風說。


    “你把他埋了起來?”薩裏什粗聲粗氣地說。


    “他被淘汰了,這隻是我留給隊友的一種紀念方式。”陸憶風說,“他是一個很好的夥伴,你們區的讚助人把本來給他的麵包給了我。”


    陸憶風抬起手,不是去拿箭,他也知道來不及拿箭,他隻是不放棄可以拚一把的機會。


    “做個了斷,好嗎,薩裏什?”


    薩裏什內心的矛盾從他臉上看得出來,他放下手中的石頭,用好似責怪的嚴厲語氣說:“隻此一次,我放過你,為了那男孩,我們現在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你明白嗎?”


    陸憶風點點頭,它深知其意。什麽是知恩圖報,什麽是愛恨分明。如果薩裏什贏了,他也要麵對那些打破規則感謝陸憶風的觀眾,而此時他同樣在打破規則對他表示感謝。


    陸憶風明白,這意味著現在薩裏什不會趁著他的傷勢砸碎他的腦殼。


    “格拉芙!”加圖的聲音已經很近了,通過他痛苦的音調可以判斷他已看到了地上的格拉芙。


    “你最好快跑吧,燃燒的風。”薩裏什說。


    薩利什認出了他,可這之間又有什麽聯係呢?不需要再說第二次,陸憶風腳踏著堅實的地麵,撤退進了林子裏。


    把薩裏什、沒斷氣的格拉芙,還有遠處的加圖拋在身後。一直跑到林子裏,他才扭頭看一眼。


    薩裏什背著兩個大背包,uu看書 ww.uukansu.m 很快消失在那片他沒看見過的未知的區域,加圖跪在格拉芙身邊,手裏拿著長矛,求她不要離開他。


    過一會兒,他就會意識到這麽做根本沒用,她的確已經沒救了。


    陸憶風在樹林裏拚命地跑,不停擦拭流到眼睛裏的血,就像受傷逃跑的動物。


    幾分鍾之後,他看到了淘汰信息刷新了兩條,知道格拉芙已經死了,加圖應該是埋伏到了阿伯瑟特。


    加圖會追蹤他們中的一個,或者薩裏什,或者陸憶風。


    陸憶風頭部的傷讓他很虛弱,身體搖晃。他把刀收起來,又搭上一支箭,可加圖拋矛的距離和他射箭的距離差不多遠。


    有一件事讓陸憶風感到安慰,薩裏什拿著加圖的背包,裏麵有加圖急需的東西。


    如果要打賭的話,他會去追薩裏什,而不是陸憶風。但他跑到溪邊時還是沒有放慢速度,他穿著靴子跳進水裏,艱難地往下遊走。


    陸憶風脫下當做手套用的雲傑的襪子,捂在額頭上,想止住血,可襪子幾分鍾就被血浸透了。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石洞,從岩石縫裏擠進去。借著洞裏斑駁的光線,他把包從胳膊上取下,把扣帶割開,所有東西都倒在地上。


    一個細長盒子裏裝著皮下注射針頭。他沒有猶豫,把針紮進江琳琳的胳膊,慢慢把藥液推進去。


    陸憶風抬起手摸摸頭,之後手無力地垂落在膝蓋上,上麵沾滿黏乎乎的血。


    他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一隻特別美麗的銀綠色飛蛾落在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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