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浮島海巢,大多數情況下,外樓境修士和統帥級海族就可以鎮守一地。


    在一些交鋒激烈的地方,才會有神臨修士和海族王爵坐鎮。


    如今魚廣淵不在,蝠山王已死,海族主力被擊潰,辛西區域可以說任由人族橫行。


    但海巢這般經營良久的戰爭堡壘,還是能夠帶給海族戰士很大的安全感。那些潰散的海族戰士,多往海巢聚集。


    就像莫世儀依靠第一浮島的防禦體係,生生擋住了數倍於己的海族大軍圍攻,一隻撐到吳渡秋突圍,撐到薑望來援。


    在正常情況下,哪怕沒有海族王爵坐鎮,沒有主力大軍,僅靠現有的這些海族戰士據巢而守,多多少少也是能夠支撐一段時間的。


    可惜他們遇到了薑望。


    五府全開,神通盡展,以劍勢之極的絕巔傾山劍反複轟擊,此等強度已經超出許多海族的認知。


    元石補充的能源,完全跟不上大陣的消耗。


    海族戰士素以體魄見長,氣血雄渾,但在這樣的轟擊下,一排排海族戰士直接被大陣吸成幹屍!


    縱是海族戰士裏不乏搏命的勇者,但還是那句話——完全跟不上。


    當初在齊夏戰場攻城,又是換裝又是騙關又是偷襲,手段用盡,屢次冒險。


    如今直接強勢衝關,正麵對轟,將護巢大陣都轟平!普通的神臨修士斷不可為此事。


    一般的強神臨也做不到!


    散發著鋼鐵色澤的光幕,碎為流輝。光焰無窮的薑望提劍踏入其間!


    人族浮島是一座浮空的島嶼,一應建築與陸地其實並無區別。隻具體到每座浮島,有不同的建築風格。


    海族的海巢則是立體的、球狀的大結構。從中線部分可以分為上下兩半。


    下半部分如同一座倒垂的山_是海底山,不是陸上山。其上裂隙密布,幽深無光,又附有數丈長的水草飄搖,像是海巢的觸須。


    山巒裂隙之中,偶然能看到薄似飛刀的小魚穿行。


    有幾隻怪異的眼睛,不時露出形跡。它們應該都是海族豢養的小型海獸,輔有偵查和攻擊之能。


    海巢的上半部分,最外部尖刺倒曲,向中間聚攏,如同花瓣一般。


    內部的“花芯”部分,則像一個巨大的黑鐵罩子,密不透光,什麽也瞧不見。唯在進入戰爭狀態時,才顯出一個個密集的方形的通道口,使得它像是鋼條搭建的蜂巢。


    那些骨槍、焰箭、飛石,乃至於種種大陣攻擊,全都是通過這些甬道向外展開。


    甬道四麵都銘有複雜的陣紋,可以增幅攻擊速度、增加攻擊威能。


    在護巢大陣被擊破的此刻,許許多多的海族戰士,亦是從這些通道裏衝殺出來。


    “兄弟們隨我衝鋒!”


    “為海族而戰,正在此時!”


    能夠長存於世間的種族,哪個也不曾缺了英雄,哪個也不曾少了血勇。雖見薑望威勢如此,駐守海巢的戰士,仍然發起了決死的衝鋒。


    薑望大踏步前進,直麵千軍衝鋒,隻橫開一劍——


    萬千劍絲飛似雪,一劍盡白頭!


    無窮星力,磅礴道元,盡付一劍中。縱使張巡複生,亦不複此劍鋒芒。


    恐怖的劍氣之絲如天河倒灌,蠻橫地衝進這些通道裏,絞出一堆碎肉殘骨,將那些刻在四壁的陣紋,全部斬得模湖不清。


    薑望腳踩劍氣奔流,如馭半透明飛獸,將十幾個甬道一並斬開,似給這座海巢開了天窗!便自這天窗躍下,落進海巢一道道橋梁縱橫交錯的內部。


    他赤金色的眼眸梭巡四處,目之所至,真火燎原!


    一彈長劍,劍鳴作雷聲。


    暴耀的雷光化作刀槍劍戟,在海族戰士堆裏肆意殺戮。一個個海族戰士飛身殺來,他隨手橫劍,無可當者!


    沒有一丁點機會,沒有半分反抗的可能,在這個人族強者身上,辛酉第二浮島的海族戰士們,感受到的隻有絕望。


    無論他們有怎樣的勇氣,施展怎樣的戰術,怎樣包圍合擊..最終都隻能湮滅在咆孝的劍氣裏。


    這是一場屠殺!


