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大齊曆代所有年號,“元鳳”也足以競爭最長的年號之名。


    使用超過五十四年的年號,在大齊漫長的曆史中,也隻有兩個而已。


    陽國作為屬國,自然沿用齊曆。


    薑望從修行中回過神來,按捺住若隱若現的天地門。


    若他想要打破天地門,現在就可以開始嚐試了。


    通天宮裏九大星河道旋無聲轉動,纏星靈蛇矯健靈活,在幾個星河道旋裏來回穿梭——冥燭已經不足夠它盤旋。


    在楓林城覆滅前夕的告警,讓薑望一度覺得冥燭好像有自己的靈智。但在之後的時間裏,再未表現出類似的情況。


    而且,冥燭也已經很短很小了,如果找到辦法將它點燃,薑望估計它都撐不過一刻鍾。


    突如其來的心悸讓薑望停下了修行,於是推門而出。


    他現在仍然是住在礦場裏,跟這些樸實勤勞的礦工呆在一起,令他很踏實。


    “發生了什麽事?”


    獨孤小慌亂的表情給薑望的心情蒙上了陰影。


    經曆過葛恒之死,又將豬骨麵者的碎屍和胡少孟的斷指喂了狗。


    在薑望看來,能讓她慌亂的事情應該不多了才是。


    “青羊鎮死了很多人!”


    小小一開口就讓薑望心頭一跳。


    他一把抓住小小,帶著她直接往青羊鎮趕:“具體什麽事情?”


    雄渾的道元儲備,足以讓他在行進的過程中給小小以庇護。


    熟悉的景色在視野中不斷倒退,小小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發……病!”


    薑望不知道的是,獨孤小的慌亂並不是因為青羊鎮死了很多人,而是擔心因為這件事,招致薑望的不滿與遷怒。


    他也沒有心情再顧慮小侍女的情緒。


    他實在想不明白,不管是什麽病,哪怕是瘟疫,青羊鎮不也已經做好應對了嗎?怎麽還會死很多人?


    薑望以超凡修為往青羊鎮趕,聽得動靜的竹碧瓊、向前、張海都追了出來。


    胡氏礦場到青羊鎮並不遠,但是在薑望疾馳至青羊鎮的時候,看到他身影的很多人才想起來——他上次疾馳至此,正是劍斬胡少孟的時候。


    在陽國,亭長坐堂的衙門,名曰鎮廳。


    此時形容憔悴的胡老根,正在鎮廳之中。


    他並沒有力挽危局的本事,甚至也失之於麵對的勇氣。


    當初將他扶上這個位置,隻是因為他夠聽話,又對本地很熟悉。


    薑望落至廳前的時候,他頓時雙腿一軟,心中卻不知怎麽,鬆了一口氣。


    “把事情簡單跟我說一遍。”薑望直接道。


    “大……大人,是這,額們,額們……”胡老根勉強地說了半天,卻還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薑望的不滿已經毫不掩飾。


    獨孤小在身後道:“老爺,我之前匯總過,還沒來得及跟您說。整個青羊鎮域,發病的情況都與最早死亡的那兩例相同!截止到我知道消息向您匯報為止,今日已經死亡二十七例,這些日子以來,共計死亡五十三例。正在發病或者疑似發病的……暫時沒辦法得到準確的數字!”


    明明是胡老根負責青羊鎮,獨孤小卻對這些數據爛熟於心。


    “為什麽我現在才知道?”


    “屬下也是今天才知道……大概是因為,今天爆發得很厲害,瞞不住了!”


    “瞞不住了。”


    薑望咀嚼著這句話,看向胡老根的目光變得很冷:“你瞞的?”


    “之前額,額不知道有這嚴重。”胡老根慌亂之下,愈發說得亂七八糟:“早那些個,死在下麵村裏,還麽報上。額昨日才知,以為能控製著。”


    “我早已經吩咐過,按照對抗瘟疫的級別進行管製,全鎮戒嚴。事情怎麽還會鬧到如此地步?”薑望直視胡老根的眼睛,手已經搭在劍上。


    一言不對,他便要殺人了!


    往日的那一點情分,不足以讓胡老根獲得原諒。


    在薑望還在隱瞞身份的時候,他最早對薑望示好,理由是薑望作為超凡修士,還把他當人看。


    薑望最不能接受的是,當初他因為這個理由給胡老根信任,胡老根做了亭長之後,卻不把其他鎮民當人看,罔顧他們的性命!


    按照戶籍統計,整個青羊鎮地域,有三萬六千六百七十一人。其中一半的人在青羊鎮上,剩下的一半,分散在三十幾個村落。


    共計五十三例的死亡數字,在紙麵上隻是一個輕飄飄的數字。


    落在實際,在活生生的人群中,相對於青羊鎮域的人數來說,已經極為可怕,一旦公布出去,足以引起大範圍的恐慌!


    胡老根訥訥不能言。


    倒是獨孤小在一旁解釋道:“有很多鎮民根本待不住,不肯在家。忙於生計的、聚會宴飲的,太多太多。都是父老鄉親,他們也沒有違法犯罪,鎮上的捕快們不可能真把他們怎麽樣。在屬下看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嘉城方麵的布告!”


    “嘉城的布告?”


    “安民書,各鎮都有,都要貼哩。”胡老根總算反應過來,從桌案上取過一張布告,雙手遞給薑望:“因著這,鎮民都不信額哩,不肯待著。怎勸都無用。”


    胡老根沒有說的是,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薑望小題大做。也覺得不會有什麽大事情發生。


    當然,薑望不會看不出這一點來。


    但他此刻的心神,全部被手上那張薄薄的紙所吸引。


    紙張不厚,但因為其上嘉城城主府的印章,而有了重量。


    加諸其上的,是席家幾代人經營嘉城此域數百年所積累的信用。


    是嘉城城域數十萬百姓對嘉城城主府的信任!


    隻有一張紙,卻比什麽都要重。


    紙上寫著——


    “茲有疾病擾民,流言四起。


    本府以東王穀超凡修士席子楚之名,澄清私議!


    東王穀當世醫宗,席子楚騰龍修士。


    伏此小疾,翻掌間耳!


    城域一應行止,不必為疾所擾。


    盼民安!”


    看罷此“安民書”。


    一股涼氣從尾椎竄起,直赴天靈。


    繼而,是無法抑製的憤怒!


    說是翻掌滅疾,青羊鎮五十七人得同一種病而死。


    說是不必擔心,青羊鎮卻已經死了五十七個人!


    整個嘉城城域,又病者幾何,死者幾多?


    這是什麽狗屁安民書。


    分明是一封“勸死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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