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娘親大人揶揄的眼神一迫。


    左光殊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支支吾吾。


    但支吾了半天,也支吾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楚玉韻長公主卻盯著他,歪頭墊腳地瞄過來瞄過去,語氣裏透著一股子失落:“也沒有什麽印子嘛。”


    左光殊又羞又惱:“娘!你說什麽啊!”


    熊靜予發現了新世界一般:“謔!你果然已經懂了!”


    又故作哀傷地歎息:“唉,孩子真的長大了。娘卻老了。”


    “老什麽啊。”左光殊沒好氣地道:“對神臨修士來說,活個幾百年……”


    聲音戛然而止。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對神臨修士來說,隻活個幾十年,也是很正常的。


    比如他的父親。


    比如他的兄長。


    超凡的力量,也意味著超凡的責任,和超凡的承擔。


    有些人之所以不能夠安穩活到壽限來臨,是因為他們把安穩,給了身後的人。


    “說起來。”攙著娘親的手臂,左光殊道:“我記得鳳紋眠花蟻最喜歡的食物,是金羽鳳仙花吧?”


    “是呢。”熊靜予很配合地道:“齊地的名花,每年都要花大價錢去買一些。”


    “近年買得少了?”


    “好像是他們產量也不足。能夠分給咱們這邊的也不多。”


    “我記得咱們是定了額的,而且每年的錢也不少給呀。”


    熊靜予笑道:“花雖然送得少了,但是價格漲得多了呀。”


    “那還真是叫兒子感到寬慰。”


    “傻孩子。這世上哪有一成不變的事情?聽說那邊也是換人做主了。”


    “噢。這樣……”


    母子倆就這樣閑話著,慢慢走在陽光下的小徑上。


    時間有時候是靜止的,有時候也很真切的流逝。


    有些傷痛無法觸碰。


    想到一次,流淚一次。


    ……


    ……


    黃粱台。


    見我樓。


    依然是上次那桌人,隻不過這一次姍姍來遲的是楚煜之。


    雖然不太親近世家,但他和左光殊、屈舜華的私交卻是不錯,經常能來黃粱台蹭個飯。


    “來遲了來遲了,實在不好意思。”一上樓來,他就連聲道歉。


    “沒關係。”屈舜華笑道:“反正我們也沒有等你,自己找位置坐。”


    今日虞國公卻沒有坐鎮黃粱台,眾人吃得也隨意一些。


    依舊是坐在了上次的位置,楚煜之左看看,右看看,忽地歎了一聲:“滿座公卿啊!”


    楚國的公爵之後,齊國的三品高官,的確個個顯赫。


    瞧他們神光燦爛,吃的是世間美味,享的是頂尖富貴。在山海境得償所願……在何處不得償所願?


    真是鮮花著錦,奢遮人家。


    “我可不是什麽公卿。”夜闌兒漫不經心地流動眸光:“怎麽,被鬥昭打散了誌氣?”


    楚煜之倒是沒有想到,自己隨便歎了一聲,就被瞧出了情緒,一時竟有一種夜闌兒十分關注自己的感覺。


    當然他清楚那是錯覺。


    人類最大的錯覺,就是“她對我有意”。


    尤其當這個“她”,是夜闌兒的時候。


    “倒也不至於。”楚煜之笑道:“我早就對我和鬥昭之間的差距有了心理預期,現在隻不過比我的預期更誇張一點而已……路總要慢慢走。”


    “那你歎什麽氣呢?”夜闌兒好整以暇地問。


    “路……太長了啊。”楚煜之道。


    楚煜之和鬥昭之間的差距,和左光殊屈舜華之間的差距,是一個平民修士,和頂級世家子弟的差距。遠不止肉眼可見的這些。


    那些有形的無形的溝壑,需要漫長的時間和努力去填補。


    我知道路要慢慢走,可是這條路,真的太長了……


    這是楚煜之這樣心誌堅定的人,也忍不住歎那一口氣的原因。


    “我也不是什麽公卿。”薑望開口道:“幾年之前,我還隻是一介草民呢。如今自視,倒也沒有太大區別。”


    楚煜之深深看了他一眼:“薑兄,你不是楚人,你不懂。”


    薑望聽出了他話裏不同尋常的意味,但隻是笑笑,並不說話。


    但楚煜之卻好像被引發了某種情緒,不吐不快,不說不暢。他看著薑望,但又不像看著薑望,隻繼續道:“楚國千年積弊,皆自世家始!”


