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商盟的商路已經很成熟,即使是在陽國這樣境內有大規模凶獸的地方,也保有自己的安全通道——當然很大一部分是依托於陽國的官道。


    為了讓四海商盟這樣龐大的商會組織入境發展,陽庭做出了不少讓步。


    從青羊鎮逃離的光頭護衛統領陳勇,率隊走的便是四海商盟的商路。直接離開日照郡,從齊國的邊境城市百川城入境齊國。


    四海商盟內部並未有正式公告鼠疫異變的事情。


    對於四海商盟來說,他們付出了極大的誠意,才得以承接整個陽國的救災“生意”。他們在陽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正在收獲利益之時,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願割肉離場的。


    為此,他們寧願拿一些手下“冒險”。


    錢執事是通過自己的私人渠道得知消息,而後第一時間便逃跑了,並未有意知會其他人。


    在青羊鎮被人剃成光頭的這位護衛統領陳勇,也算是通過私人關係得到了消息。他倒是仗義,直接把自己負責的整一支護衛隊都帶回來了。


    當然,如果消息失實,把青羊鎮域的那一攤事丟在那裏不管,他也是需要承擔責任的。


    但跟生命安全相比,那些也都不算什麽了。


    所謂百川城,得名當然不是因為此城附近有一百條河流,事實上此城域內壓根也沒有什麽有名的河。


    這座城市的得名,取自“海納百川”之意。至於納的是哪百川,則便見仁見智。


    百川城屬於定遙郡,當初薑望來陽國,也是經鳳仙、過定遙,走這條路線到的陽國日照郡。


    隻是彼時他暢通無阻,而現在,陳勇帶的這一支商盟護衛隊伍,卻被攔在了城外。


    更準確的說,離百川城還有至少三裏之遠。


    “來者止步!吾等奉命封鎖邊境。再敢靠近一步,立殺無赦!”遠遠便有高喝傳來。


    聲音來自於一隊頂盔摜甲的齊國兵士。


    陳勇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他那些往日因著四海商盟名頭還算驕橫的手下,此刻也都噤若寒蟬。個個老老實實站定,生怕一個動作不對引起了誤會。


    這是正規的齊國戰兵!從這種精銳程度來看,甚至於……可能出自九卒之中。


    陳勇甚至能夠聽到破法弩上弦的聲音。


    大規模應用於軍中的破法弩,是專於應對超凡修士的凶器,在市麵上根本不會流通,買賣都是重罪。


    一輪破法弩齊射,他這種程度的超凡修士,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軍爺!軍爺!”


    陳勇不敢動彈,嘴裏喊道:“我等皆是齊人啊!是良善百姓,可千萬不要誤傷!”


    “齊人?”


    他聽到一個聲音這樣問道。


    然後一個將領模樣的人走出陣列,仍然與他們這些人保持了足夠的距離。


    “如何證明你們是齊人?”


    整個陽國尚慕齊風,穿齊服、說齊話的人不計其數,所以單從言語上,已經很難分辨真假。


    “我等是四海商盟的護衛,身上有腰牌,將爺可以自取去看!小人決計不敢虛言!”


    那將領道:“人不許近前,腰牌扔過來。”


    陳勇不敢違逆,依言為之。


    那將領遠遠接過腰牌,細細查驗了一陣,然後問道:“你身後這些,都是齊人?”


    “我們都在四海商盟裏錄有名冊,將軍一查便知,如何能假?”陳勇賠著好話道:“將爺行個方便,真的都是齊人,思鄉心切。冒昧相詢一句,為何今日不能歸國了?”


    “邊界已封,便是齊人,也不能現在回國。”那將領隨口說了一句,便下令道:“將四海商盟的這幾個人帶到營裏去看押起來,便如前例!”


    陳勇戰戰兢兢,不知“如前例”是如的什麽例。但齊國治軍甚嚴,齊之九卒天下聞名。軍令既下,便再無回轉可能。


    他也決計不敢出聲置喙。


    被齊軍士卒遠遠引著往營地裏去,陳勇心中漸漸也有了計較。


    從這些軍士這麽嚴格的保持距離來看,說不得便是已經知道了陽國瘟毒異變的事情,隻怕邊境的封鎖亦是緣於此故。


    如此一來,將他們這些從陽國回來的人暫時看押起來,也就說得通了。


    無非還是隔絕內外那一套嘛。


    由此也可以得出,他們目前是很安全的,隻要他們沒有染上鼠疫,不在軍中鬧事。


    想通此節,陳勇心下安定了許多,也有閑心跟身後這群惶惑不安的老兄弟們說笑了。


    “怕什麽?有咱們天下無敵的大齊軍隊護送,還有比現在更安全的時候嗎?”


    一個年輕些的護衛吸了吸鼻子:“就不知要看押到何時……話說回來。到底為什麽要看押咱們啊?難道連回國也不讓了嗎?”


    “不該問的就閉嘴!”陳勇狠狠地嗬斥住他,抬眼見前方帶路的軍士並無什麽表示,才把心放下來,安慰其他人道:“四海可是齊國最大的商行,整個齊國衣食住行,哪樣離得了咱們?咱們又沒犯什麽事,不會看押太久。再說了,若實在急著回家,到時候大不了多放點血,讓錢執事把咱們撈出去便是!”


    從頭到尾,給他們帶路的軍士一言不發,即使陳勇暗示賄賂也沒有反應,顯示出良好的紀律。


    這讓陳勇等人自覺或者不自覺的規矩了許多,老老實實跟著走。


    陳勇的底氣,在他見到錢執事之後消失了。


    那是他被關在軍營裏的第二天。


    有軍士過來,把他單獨叫了出去。


    一路上忐忑不安,種種套話,對方卻置之不理。


    問得多了,就是一腳。便隻好閉嘴。


    他一度以為是勒索之類的事情,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甚至也有些軍法刑殺的恐怖想象——人在茫然無措的弱勢處境中,越是無措,就越是容易自己嚇自己。


    但好在,對方隻是叫他出去辨認一個人。


    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因為他要辨認的那個人,正是錢執事……


    他還指望錢執事早點把他撈出去呢!結果其人也自身難保,甚至此刻還要求助於他。


    陳勇走到齊軍設卡的位置,遠遠就看到了錢執事。


    彼時其人不知被誰削掉了發髻,遠遠跪在地上,整個人頹喪不已,氣度全無。


    錢執事不是提前一天就動身逃回齊國了嗎?


    這當中發生了什麽?


    怎會今天才到百川城?竟比自己還晚了一天?


    青羊鎮……薑望……四海商盟……錢執事……陽國……齊軍……


    陳勇隻覺腦子發亂,光頭發涼。


    ……


    ……


    ps:晚上十二點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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