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是一種雜糅百家的修行方式,之所以能夠在現世大興,幾乎成為主流,自是有它革新修行體係的優越一麵。


    這是迄今為止最大化利用人道洪流的一種修行體係,非要類比的話,它可視為兵道在政治上的一種體現。。。


    聚兵為陣,跨越超凡差距。


    聚人為國,借用國勢修行。


    人在洪流之上,可以奔赴萬裏。水漲則船高,水急則船疾。


    官道修士和國勢的關係是相輔相成的,


    國勢越強,能夠供養的修士就越多、層次也越高。


    官道若不昌,分享國勢的官道修者,就會反過來吸國家的血。


    小國以舉國之力,不過奉養幾個官道神臨。


    雍國日薄西山時,差點被一個真人韓殷吸幹了國運。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官道修士要比宗門修士承擔更多責任,這是由修行道路所決定的。《遊生筆談》曰:“若得其奉,必有其用。若用其祿,必受其職。若受其職,必承其責!”


    所以那些天下大宗的修行者,當然更有相對的自由。


    但若不入官道。


    天人之隔可是那麽容易跨越?


    神臨可是那麽容易成就?


    多少修士困頓一生!


    國家越是強大,越是能夠助益修行。


    官道修士走到後麵,也要收聚偉力,還勢於國,擺脫官道束縛,得自我自由……與宗門修士也算是殊途同歸。


    以相國江汝默為例,其人本是洞真巔峰的修為。


    承繼大齊國相之位後,分享大齊國勢,手握國相之柄,立即擁有衍道境的力量!


    當然這種衍道不是真正成就,一旦去職,即刻消退。


    但隻要他坐穩了這個位置,完成大齊國相應盡的責任,他的力量就不會消失。長時間掌握衍道的力量,對於自身理解衍道,有多麽大的幫助?


    主政期間做出一些功業,得到更多的國勢反哺。


    多年之後再有人承接政綱,維護他的政治事業,使他帶著龐大的資糧安然退位。他就有機會像晏平一樣,偉力歸於自身,真正成就衍道,證就超凡絕巔。


    所以吳渡秋非常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伯爺侯爺家的子弟,為一個爵名爭得頭破血流。


    所謂世襲罔替之爵,那是與國分享榮光!


    非是天大的功勞,不可能給予。任是你再天才的人物,非天時地利人和齊聚不可得。


    凶屠重玄褚良當年夠不夠天才?


    先有破夏,後有滅陽,功勞夠不夠大?


    他的侯爵也止於自身,沒有世襲罔替的資格。


    如博望侯這樣的世襲爵。能夠借助的國勢何等恐怖!換誰不打破狗腦子?


    他吳渡秋家裏若是有個世襲爵,他也必然打破腦袋去爭,本來隻是有望神臨,借助國勢能夠讓神臨之境板上釘釘。本來隻是能夠神臨的,借助國勢有機會洞真……哪怕是天縱之才,一個霸主國的世襲侯爵,也至少可以少其十年苦功!


    任是你多麽絕世風流的人物,誰敢說十年不過一彈指,可以忽略不計?


    十年多麽漫長?十年可以改變多少事情?


    於外,那是地位,是顯勳,是一生榮譽。於己,修行路本就是一步快、步步快。


    為什麽不爭?傻子才不爭!


    如朔方伯家的那兩個,還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明爭暗鬥了多久?事關未來,誰肯相讓半分?


    隻不過那邊鮑家已經塵埃落定,這邊重玄家尚在尾聲。


    這一次上得伐夏戰場,在鮑家的運作下,鮑伯昭也在謝淮安麾下,跟那謝寶樹一般,自領東域諸國兵馬兩萬人,獨成一軍。同為鮑氏嫡脈的鮑仲清,卻隻掌了一都兵馬……也是明確的一點機會都不給了。


    當然,在此時的吳渡秋看來,重玄家的繼承人之爭,差不多也大局已定。


    所以他瞧著重玄勝的表演,心裏本該是有些同情的,就像他麵對鮑仲清一樣。


    可眼前這個笑眯眯的胖子,剛才在某個瞬間……竟然讓他感受到了危險?


    吳渡秋恍了恍神,重玄勝已經轉身大步離去了。


    “你這個堂弟,不簡單。”吳渡秋道。


    重玄遵對此沒有回應,隻道:“走吧,勞煩吳兄帶我去找撥與我的那三都甲士。”


    原來現在這裏的甲士,全都是吳渡秋所屬!


    也就是說,重玄勝特意過來探查情報,探了個寂寞!


    吳渡秋表情古怪:“不是吧,你來找我閑聊,就是為了等他?我的遵公子,你來這一手有什麽用啊?你帶的哪些人,他回頭隨便一查不就知道了麽?”


