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師邊說,邊向餘北鬥走近。


    “唉等等!”餘北鬥道。


    “師叔還有事?”卦師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倒不是他願意給對方太多時間,而是他清楚,血魔和餘北鬥此刻的狀態持續越久,兩者之間的糾纏就越深,餘北鬥也越無法騰出手來。


    雖然此刻已是勝券在握,但不妨再等一等,等更多一分把握。


    對方畢竟是餘北鬥,有莫測之威。


    哪怕他深知血魔源頭的恐怖,知曉表明穩坐不動的餘北鬥,正和血魔殊死糾纏。他也不敢篤定,餘北鬥真個就沒有後手了。


    “卦演半世”,豈是那麽簡單?


    愈是此時,愈不能貿然衝上去。


    “你想知道,你問師叔就行了嘛。何必那麽血腥呢?”餘北鬥雖然盯著地上的劉淮,但也笑了起來:“大義就長你師叔這樣,顏色嘛,是紅色。”


    “是嗎?”卦師笑了笑:“我不信。師叔慣來會騙人,我定要親眼看見才行!”


    “不要跟師叔抬杠。”餘北鬥道:“實話告訴你吧,師叔還有一個幫手在這裏。你且細看這血魔,是不是還缺了一份命血?師叔的幫手已去碾滅它了,很快就會回來。你還是先走吧,師叔這位幫手的脾氣不是很好,到時候若要殺你,師叔也攔不住!聽師叔一句勸,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卦師一臉驚訝:“沒聽說薑望的脾氣這麽不好啊?”


    “什麽薑望?”餘北鬥勉強道:“師侄這種時候還開玩笑,難道是想讓師叔白發人送你這黑發人?”


    卦師詫聲道:“我親眼看著他進的斷魂峽,難道是看錯了不成?”


    “你可能是眼花了。”餘北鬥的語氣很認真。


    卦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找他找了很久,的確存在這個可能。師叔講得有道理!”


    他如此配合,餘北鬥卻先聊不下去了,長歎一口氣:“沒想到你居然設局害師叔!簡直是數典忘祖!”


    卦師的語氣也很遺憾:“沒想到你居然在這種時候還騙師侄!真真是為老不尊!”


    餘北鬥又歎道:“看來今日我死期至矣!”


    “人固有一死……”卦師說到這裏,笑了起來:“師叔算得還是這麽準!”


    “時也命也。”餘北鬥盯著麵無表情的劉淮,眼神凝重。


    他非常清楚,此刻的血魔看似毫無神智、也沒有任何動作,幾乎是認命了。但隻要他一給出空隙,立刻就會迎來最凶狠的反擊。


    萬古以來,滅魔容易,滅魔功何其難也!


    他說道:“師叔有一事不明。”


    卦師很有禮貌:“您請講。”


    餘北鬥問道:“這滅情絕欲血魔身,本不在命途中,不受卦算,何以會淪為你的棋子?你又怎麽能算到,我會出手保薑望呢?”


    卦師隻提醒道:“這是兩事了。”


    “是師叔糊塗了。”餘北鬥道:“那師侄可否解這兩事之惑?”


    卦師笑了笑:“我怎麽可能算得到師叔呢?我隻是想,師叔肯定會算得到我。”


    “明白了。”餘北鬥道:“前一事呢?”


    “這滅情絕欲血魔身能成長至如今模樣,豈是我能算得到的?師叔你也不可能算到,不是麽?”卦師笑了笑:“可能是天意吧,師侄本來準備了另一個局,但卻遇上了這血魔……因而有了更完美的計劃。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師叔你說呢?”


    “這一局算得好!”餘北鬥讚道:“因勢利導,順天行命,能利用血魔做到這一步,你已經強過你師父。”


    卦師咧了咧嘴,語氣森冷:“你還敢提我師父……”


    “隻是有一點。”餘北鬥已經繼續道:“血魔乃人族之禍,你豈能以私仇淩於人族安危之上?”


    “是嗎?你還要教育我嗎?”卦師笑出聲來,問道:“為了人族之安危,我是不是應該等你磨滅了這血魔,再對你下手?”


    “孺子可教也!”餘北鬥讚道。


    “我可是人魔。”


    “那不是畢竟還有個人字嗎?”


    “人族的安危太遙遠,我的私仇卻近在眼前啊,師叔!”


    “一念放下,諸般自在。師叔可以介紹你去須彌山……”


    “師叔還是這麽風趣!”卦師冷笑一聲,忽然發問,如利刃出鞘,刺刀見紅:“你是不是覺得你那個小朋友能帶給你一點驚喜?讓我猜猜看……你想要借用這亂石穀的陣法對付我,是麽?現在你那個小朋友,正要去掌握關鍵節點?”


    不等餘北鬥回答,他已繼續道:“離血飛身,其遁在北。他和那團命血的位置,在我眼裏再清楚不過!”


    他從容地笑了笑:“我已經叫人去找他了。”


    盤坐半空的餘北鬥,仍是一動未動,隻道:“那你派去的人,最好實力足夠。不然若是被殺了,豈不可惜?”


    “我想是夠的。”卦師輕聲道。


    “那是我們的玩具,為啥不派我們去?”這時一個肥胖的身影滾進洞窟裏來,很不滿意地悶聲道。


    “就是就是。”一個削瘦的身影跟在旁邊,連聲附和。


    九大人魔之削肉、萬惡,卻是於此時出現。


    “別著急啊。”卦師哄道:“你們兄弟倆在這裏有大用。看看我們麵前的人是誰?餘北鬥!這麽關鍵的時刻,離了你們這兩個棟梁之才可怎麽行?”


    鄭肥慢慢走近,仔細看了看盤坐半空的餘北鬥,拔出他的大砍刀來,歡喜道:“我要削了他。我從來沒有削過真人!”


    李瘦亦步亦趨地跟著,看起來也很激動:“我也沒有,我也沒有!”


    “不要急,不要搶,大家都有份。”卦師攔道:“這可是我的師叔,狼吞虎咽不可取,得細嚼慢咽,才有意思!”


    “這些話,你們是不是背著我聊比較好?”餘北鬥冷不丁道。


    卦師帶著一種掌握一切的從容,對鄭肥李瘦淡聲道:“你們別看這個小老頭長得猥瑣,手段可狠呢。我猜他現在還有一擊之力,不過呢,他很快就要沒有了。”


    他邊說邊開始邁步,每走一步,走過的地方就升起一根石柱。


    如是繞了餘北鬥和劉淮一圈,足足四十九根石柱,就把餘北鬥和劉淮圍了起來。


    自劉淮脖頸流出的鮮血,恰好自兩根石柱的縫隙中流過,未受絲毫影響。


    “豈有此理,你長得才猥瑣!”餘北鬥怒道:“老夫當年也是臨風玉樹,現在正是梨花海棠!”


    看起來他並不介意卦師布下的石柱,隻介意那“猥瑣”二字。


    卦師卻不理會,隻輕笑道:“現在,就等薑望過來吧。”


    有些悶悶不樂的鄭肥,又歡喜起來:“玩具還會過來?”


    李瘦連聲發問:“真的嗎真的嗎?”


    “或者他的屍體過來。”卦師淡聲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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