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源給夠,尊重給夠,當然是掌權者應該做到的事情。


    但要想得到更多的擁護,更重要的事情是,要讓人相信,跟著你前途無量。


    你要成為更好的選擇,才會被更多人所選擇。


    這是重玄勝之所以展現法天象地的原因。


    經營上他已經超過太多人,絕不輸於重玄遵。現在他證明的是,他也有足夠的天資,可以成為一名強大的超凡修士。


    如此,他才能夠爭取到更多的重玄家資源,用以幫助薑望影響釣海樓的祭海結果。


    勸阻他已經勸過。


    他也試著隱瞞。


    但薑望下定了決心,在如此短的時間裏疾奔回臨淄,那他也不會有別的選擇了,就隻剩毫無保留的支持。


    薑望跟在重玄勝後麵走,人群熙攘的熱鬧景象,重新喚醒他對這座偉大城市的記憶。


    臨淄城的街頭,基本上是不存在欺男霸女的紈絝子弟的。


    因為在這個大齊帝國的繁華心髒裏,太多蛟龍潛水。一塊石頭扔下去,能砸到七八個高官,還有三四個爵爺。


    誰家的少爺也不敢說自己能在臨淄肆無忌憚。


    所以重玄勝此刻大搖大擺的囂張姿態,就格外惹眼。


    但恰恰他就是現在為數不多能在臨淄囂張的世家子,威風八麵。


    比起當初剛從重玄族地到臨淄混跡時候的謹小慎微,幾乎是判若兩人。但這就是重玄勝想讓人看到的、知道的。


    他在確定他的優勢,要讓人們心裏,達成他已是重玄家未來家主的共識。


    跟在這胖子身後招搖過市,薑望有些許的尷尬,但還能忍受。畢竟也算是有些習慣了。


    就是十四時不時看過來一眼,讓他很是意外。


    十四從來是不說話的,最初他甚至以為這黑甲武士是個啞巴。後來相熟了之後,也隻是點點頭便算招呼,極少開口。


    “怎麽,我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薑望主動問。


    十四腳步不停,身上甲葉交響。


    悶了許久,才終於悶出一句——“他的頭發不亂。”


    薑望看了看重玄勝的發髻,才反應過來,連忙找補道:“確實不亂,是我切磋之時隨口亂說。這發髻簪得條理分明,根根服帖,實乃上上品!”


    十四明顯沒有重玄勝的厚臉皮,受這一誇,馬上就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去,


    “欸,望哥兒。”正大搖大擺張揚其事的重玄勝,忽的扭頭回來:“你怎麽出了一趟遠門,現在油嘴滑舌的?青牌的任務那麽鍛煉人嗎?”


    經重玄勝一提醒,薑望這時才想起來,他離開齊國的時候,是帶著青牌捕頭的任務的——追緝地獄無門的殺手。


    待會還得去北衙複一趟命。


    不過相較之下,還是重玄胖突如其來的“批判”更讓他意外。


    他想了想,看了看重玄胖,又看了看十四,看了看十四,又看了看重玄胖……


    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這次接風洗塵的地方在清心小築。


    說不定不止這次,以後都沒機會讓重玄勝請客去紅袖招那等好地方了……


    “在後麵賊眉鼠眼的看什麽呢!”


    重玄勝一把拽住他:“走我邊上來!”


    披甲的十四沉默走在他右邊,他一把將薑望拽到左邊,用自己龐巨的身形,隔開了兩人。


    薑望任他拽動,隻哈哈一笑,卻什麽也不說。


    重玄勝明顯惱羞成怒,惡狠狠道:“跟我說說吧,這趟回臨淄,你的喬燕君什麽也沒給你準備?”


    喬燕君是齊國曆史上有名的女子,有名就有名在她的富貴豪綽。據說出嫁的時候,以臨淄城一整條長街作為嫁妝,嫁給了一個在很多人看來平凡無奇的小子。那可是臨淄城的一條街!


    齊國人常用喬燕君出嫁來形容女貴男貧的情況。


    薑望在齊國呆了那麽久,自然聽得懂重玄勝諷刺的是什麽。


    無非是舊調重彈,攀扯他和葉青雨的關係。


    但他反而笑得更開心了:“我怎麽從你的問題裏,聽出來一點做賊心虛?”


    薑望感覺自己難得的在言語上占了上風,不由得精神抖擻起來,正要趁熱打鐵。


    一旁的十四冷不丁道:“快到了!”


    她的聲音其實很柔軟,但莫名似重劍劈落,開山破嶽。


    薑望訕訕地閉上了嘴。


    雖然明明還有一段距離,明明沒有到。但把十四這麽不愛說話的人都逼得主動說話了,再逼下去,可能會被圍毆……吧?


    ……


    ……


    清心小築。


    十四仍如以往一般,拄劍立在房間角落。若不熟悉她,未聽過她說話,很難不覺得她是一座雕塑。


    她身上的黑甲看起來更重,雖然也是極好的甲。但顯然不可能達到負嶽的高度,連破損之後再修補的負嶽也比不上。


    倒是重劍光華內斂,瞧來不凡一些。


    一問就知是高價請廉氏鑄兵師所鑄。有廉雀的關係在,這柄劍差不到哪裏去。當然,也不可能達到長相思的品質,名器畢竟可遇不可求。


    薑望與重玄勝對坐。


    到了這裏,他們不再互相揶揄,而是直接說起正事。


    早在太虛幻境裏,他們就有了默契。


    薑望直接開始趕路,而重玄勝毫無疑問地全麵搜集情報。


    因為之前並無太多接觸的關係,對於近海群島,他們都知道得太少。


    “我聽人說‘不成外樓不出海’,不知道是什麽意思?”薑望先問。


    “看來你也搜集了不少消息,對那個姓竹的,還真是夠上心的。”重玄勝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就此展開什麽言語嘲諷,也沒有問他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大概覺得他是從廉氏或者青牌捕頭那裏得來的情報,認真講道:“這與我正要跟你講的海祭有些關係。”


    “我也是在接掌一部分家族權力之後,才有資格知曉了一些信息。你說的這句話,已經有很多年的曆史了,直到現今也適用。這個出海,指的不是離開我大齊海岸。指的是近海群島之外……那茫茫滄海!”


    “滄海?”薑望若有所思:“滄海中,有什麽?滄海水族嗎?”


    整個現世最浩瀚、也是唯一已知的海域,就在齊國以東,名為滄海。


    “滄”者,水之糧倉。它天然生產食物,孕育了無數生命,是一個彰顯偉大的字。


    “不。”重玄勝搖搖頭:“是海族。水族與海族,完全不同。水族是我們的朋友,海族……是我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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