    薑望從上層殺到下層,來回擊穿了十餘座軍陣,自身連血皮都未擦破。一步十殺,彈指灰飛煙滅。


    吳渡秋在外堵了一陣,隻見到燦爛的火光,隻聽到咆孝的雷音,而久久未見到逃兵。便也自那“天窗”飛落下來。但隻見得殘肢遍地,血湧如河.....猶有些許殘焰,在空中搖曳飄落。


    他的視線所及,竟無一個活物。


    有好些顯出了海主本相的強大海族,也根本沒有留下什麽戰鬥痕跡,隻是使得海巢裏的屍體更為臃腫。


    他飛身穿過那些連接海巢內部建築的橋梁,追尋尚未散盡的劍氣,在海族那格外高闊的倉房裏,看到了那青衫仗劍的身影。


    經曆了如此激烈的一場廝殺,其人身上竟然纖塵不染,依舊步履從容。


    不知道為什麽,吳渡秋突然想起來,重玄遵有一次在他的追問下,所給出的戰勝薑望的辦法—


    “他是真正從遊脈境一路殺到神臨境的強者,真正具備絕頂的戰鬥才華,根本無缺無漏。要想戰勝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比他強。”


    那時候他覺得這是一句廢話,你要戰勝誰,不得比那個人強?


    所以當時他嗤笑道:“我若要勝武安侯,難道還得證個真人才行?”但彼時重玄遵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多說。


    在今天,在這樣的場景之下,他才隱約明白了重玄遵的表達。如果是他吳渡秋的話,可能的確如此


    “在想什麽?“武安侯忽然問。


    吳渡秋當然不能說,我在想怎麽戰勝你,隻問道:“還要去其他海巢嗎?”此處說是海族倉房,倒是更像獸欄。


    一隻隻囊獸趴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滄海環境惡劣,資源極其貴乏。根本沒有太多製作儲物匣的材料,供用那些海族強者就已經捉襟見肘。偏偏儲物匣又是極其重要的戰略物資,哪裏都少不得。


    在這種情況下,海族創造了“囊獸”,


    囊獸有雙翅四足,能飛能跑。但壽命不足十歲,一生隻活一個囊。負在背上的那個囊,像是一個巨大的水袋,隨著呼吸微微搖晃,裏間儲物極多。


    強行把儲物的能力嫁接在海獸身上,是這種海獸活不長久的主因。這個“囊”對海族來說是儲物囊,對囊獸來說,其實是要命的東西,時時刻刻都在擄掠宿主精血。所以囊獸需要頻繁進食,它們之所以經常趴伏不動,是因為痛苦而不是溫順。


    但不管怎麽說,能夠根據族群需求,培育出各種新類戰爭海獸,是一種非常了不起的才華,在海族享有崇高的地位。


    他們通常會被稱為“賢師”。


    值得一提的是,魚廣淵就是當前海族年輕一代最優秀的賢師。隻是他癲狂暴戾的性情,和強大的武力,常常掩蓋了這一點。


    薑望隨手剝開一隻囊袋,取出裏麵貯存的迷晶,澹聲道:“剩下的海巢交給你們自己處理,本侯另有要事。這些囊獸你都趕回去,用海族的資源盡快鞏固島防。”


    無損攻下一座海巢,收獲不可謂不豐


    吳渡秋看著倉房裏的上百隻囊獸,一時不知是何心情,但卻本能地答道:“末將領命。”


    “吳將軍。“薑望看到這真正軍人的


    姿態,又問道:“你說似本侯這等級別的將領,在身負軍令的情況下,有沒有臨機應變的權利?”


    “當然!”吳渡秋毫不猶豫地掏心窩子:“戰場瞬息萬變,時機稍縱即逝。若不能臨機而變豈有常勝之師?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別說侯爺了,末將在戰場上,也是要臨陣而決的。您來援救辛酉浮島,於情於理於法,都說得通,想來祁帥也不會苛責。”


    “吳將軍是軍中宿將,你說的話,本侯肯定是認可的。吳將軍跟冠軍侯是朋友,想來他若在此,也與我同。”薑望說著,直接話鋒一轉:“你回島之後,跟我的親衛統領方元猷說一聲,讓他自己執行軍令,速去丁卯界域完成協防,我會盡快跟他會合。”


    吳渡秋一臉憎。


    您說的另有要事,不是去執行原軍令啊?


    等等,我吳渡秋的個人意見,怎麽就代表冠軍候了?喂!去哪兒!?


