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匿衣的掩護,一路無驚無險。


    各城域之間,盤查十分嚴格。


    從赤陽郡到日照郡,走直線,一路上要穿行十郡。


    薑望完全是在修行中度過路途,身邊有一個隨時有可能帶來危險的地獄無門秦廣王,倒也不存在枯燥——提心吊膽還來不及。


    進入日照郡後,薑望直接原地遣回車夫,順手將馬車整個送予他。


    車夫跑一趟遠路,得到不菲報酬,回去時還白賺一輛馬車,簡直開心極了,對薑望連連鞠躬感謝。


    望著馬車慢慢遠去,解下匿衣的尹觀說道:“你看,人其實很容易滿足。而這個世界無垠廣闊,物產豐饒,足夠讓所有人都吃飽飯。但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人,過得不快樂呢?”


    薑望隨口回道:“我聽過的說法是,人最難滿足。擁有的更多,想要的也更多。”


    最容易滿足的是人,最難滿足的也是人。


    尹觀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已經到日照了,你有什麽計劃?”


    “現在離開國境肯定很困難。”薑望直接搖頭:“我先回青羊鎮看看。一路上坐馬車慢悠悠的,到了日照郡卻不回青羊鎮,反倒急匆匆的要離境,一定會惹人懷疑。”


    在貝郡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林有邪似乎對他有所懷疑。如今真個牽涉進了尹觀的事情,愈發需要謹慎。


    “你考慮得很周全。”尹觀微微頷首,表示同意薑望的安排。


    北衙追緝他們行蹤的手段非常多。


    其中一種,就依托於“國勢”。也是對付他們這些“外來者”最簡單也最好用的手段。


    這種手段說起來玄妙,其實本質很簡單。齊國的修士也好,百姓也好,乃至一草一木,都是齊國的一部分。


    而對於體現在各方各麵、各行各業,無所不在的“國勢”來說,地獄無門的殺手們,是毫無疑問的外來者。


    國境戒嚴後,護國大陣雖然未開,但也已經借用了一部分力量。他們的任何行動,都會留下被“排斥”的痕跡。


    所以地獄無門的逃遁,也需要依靠他們早先藏在齊國的“暗線”作為掩護。不然早就被發現了。


    地獄無門並沒有太長的曆史,雖然對於刺殺趙宣這件事,做了很多準備。但藏在齊國的暗線不可能太多。


    這也是之前尹觀要不顧一切殺死泰山王滅口的原因。


    而有齊國爵位在身的薑望,是這個國家合乎法理的存在,更是齊國統治階級的一員。


    “國勢”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隻會接納他,不會排斥他。跟在薑望身邊的尹觀,也因此能夠得到掩護。


    這一點,他們兩人都很清楚。


    尹觀依舊披上匿衣,跟著薑望往青羊鎮去。


    薑望看不到他的行跡,尹觀也很好的隱藏了自身氣息。但清楚其人就跟在身邊,


    “對了,你之前說,匿衣對神臨強者無用?”薑望問。


    “它的材質以及織法都很完美,足以欺騙視覺,與環境融為一體。但在神臨強者的感應範圍裏,它的意義幾等於無。”


    尹觀說:“因為神臨,就是靈識範圍內的神!”


    按照尹觀的話來說,在神臨境強者麵前,匿衣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確無用。因為“環境”都被神臨所掌控。


    “也許你已經離神臨不遠……”


    薑望這話是真心真意,他見識過尹觀的幾次出手,深感其人強大。遠非一般的外樓強者可比。


    尹觀搖搖頭:“我過早兌現潛力。按部就班的話,難見神臨。”


    他雖然在搖頭,雖然說的是殘酷事實,但他的神情全無沮喪,甚至連一絲後悔的情緒都看不到。


    他堅定自己的選擇,並一路走到如今。


    而神臨難見,對他來說,艱難的事情還少了嗎?


    “到了青羊鎮之後,我會想辦法弄一支商隊,去鄭國或者容國開拓商路,到時候你可以混在商隊裏。有匿衣的存在,你混過去的機會很大。總不至於哪座邊城都有神臨境坐鎮,並且那位神臨強者還一定要親自調查我。”


    薑望邊走邊說:“太過複雜的計劃反而沒有可行性,我有匿衣,便利用起它的優勢來。這是初步的思路。”


    尹觀既沒有認可這個計劃,也沒有否定,隻說道:“可以不必太著急,現在大部分閻羅都在碧梧郡,嶽冷也被引到了那裏。邊境會相對鬆懈。”


    薑望步子頓了一下,才繼續往前走。


    他早就見識過尹觀無情轟殺泰山王那一幕,應該說對這種用其他閻羅為自己創造逃離機會的行為,是有心理準備的。


    所以他什麽都沒有說。


    但細微的情緒變化亦被尹觀所察覺。


    他的聲音在問:“你似乎不齒這種行為?”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他們也是你的屬下,與我素不相識。我無權,也不願評價。”薑望道。


    “那就還是不齒。”


    “你是那種會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嗎?”


    尹觀笑了兩聲,沒有再說話。


    ……


    ……


    一踏進青羊鎮域,薑望便感覺到一種舒暢。


    這不是單純的心理感受,而是切切實實有這樣的現實感知。這裏是他的封地,是受齊國律法保護,也被各方承認的。


    理論上他在這裏,擁有除齊帝之外的的至高權力和自由。


    當然,統轄此地的郡府一紙公文下來,他該低頭還得低頭。但那本質上也可以說是齊帝的權力壓製了。


    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認可他的統治。


    因為這種封地的“認可”,在青羊鎮,薑望能夠發揮的實力要比別處強。不過對他現在的實力來說,這種微弱的“加強”已經是可有可無了。


    離開青羊鎮的時候路邊尚有野花開放,回來時已經冬月,霜殺百草。


    路上偶然遇見的鎮民氣色都還不錯,讓薑望大概能知道獨孤小的工作做得如何。


    薑望特意在鎮域裏繞了幾繞,心裏有了一些了解之後,才往鎮上去。


    按照他離開青羊鎮時的安排,獨孤小負責日常鎮務,向前作為超凡戰力威懾。


    張海若留下的話,便是常規超凡武力,若走,也便走了。其人是不被薑望納入核心班底的。


    在自己的封地,薑望難得神態悠閑。走進鎮廳的時候,一個胡子拉碴、大叔模樣的人,正在院中躺椅上曬太陽。


    不是向前又是誰?


    時間好像唯獨在他身上停止,一切似乎從未變化過。


    薑望特意抬頭看了看天色,這個時候,好像也沒有什麽太陽可以曬了。這家夥大概隻是懶得換地方。


    薑望正要怎麽捉弄他一下。


    卻見躺椅上的那個人驀地起身。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環顧左右,好像在尋找什麽。


    “我的飛劍告訴我,它感受到了危險。”


    這是薑望回青羊鎮後,向前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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