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城主一直到第二天,才得知護衛統領李揚已經身死的消息。


    其人帶著兩個資深超凡捕快,追緝一個普通人,竟然久久無功。


    越城城主大怒之下派人催問,才在越城城域邊界附近,發現三具超凡修士的屍體。


    死三個超凡手下不算什麽,甚至哪怕是死在捉拿一個普通人路上也不是不能理解——無非是哪方政敵暗中出手,想拿秦念民做槍頭,在他乃至他身後的勢力上紮一槍。


    這種事情不算罕見。


    但真正令越城城主感到驚懼的是,追緝秦念民的這三名超凡修士,竟然像是感染鼠疫而死。


    其顯現的外狀,與那些患疫死者幾乎一模一樣。


    一直以來,超凡修士是對抗鼠疫的中堅力量,甚至可以說是唯一正麵力量。


    但現在這種“鼠疫”,難道竟然已經可以觸及超凡,傷害超凡?


    一旦連超凡修士也人人自危,可以想象屆時情況會惡劣到何等地步!


    隻是無法確定,這種狀況,究竟是真的染鼠疫而死,還是死後再染的疫毒。又或者是不是被人故意“布置”成這樣。


    因為是孤例的原因,並不具有一錘定音的結論。


    但越城城主仍不敢怠慢,第一時間上報了日照郡府。


    因為疫情已經開始波及到他了,因為即使他是超凡強者,即使他位高權重,也已經有遭遇危險的可能了。


    事涉自身安危,不再是某某鎮死了多少人,某某街道有多少人患疫……死亡不再隻是落於紙上的冰冷數字。


    而已經似乎走到了他的門外,傳來了令人恐懼的腳步聲。


    所以這一次他的效率比誰都快,動作比誰都果決。


    ……


    鼠疫雖然已經蔓延至赤尾郡,但畢竟浸毒尚淺。至少就倉豐城而言,民心還比較穩定。


    隻是在自日照郡過來的方向設了路障,嚴禁日照郡來人。


    天下樓在倉豐城北城,與其說是一個殺手組織,僅看外觀,倒更像是酒樓一樣的地方。


    裏麵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對於一個殺手組織而言,這當然很怪異。但聯想到一個殺手組織起“天下樓”這樣張揚的名字,這個組織裏還培養出了蘇秀行那樣的殺手,就又覺得,把殺手組織開在鬧市也不是很難理解的事情了。


    “行走江湖那麽多年,一定有些人,讓你很反感。一定有些事,讓你很難忘。但你脾氣好,又或者……顧慮太多!所以你沒辦法。”


    薑望走進天下樓的時候,一個人湊近來這樣說。


    此人長得倒是普普通通,屬於丟進人堆裏找不著的類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頗符合殺手的身份。


    “所以?”薑望問。


    “所以你需要我們!”此人一拍胸膛,立刻豪氣幹雲:“我們天下樓實力雄厚,強者如雲,高手輩出,狠人無數。刀槍棍棒戟,拳掌指爪膝,那是樣樣精通樣樣通,啥啥都會啥都會。三年老字號,值得你信賴!”


    “……所以你們天下樓,隻開了三年?”


    薑望倒並不太意外天下樓隻開了三年,這個殺手組織能開三年倒更讓人奇怪。


    “三年不短了!”此人道:“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三年等於無數年啊客人!”


    薑望嘴角抽了抽,現在的殺手組織也配備跑堂嗎?


    “是這樣。”薑望道:“的確有一個人令我很生氣。”


    “來!客人這邊請!”這人一下子就提高了音量,又湊近薑望耳邊道:“咱們組織最講規矩,談生意的時候一定不能在人堆裏,因為要保護客人的隱私!”


    這話說得倒還像那麽回事。


    但……


    他前麵帶路,帶著薑望穿出人堆聚集的大堂,轉進一間包廂裏,分主次坐下。


    聽著外麵清晰可聞的嘈雜聲音,薑望很懷疑這麽糟糕的隔音效果到底能保護什麽隱私。


    然而這人已經一臉急切地說話了:“客人,盡管下任務吧!”


    那渴望的樣子,好像幾個月也沒接到客人的老鴇。


    “閣下怎麽稱呼?”薑望很有禮貌的問了一句。


    “叫我阿策就行。”此人道:“客人盡管下任務吧!”


    “哦,阿策。”薑望繼續著禮貌:“不知閣下在天下樓所任何職啊?”


    “入我樓來,都是兄弟。我雖然是東域第一殺手,但也不拘泥身份。跑跑腿,待待客什麽的,偶爾也兼任!”阿策說著說著,猛地一轉,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客人有什麽任務盡管吩咐!”


    “……”


    這種強烈的不靠譜感,令薑望沉默了一陣才得以繼續話題。


    他稍稍醞釀了一下情緒,道:“有個人罵了我一頓,轉身就跑。我氣到如今,恨意難消!”


    “這……”阿策有些尷尬地道:“就罵了你一頓,就要請殺手殺他的嗎?”


    他甚至屁股已經準備離椅了,就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能成多大的生意啊?真是浪費時間!


    “我出二十顆道元石。”薑望淡淡補充道:“訂金。”


    “太過分了!”阿策拍案而起。“那小賊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我必為客人摘他項上人頭!”


    “蘇秀行。”薑望說道。


    阿策又半尷不尬地坐了回去:“姓蘇,是哈?”


    薑望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怎麽阿策你不認識他?”


    “認識倒是認識……”


    “不如直接叫出來,讓他與我聊聊,如何?”


    “實不相瞞。”阿策道:“此人已經背叛組織,不在天下樓了!”


    薑望驚訝道:“你們天下樓這麽有實力的殺手組織,沒有把叛徒追殺至死嗎?”


    “這就是客人不懂了。我們天下樓做的是殺手生意,殺人都要賺錢才行。殺蘇秀行,誰付賬啊?虧本的事情不能做。”


    “哪怕是追殺叛徒?”


    “哪怕是追殺叛徒。”


    “真是有原則。”薑望點點頭,又指指自己:“現在不是有我付賬麽?”


    “呃。”阿策終於有些掛不住臉了,但還是勉強道:“他現在混到了另一個組織裏,不太好弄。畢竟同行之間,難免要留些情分。所謂見人留一線,事後好相見!”


    “哦……”薑望恍然大悟:“那個組織你們惹不起?”


    阿策憤憤道:“那可是地獄無門呐。連一國鎮邊大將都敢殺的瘋子!”


    這是薑望第二次聽到地獄無門的消息了,看來尹觀離開佑國之後,發展得不錯。但也如重玄勝所說,是在刀尖上跳舞。


    倒是蘇秀行能混進地獄無門倒確實讓他挺意外的,怎麽看也不像有那種能被尹觀看中的才能啊。


    薑望歎了口氣:“如此,我隻能暫時放過這個大仇人了。”


    “世間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阿策裝模作樣地慨歎了一句,問道:“客人,你再想想,難道沒有別的人罵過你嗎?”


    薑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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