    這太突然了。


    這句話太突然。


    這個態度太突然。


    此一聲,如裂帛響,刀槍鳴,頃刻叫場間變了氣氛。


    屈舜華端坐上首,麵無表情:“楚兄,你還沒有喝酒,就已經醉了。”


    楚煜之拿住酒杯,緊緊地拿住:“是,我醉了。”


    朋友相聚的場合,這氣氛真叫人不好受。


    和屈舜華在一起的時候,左光殊總是話少的那一個。


    但是今天他很罕見的、主動看著楚煜之:“煜之兄,我和舜華都誠心待你。為何你今日要在我薑大哥麵前,突然來這麽一遭,給我難堪?”


    楚煜之沉默了片刻,道:“光殊,對不起。”


    他拉開椅子,又站起來,很認真地道:“舜華,對不起。”


    他一個個的低頭致歉:“薑兄弟,對不起。”


    “夜姑娘,對不起。”


    “我掃了大家的興。”


    他獨自一個人,站在餐桌前,對著滿桌佳肴,對著坐著的眾人,語氣是低沉的:“本來朋友聚在一起吃飯,喝酒,是很快樂的事情。我本來也是抱著跟大家一起快樂的願望來的。”


    “但是我快樂不起來。”


    “我很認真地想要和大家把酒言歡,可是我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好聽的字句。”


    他伸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我有口難言,我的心裏滿是悲痛!”


    左光殊極認真地看著他:“楚兄,有什麽事情,你說出來,總有辦法解決。是不是一定要像現在這樣……這般作態呢?”


    楚煜之與他對視,扯了扯嘴角,又搖了搖頭:“光殊兄弟,我不是為自己而悲。不是為自己而痛。”


    “你們是否了解蕭恕?”他問。


    他說道:“我的好友,蕭恕。出身丹國的天才人物,為了參與這次山海境試煉,付出良多。我們請動了一千兩百名毛民國的戰士,堵在中央之山,想要借此跟人談條件,保住至少一份收獲。但是如你們所知……被鬥昭一個人斬得七零八落。”


    “我不是在這裏訴苦,希求同情。也不是想說鬥昭如何。技不如人,怨不得誰。坐井觀天,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但是啊。”


    楚煜之深深呼吸,然後道:“我在出門之前,剛剛得到一個消息。蕭恕因為在山海境耗用了大量的資源,最後卻顆粒無收,神魂受損……已經被剝離了參與元始丹會的資格。”


    “丹國盛行丹道,這個元始丹會,是他們最重要的的盛典。也是培養年輕修士,分配重要修行資源的儀式。”


    “蕭恕是丹國年輕一輩僅次於張巡的天才,但卻被排除在這份名單之外。”


    “很愚蠢是不是?很荒謬是不是?”


    楚煜之咧開了嘴:“但是丹國資源有限,隻給能夠一再證明自己的人。”


    一桌人都沉默地看著他。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丹國張氏的張靖,丹國李氏的李宥……”


    楚煜之看著眾人的眼神,笑了一下:“很陌生是嗎?陌生就對了。你們不需要知道他們是誰,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個用丹藥喂起來的廢物。”


    “十年前的元始丹會,有一顆天元大丹。丹會前的各項考驗,蕭恕都是第一。最後那枚天元大丹,給了張靖……就是那位丹國三十歲以下第一人,張巡的弟弟。”


    “張巡開口,誰敢不同意?兄長為了自己的幼弟,當然無可厚非。世家大族的子弟,也總是更多一些底蘊,開脈之前雖然不顯,超凡之後一定更有未來嘛!”


    “隻可惜張靖去年才叩開第一內府,連蕭恕一根手指頭都不如。”


    楚煜之搖了搖頭:“十年之後的元始丹會,有一枚六識丹,對凝練靈識大有好處。蕭恕直接連參與競爭的機會都沒有了……”


    “因為他被我拉著來參加了山海境,為了準備這一次山海境的試煉,他借用了很多資源……但血本無歸。我也沒有資源去填補他的損失。”


    “我參與山海境的機會,是我在軍中大比裏贏來的。我用我的刀,用一場又一場的勝利,贏得了這個機會。”


    “蕭恕在丹國沒有這樣的機會,所以他接受了我的邀請。”


    “我們軍中有的是同僚,有的是強大修士。他們的是將軍的兒子,有的是侯爺的侄兒……但我選擇了蕭恕。因為這個名額是我的。因為蕭恕比他們所有人都強,都更能讓我接近勝利。”


    楚煜之攤開雙手:“但是如你們所見,我們輸了。”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我們也有麵對這些的覺悟。”


    “但是我想,我難免會想。”


    低垂的眼簾,蓋不住他有力的眼神。


    他說道:“為什麽那些世家子弟,可以有無數的機會。而我和蕭恕這樣的人,卻一次都輸不起?為什麽我們輸一次,就要被踩到泥堆裏去?”