    重玄遵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逗逗他。”


    ……


    ……


    “貴子爭於爵,朝臣爭於政,天子爭於國。”


    “蓋凡天下所有,皆有定量,我多一分,他少一分,故不可不爭。”


    “大道獨行,是斬絕同行者之故。”


    ——《夏書·襄帝本紀》


    ……


    南域有大城,萬裏龍脈所聚,曰為“貴邑”。


    是為夏都。


    大夏享國千年,底蘊深厚。當年橫掃南域東部,遷都於此,名以“貴邑”,意為至尊之居。


    雖有東征之敗,國滅之危,一度君王死、國土喪,卻也頑強地存續了下來。


    雄霸一時的夏襄帝,連同他所有成年的子女,都死在了疆場上。隻剩一個養在深宮裏的、年僅九歲的幼子。


    夏太後主政,武王姒驕主軍,聯手撐挽社稷。以襄帝幼子繼承大統,改元神武,以示不忘武功,乃記東進。


    一至於如今……


    已是神武三十二年。


    此刻,大夏君臣議事的寶華宮內。


    當今夏皇高坐龍椅,平天冠之下,看不到表情。姿態端正,倒也不失風儀。


    龍椅之後,珠簾垂落。夏太後的寶座,就在其間。


    世人皆知,當年那個鳳冠霞帔立於城頭的女人,才是這個國家政事的主導者。一手掌握大國權柄,決定這個國家的未來。


    丹陛有三階。


    在第二階的平台上,分左右擺放著兩張大椅。


    分別是武王姒驕和岷王虞禮陽的位置。


    作為這個帝國的柱石,與天子分享榮光——


    當然也必須一同麵對挑戰。


    再往下,才是以相國柳希夷、國師奚孟府、鎮國軍統帥龍礁領銜的文武百官。


    在神武年代,大夏以舉國之力,養出來兩大強軍。


    這兩支軍隊,是不輸霸主國精銳軍隊的天下勁旅!


    一曰神武,一曰鎮國。


    真人龍礁便是鎮國軍的統帥,而武王姒驕親領神武軍。


    曾經夏襄帝時期,夏國有六支天下強軍,橫壓四境。可惜輸了霸主之爭,耗用了帝國無數資源的六大強軍死傷殆盡。


    僅以殘旅為武王姒驕所收攏,用之為骨架,建軍神武,拱衛國境。


    經過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才建設出第二支強軍,以鎮國名之。此後才算是安寧了四境,抹除了群狼環伺的蠢蠢欲動。


    直至今日。


    大殿上沉默已經蔓延了很久。


    今日之夏國,遠不如昔日之大夏。今日之齊國,卻遠勝昔日齊國!


    齊國百萬大軍已經開撥,臨淄西郊的誓師之聲仿佛也響在貴邑城外,誰能沒有壓力?!


    雖則這三十二年來,夏國一直都以恢複往日榮光為目標前行,一直都以齊國為假想敵,夏國上下心裏早已不知設想過多少次戰爭發生的情景,直欲一雪前恥。


    可……


    可是當這一幕真正發生,當景國裁撤儀天觀,當齊國百萬大軍東來……人們仿佛才真正回憶起齊國的恐怖。


    想起來當年強軍盡喪、夏國皇室險些死絕、夏國境內遍地烽火一度隻剩一座王都的那一幕幕!


    想起來不久之前親手送上平等國的使者,導致於後來在平等國報複裏死去了一位珍貴的神臨修士。


    想起來一代陣道名家太華真人的血,就在去年,永遠地留在了劍鋒山!


    這一樁樁一幕幕,怎能不讓人心如傾山?


    “諸位,已經廷議兩日了!”大夏國師奚孟府高聲道。


    他是一個瞧來溫文爾雅的中年人。穿一領皇帝親授的青色道袍,上一次的黃河之會,就是他帶隊參與。


    此刻沉靜的目光掃過殿中文武:“事已至此,是戰是和,咱們還是盡快拿個章程出來。”


    武王姒驕和岷王虞禮陽,向來都是不對國事發表意見的,非常尊重夏太後的主政。若非齊軍誓師伐夏,覆國之危近在眼前,他們連朝議都不會參加。


    大夏天子,或者說太後的意誌,也當然不會太早顯露。


    此時的寶華宮裏,有資格與奚孟府對話的人,其實不多。


    須發皆白、麵容嚴肅的相國柳希夷走將出來:“什麽叫‘是戰是和’?哪有‘和’這個選項!”


    他一出來就與奚孟府針鋒相對,難掩憤怒的情緒:“齊國大軍壓境的時候,你問是戰是和,本身就是有求和之意!”


    柳希夷以希夷為名。


    所謂“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大道無聲無色故稱“希夷”。


    可他本人卻是個脾氣火爆的。


    在朝堂上指著鼻子罵人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殿上眾人也早都已經習慣。


    但今日的指責……在當前環境下,確實有些嚴厲了。


    在如今形勢下,沾上這樣的指控,誰也都要急著辯解。


    唯獨奚孟府皺了皺眉……卻是反問道:“不應該有嗎?”


    滿朝文武嘩然!


