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象乾一瘸一拐,頑強地趕赴天涯台。


    路上正看到拉著子舒在天涯台不遠處的照無顏。


    一張本來愁苦的臉,瞬間燦爛如老菊花,他骨頭都輕了幾兩,歡喜道:“照師姐!是在等我嗎?”


    照無顏當然不是在等他。


    趕來天涯台附近,是子舒關注薑望的情況,她也有些關心結果。


    但現在上去天涯台,就是站在薑望一邊,對季少卿施加壓力。幾乎能夠等同於,與季少卿所代表的辜懷信那一係勢力為敵。她雖然不懼季少卿,但沒必要因為並不相熟的薑望去得罪人。


    龍門書院誠然家大業大,可也沒有到處架梁子的道理。


    不過,天涯台上發生的事情,又無人遮掩,自然沒能避過她的感知。是非曲直,她心中自有評判。


    也隻能在心中。


    釣海樓這等級別的勢力,不是她一個弟子輩修士可以公開評判的。


    回過頭再來看許象乾。


    實在地說,許象乾這一瘸一拐,又腆臉癡纏的樣子,其實很招人煩。


    但他先時為朋友焦急關切,被教訓得不輕仍急急趕來,此刻一看到她,又驟然歡喜燦爛……


    也真有幾分真摯動人。


    “第一,我不喜歡逛青樓的男子。”照無顏忽然說道。


    “以後再也不去!”許象乾大喜過望,如果說先時他的歡喜還有幾分苦中作樂,此刻就是完完全全的喜從天降、喜不自勝。


    他如何聽不出照無顏的言外之意,這是鬆口給他機會了!


    “以前也沒去過,都是采風!往後風也不采了!”他慌忙補救。


    照無顏不置可否:“第二,我不喜歡酗酒的男子。”


    “戒!”許象乾指天畫地,信誓旦旦:“以後誰再拉我喝酒,就是我許象乾生死大敵!我必不與幹休!”


    照無顏隻覺眼前有些黑線劃過,一時也不知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歎息道:“去看看你的朋友吧。他好像有些難辦的問題。”


    “不重要,去他的吧!”許象乾大手一揮:“人都回來了,還能有什麽問題?”


    他滿眼是笑地瞧著照無顏:“照師姐,你看咱們第一個孩子,是不是該叫元貞?所謂乾者,卦象為天,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辭曰:‘元亨利貞’。叫元貞是很合理的……”


    看著照無顏越來越黑的臉色,他訕訕地閉了嘴。


    但眉眼間的笑意,卻是怎麽也散不掉。


    ……


    ……


    薑望在空中疾飛,從天涯台直奔齊國靜海郡。


    橫跨整個海域,掠過難以計數的島嶼。


    以這樣的速度疾飛,沿途的一座座島嶼,都需要提前做好溝通。


    這不是重玄勝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情,薑無憂、李龍川都各自動用了關係。


    當然也是因為鎮海盟的成立,整個近海群島有了某種程度上的統一,以往各自為政的狀況,得到了些許消解,才能夠有這樣的效率。


    而對薑望來說,他完全不考慮這些。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盡快趕到天府城,在竹碧瓊徹底死去之前,把她送到天府秘境。讓她能夠不遺憾、不畏懼地永眠。


    生死是苦難的遊戲,在生和死之間的選擇和努力,才是人間。


    “仙主,術介不夠用了!”白雲童子的聲音響在雲頂仙宮。


    在迷界征戰不歇,瘋狂耗用術介。結束洗罪後,也是全速趕往天涯台,雖然青雲亭不斷產生著善福青雲,但今日之雲頂仙宮,畢竟也不是過去的雲頂仙宮。終於有些捉襟見肘起來。


    “給我想辦法!”薑望怒吼!


    他用真元牢牢護持著竹碧瓊,踏雲疾行。


    在他的懷抱裏,竹碧瓊雙眸已閉,紋絲不動。若不是還有微弱的氣息存在,薑望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再快一點。


    再快一點啊!


    他極致地壓榨著自己,極速地飛行。


    劃破長空,追風趕月。


    為什麽他這麽努力,已經拚盡了所有,卻還是沒能挽回終將凋零的命運?


    他這麽努力都沒能救回竹碧瓊,釣海樓到底有沒有一丁點,哪怕是一丁點,放過竹碧瓊的可能?


    他明明甘願為棋,對自己在迷界的遭遇隻作不知。為何卻還是換不來,釣海樓對竹碧瓊的一點寬容?


    危尋堂堂真君,為何三番五次,戲弄小輩?


    釣海樓家大業大,怎麽容不下一個小小的竹碧瓊!


    還有那個叫季少卿的,那個季少卿!


    薑望隻感覺到自己的殺意在沸騰,儲物匣中的殺生釘也叫個不停。


    洶湧的道元在通天宮內衝撞,在五府海中呼嘯。


    龐大的神魂之力,如同怒潮,席卷兩座內府所有已開拓的房間。


    代表三昧真火的赤色焰光,和代表歧途的黑白之光,交相輝映。


    五府海上空,在淩於雲層的雲頂仙宮更上麵,兩座內府顯化出來,有如日月!


    一座內府如大日熊熊,高懸天穹。一座內府是彎月兩麵,這麵如霜雪,那麵似長夜


    在浮圖淨土中一度被打斷的進程,於此時繼續。


    而且更徹底。


    在日和月之外,誕生了一個點。


    那是一點純粹的白,是最冷的霜。


    是極端殘酷的殺機,和永不饒恕的決絕!


    那是一縷風。


    一縷森白色的風。


    此風自五府海上西北方吹來,來時渺渺,去時蕭蕭。好似無跡可尋,偏偏又有源而生。


    此風吹過。


    轟隆隆!


    烈日熄滅。第一內府隱去。


    轟隆隆!


    明月消跡,第二內府藏形。


    這縷風飛到五府海天穹處,日與月存在的位置之下,輕輕旋轉。


    轟!轟!轟!


    一座森白的府邸,出現在五府海之天穹。


    推開此府,森白之風輕輕一轉,結為森白色的種子,燭照府中。


    此風,名為不周!


    位在西北,五行屬金,五色屬白。


    乃是殺生之風。


    八風神通久負盛名,乃是非常強大且名聲極廣的神通。


    不僅曆史上的掌控者聲名遠播,也有不少修士,專門研究如何以道術重現神通,以窺探威能之萬一。


    比如當初楓林城王長祥的吹息龍卷,就是成果之一。此術說是采集東方明庶風所成,但其實隻能說是采集到東風一縷,輔以秘術,遠不能算真正的明庶風。可王長祥也憑其成就了“王一吹”的名號。


    而薑望摘下的這縷不周風,乃是八風之中,殺力第一。


    純以威能而論,蓋壓其餘。


    道曆三九一九年,四月十三日。


    薑望於懷島天涯台至齊國靜海郡半途,開辟第三內府。


    摘得神通,不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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