    他問:“丹國楚國,有什麽不同?”


    “今日之丹國,未嚐不是他日之楚國啊。你們能夠看得到嗎?”他看著左光殊,也看著屈舜華:“我為此而悲痛!”


    “我不知道丹國是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他們那裏有多不公平。但是丹國是丹國,楚國是楚國。”左光殊盡量平靜地說道:“左氏曆代以來,以身死國者,不計其數。往昔榮譽皆不必說,翻遍國史,我左氏鮮血殷紅!我的父親,為國家戰死。我的兄長,披甲接上,又奮戰而死。將來大楚若是有需要,我左光殊也有赴死的覺悟。溯古而今,我自問左氏並不負楚!”


    他清澈的眸子,無法完全的遮掩憤怒:“現在你說,楚之弊,皆自世家始?”


    “淮國公府滿門忠烈,我當然知曉!我滿懷敬佩!”楚煜之誠懇說道:“你左光殊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也明白,不然我怎麽會與你結交?”


    他站在那裏,眉上好像壓了一座山。


    “左家這一代有左光烈,有你。屈家這一代有屈舜華,鬥氏有鬥昭鬥勉兄弟……我大楚世家,人才濟濟!可是啊……”


    他歎息道:“如果你們沒有這麽優秀,楚國或許還有救。”


    “有救”這個詞,實在荒謬。


    大楚雖然輸了河穀之戰,可也仍然是南域霸主,是天下六強之一。一舉一動,都能攪動天下風雲,還遠沒有到為它悼念的時候。


    可是楚煜之的表情,非常認真。


    “光殊,舜華,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是兩個庸才呢?這個世界會怎麽樣?你們會怎麽樣?”


    “我來告訴你們,不會有任何變化。”


    “你們依然會享有這麽多資源,依然會有這麽多機會留給你們。


    你們隻需要好好的在一起,生個孩子。


    大楚三千年世家,有足夠的底蘊和時間,可以等待下一代成才。


    下一代不行,還有下下一代。


    就算連著幾代都不行,還可以像項氏一樣,找一個旁支扶正。就算有的世家倒下了,吞下它的,也是另外的世家。


    這個國家絕大部分的資源和機會,都是留給你們的。留給你們的子子孫孫,一輩又一輩。”


    他問道:“可是數以千萬計的,像我一樣的平民……我們呢?”


    見我樓上,眾皆沉默。


    “朝堂上的公卿也許會說,不是給過你們機會了嗎?你楚煜之不是進了山海境嗎?自己沒本事,怪誰?”


    “但就以山海境試煉為例。七塊九章玉璧,隻有一塊,是給我這樣的人爭取的。剩下六塊全在世家手裏。可天下世家子有多少,平民子弟又有多少?”


    “幾個十幾個世家大族坐著分餅,數以億兆計的平民,光著腳丫頭破血流地去搶那僅有的一塊餅。這就是現在的楚國!”


    薑望張了張嘴,正要說話。


    楚煜之已經看向了他:“薑兄弟,你不要跟我說什麽努力,說什麽奮鬥。你的努力和奮鬥,隻是特例,很多人奮鬥一生,也隻能吃一口飽飯,求得片瓦遮身。你要是在楚國……走得可沒有那麽快。”


    “哦不對。”他搖搖頭:“你與淮國公府如此交好,你會走得更快。看,這就是現在的楚國。真個八方繁華,天下錦繡!”


    “楚煜之!你這樣說話,太讓人寒心了!”屈舜華看著他道:“你可知,光殊今日特地為你帶來了元魄丹?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請你來赴宴?你有你的難處,你有你的委屈,可你的那些難處和委屈,難道是我們造成的嗎?難道我們不是真心待你?難道我們什麽時候輕侮過你,以至於你今日要用這些話來傷人!?”


    “所以我說對不起。”


    楚煜之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光殊,舜華,我知道你們很好,很真誠地對待我。我完全感受得到你們的真心!但我們身在楚國,我們生下來就已經不同。我以為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平等地與你們交往。事實上卻是你們一直在遷就我,照顧我。我知道你們現在還是拿我當朋友,可一再接受憐憫的我,也隻是事實上的、世家的附庸。不在今日,就在明日。”


    “這個國家有幾千年的曆史,幾千年的曆史隻描述了一件事——這個國家,屬於世家大族,屬於你們!”


    楚煜之看著他們:“光殊拿出來的這一顆元魄丹,恰恰證明了我說的話,不是麽?”


    他深深一禮:“為我個人的無禮,為我對你們造成的傷害,再一次向你們致歉。”


    “我萬分抱歉,可我已決意如此。”


    “告辭了,諸位。”


    他說完這些,扭身便往樓下走。


    來時未飲一杯酒,走時也未飲。


    “等等!”