    在夏國,向齊國求和絕對是大忌。


    當年夏襄帝戰死,夏皇的子女近乎死絕,打到隻剩一座王都了,夏國人都沒有向齊國人求和!


    恥辱在心,國恨在懷,如此勵精圖治三十二年,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今日奚孟府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問這一句——


    “不應該有嗎?”


    “自然不應該!”柳希夷氣得臉都漲紅了,怒聲道:“你奚孟府何人也?先帝血戰而死,太子繼之。太子死,皇子繼之。皇子死,皇女繼之!我大夏將士千千萬,血戰不退,埋骨國土,方有這社稷尚存!你立在他們魂靈築就的的廟堂裏,竟然有膽子向齊賊乞和嗎?”


    奚孟府往後退了半步,似乎在躲避他飛濺的唾沫,語氣平靜地道:“是戰是和,總要有人來說。廷議難道隻能有一個聲音?大家公議出一個結果,我自然都能夠接受。但在此之前,大家就事論事,你提什麽先帝呢?今時豈同於往時?當年能夠一戰,現在未必還能夠一戰。”


    “如何不能一戰?!”柳希夷怒道:“我大夏滿朝文武、億兆子民,三十二年來未忘東進!”


    “未忘東進……”


    奚孟府道:“三十二年來,未忘東進……”


    他的聲音抬高了:“可是未有東進!”


    他直視著柳希夷,以這麽多年從未讓人見到過的、極其激烈的態度說道:“不僅未有東進,還叫人打破了劍鋒山!太華真人血濺當場,劍鋒山上構築了幾十年的陣法,盡摧之,東北門戶大開!還要雙手將平等國使者奉上!還要在齊國毫無證據的情況下,自己證明我大夏並未有勾連平等國!敢問相國,這算是哪門子的未忘東進!”


    人們此時仿佛才想起來。


    當初薑夢熊拳問夏皇,國師奚孟府是一力主張大戰的。他主張在當時發動傾國之戰,一定要把齊軍打回去,留不下薑夢熊,至少也要留下春死軍。無論如何,要讓齊國人看到夏國人的意誌。


    平等國之事剛剛發生,齊軍偷襲劍鋒山的時候。夏國上下也鬥誌昂揚,嚷嚷著要給齊賊一個教訓。


    可是在一位真君五位真人聯手登上劍鋒山之後,一切都變了……


    一位真君五位真人的恐怖陣容,不僅沒能逼退薑夢熊,反倒被其當場斃殺一位真人。


    不得不退下劍鋒山,轉而調動大軍,想要以軍陣之力磨殺薑夢熊。


    而後春死軍大軍趕到。


    再然後……


    也是在這寶華宮。


    夏國君臣廷議,認為不宜在那個時候與齊國大戰。認為夏國應該繼續忍辱負重,臥薪嚐膽,以待時機成熟。


    這一待……


    就待到了景國裁撤儀天觀,待到了景牧大戰,待到了百萬齊軍東來!


    恥辱嗎?痛苦嗎?憤怒嗎?


    柳希夷心中有太多的憤怒。


    可是他發現他竟然無法反駁奚孟府的話語。


    這種無力叫他生出更多的痛苦,痛苦之中又有更多的憤怒。


    最後暴躁地一拂袖:“六趾賊不足與謀!”


    這話似乎觸犯了某種禁忌。


    整個寶華宮,一時都靜了!


    ------題外話------


    感謝書友臨川煙月成為本書盟主!是為赤心巡天第279盟!


    ……


    解釋兩句。


    1,五神通的劍仙人與三神通的日月星刀


    劍仙人並沒有統合歧途的主動效果。


    劍仙人a破一次星輪之後,薑望是主動撤劍,不是擊中後隻能a破一次。


    日月星三輪斬妄刀,不是三神通,是日月星+斬妄+重玄的五神通技,對此有疑問的,不妨回看黃河之會,當時有明確描寫。


    2,薑望為什麽認輸。對真君都敢出劍,怎麽這次不敢


    他的劍能否殺死重玄遵,結果未知。重玄遵的刀則確定可以殺他。


    所以他認為在外樓這一戰,他是輸了。他認。


    不敢?


    如果是爭生死,你重玄遵今天就算升衍道,薑望還是會出劍。但這次爭先鋒,隻是勝遵家主之爭裏的第一步。薑望站出來是幫胖勝爭勢,輸了此戰,是輸了先,不是全局。他沒有放棄繼續幫胖勝爭,胖勝也沒有拱手讓出家主。爭鬥還在繼續。


    他不能掌握的一劍斬出,受傷錯過伐夏,胖勝還怎麽爭?


    斬外樓遵,一起退,優解。


    斬神臨遵,自己退,劣解。


    本不想解釋,這些都是文中就有的。


    但讀者的情緒可以理解。


    隻是,早知道該請假的。


    ……


    伐夏是從齊夏爭霸就開始鋪墊的劇情,我不會回避。但超凡世界的真正大戰,沒有先例,我確實沒有信心能寫好。


    會很慢。請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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