    無數疑問堵在喉口,也終停在喉口。因為武安侯已經瀟灑離去。


    看著四周火焰有愈灼愈熾的勢頭,他隻能“籲籲籲”,先把這些囊曾全部趕出倉房,驅離海巢。


    仗是打贏了,虜獲也頗豐,但對吳渡秋來說,真的毫無體驗感。無論“向導“還是“牧民”,都不太能跟一個春死軍正將沾的上邊。身後是逐漸輝煌的火光,身前是成群的肥大囊獸。


    吳渡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驅趕著這些不情不願的囊獸,往自家浮島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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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過程中他忽然想——天子要武安侯學兵法,有意讓武安侯進兵事堂,期待下一個大齊軍神這些很多人都看得明白。但武安侯自己,是否情願呢?


    唉喲,大膽。


    他搖頭笑了笑,怎敢拿武安侯比囊獸?


    武安侯在妖界時,冠軍侯在迷界。武安侯來迷界時冠軍侯去了妖界。


    隨著這兩個絕世天驕聲望愈隆,武功愈盛,他們出現在同一個戰場上的可能性已經越來越小。


    既是因為雞蛋不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縱然是大齊這樣的天下霸國,也難以承受同時損失兩個絕世天驕的風險。更是因為,無論冠軍侯還是武安侯,已經都具備左右一場大戰勝負的能力,他們出現在同一個戰場,在很多時候都屬於嚴重的資源浪費。


    時人謂之“帝國雙壁”,他們也的確能當此譽。放眼天下,同齡人中也罕見其匹。


    薑望對重玄遵的欣賞和尊重,從來都是並不掩飾的。當然,他也從不逃避與重玄遵的爭鬥或競爭。


    在遇到一些問題的時候,他常常會問自己,倘若是重玄遵置於此境,會作何選擇?


    當然,重玄遵有時候會換成重玄勝,會換成王長吉,會換成尹觀,甚至於......張臨川。


    隻不過相對來說,重玄遵直指本真的落子風格,更容易讓他有所感受。離開辛西第二海巢,薑望懷揣著滿滿的迷晶,去尋找下一個界河。


    迷晶價值連城,一兩約等於百顆元石。當然這隻是基於迷界的特殊情況而產生的畸形價值,在迷界之外恐怕不會得到太多人認可。


    不管怎麽說,薑爵爺也短暫地發了一筆財,雖然這些財富,注定要被揮霍。


    界河並非恒定之數,在迷界位移之後,有的消失,有的誕生,有時多,有時少。


    他是自庚午區域來到的辛酉區域,在援救一座浮島、清洗一座浮島、覆滅一座海巢後,手中那枚代表大齊軍用最高級別的指輿,已經開始零星接收到了一些訊息。


    像往常的每一次變動一樣,人族在以最快的速度構建新的與圖,以迎接隨時會發生的挑戰。


    薑望自己在飛行的過程裏,也不斷向指輿補充信息。


    在麵對麵


    的“交流”那麽長時間後,追思加念塵,本來可以精準捕捉目標。但是在迷界這樣的特殊環境,他隻能隱約察覺到魚廣淵的留痕——這也已經足夠。


    很快找到辛西區域新誕生的另一條界河,薑望毫不吝惜地投入迷晶,在規則穩定的短暫瞬間,穿河而過。


    以迷晶為原材特殊製作的渡橋,可以利用最少的迷晶,穩固最長時間的規則。便於大軍通行。普通修士過河,也離不得此寶。


    但到了薑望這樣的層次,一息都太久。


    他之所以這樣迫急地追逐魚廣淵,以至於都提前想好怎麽跟祁帥打報告,當然不是出於個人的仇恨或憤怒。


    魚廣淵在辛酉區域留下的“寵物島”,讓他在憤怒之餘,也感受到危險。此賊不死,不知還有多少浮島要遭殃。


    那極度血腥的場景、凶殘詭異的圖騰,絕不僅僅是培養新的戰爭凶獸而已。


    至少彼時凝望那座血肉泥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魚廣淵與那些百足刺毒獸的聯係,很接近於他曾經利用無麵神像對信徒的影響。


    魚廣淵明明可以輕易擊破辛西區域的更多浮島,但卻在製作“寵物島"後就匆匆離去,一定有他的原因所在。


    在大量的“寵物島”成型後,魚廣淵會走到什麽層次?薑望不想看到答桉。


    也不想讓過程再繼續。


    廉雀說三昧真火焚燒幾座海巢就能開花,是有些想當然了!但燒死幾個海族天驕,或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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