    左光殊叫住了楚煜之,站起身,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美的玉瓶來。


    玉瓶握在他的手中,自有寶光微芒。


    “雖則前路不同,今日見歧。畢竟相交一場。”左光殊道:“這顆元魄丹你還是拿去,彌補了神魂的損失,才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楚煜之的身影,頓在樓梯口。


    左光殊是真的拿他當朋友。


    而他事實上在楚國,並沒有幾個朋友。


    他選擇的這樣的一條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注定孤獨。


    “光殊,我從來都不是針對你,我對你沒有任何不滿。沒有人會仇視你這樣幹淨的人。我也很珍惜你和舜華給我的友誼……但是就到這裏了。”


    “我們在此割席。”


    “你的元魄丹,我不會要。”


    “你們的同情和幫助,請不要再舍予。”


    “如果我倒在泥濘裏,就讓我倒在泥濘裏。會有人在我的屍體上走過。”


    “我要為楚國的平民尋找一條路。這條路,先從我自己開始。”


    他不回頭地走下樓去。


    腳步聲一點一點的敲散。


    坐了很久的薑望,默然起身。


    以目光相送。


    見我樓的二樓,收束了幔帳,四麵開闊。


    人如果久坐高處,也難免隻看得到遠方。


    大楚第一的美人夜闌兒,看著楚煜之離去的背影,眼神略有變化,好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楚煜之對她有意,這不是什麽秘密。


    楚國的青年俊彥裏,對她有意的,能夠從郢城排到臨商城。如果把“青年俊彥”這個限定拿去,排到鹹陽城去也不稀奇。


    楚煜之也從未掩飾過他的好感,一直表達得很有分寸,絕不惹厭。


    所以她也並不介意偶爾坐下來一起吃吃飯,聊聊天。


    唯獨今日他轉身離去,卻是沒有多看她一眼。


    在可以為之奮鬥一生的理想麵前,其它的都不緊要了——男人總是這樣。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呐。”夜闌兒輕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知是歎是惱:“好好的,就割席了。”


    她的笑聲被風繞著,化作糾纏心事的絲絲縷縷。


    誰也不知,她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我想他隻是在用這種方式,堅定他的道路。”薑望收回自己的視線,坐了回去。


    這個世界有很多的問題。


    解決問題的辦法或許不止一種。


    而很多人都相信,自己找到了唯一的那一條路。


    有些人終其一生奮鬥,也隻不過是為了實踐一種可能。


    無論如何,一個有著崇高理想,且堅定為之前行的人,是值得給予尊重的。


    這是薑望起身目送的原因。


    左光殊握著手裏的玉瓶,慢慢坐了下來,倒像是在跟自己解釋:“他這一次進山海境,也是贏來的軍隊的名額。拒絕了那麽多人的安排,結果自己也一無所獲,還被削弱了神魂……肯定是要受到一些壓力的。”


    屈舜華白了他一眼:“他這麽糟踐你的心意,你倒是還替他說話。”


    但自己也接著道:“這一次從山海境出來,項北就直接在項氏祖宅閉了生死關,據說決心很大,不破不出。大約楚煜之也需要堅定他的信念吧。”


    她說著,自己笑了一下:“所以今天是特意過來跟咱們割袍斷義的,畢竟要是再晚一點,你的元魄丹就已經送出去了。”


    無論是左光殊還是屈舜華, 都有自己天然的立場。


    他們生在鍾鳴鼎食之家,生亦公卿,死亦公卿。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們家族幾十代人,世世代代為家族事業奮鬥,一個個舍生忘死。不就是為了今時今日香車寶馬,不就是為了讓他們這些後人,可以擁有楚煜之所說的“無窮的機會”麽?


    他們不可能放棄這些。


    但他們同時也理解楚煜之的選擇。


    以楚煜之表現出來的天賦才情,一旦倒向哪個世家,就可以迅速得到扶持。但是那也意味著,楚煜之將成為楚地世家的一部分。


    楚煜之這樣一個在軍伍中走出來的孤兒,不攀附任何世家,以國為姓,堅守自己的道,早就選定了最難的路。


    正是因為楚煜之一路走來並不容易,所以他才更知道,那些跟他一樣的、從頭開始跋涉的人,所需要的是什麽。


    他們腳下是不同的路,身後是不同的根,在同一個國家,卻身處完全不同的世界。


    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他們的友情無法長久。


    這不是誰的問題。


    有時候誰都沒有錯。


    但是如楚煜之所說的那樣——


    “就到這裏了。”


    世上所有的離別,總歸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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