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碧瓊抱著道術縛虎的副本,興衝衝回房間研究去了。


    小小留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從差點被趕走的陰影中緩過勁來。


    薑望歎了口氣:“你留在這裏,不知是福是禍。”


    “當然是福!”小小急聲道,許是覺得逾越,聲音又不自覺地低了下來:“老爺您救了我,又幫小翠報了仇。遇見您,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怎麽會是禍……”


    “這段時間就在竹姑娘旁邊,不要離她太遠。”


    “老爺。”小小說道:“我可以學武嗎?”


    迎著薑望的目光,她咬著下唇:“您說有危險。我想……我想能幫上您。”


    薑望忽然想到一個身影。


    永遠埋葬在楓林城的那個敦厚漢子。


    那個任勞任怨,一口一個先生,修行是為了守護一方安寧的唐敦。


    那個每天給他和安安做飯的唐敦。


    “我教不了你。”


    薑望轉身往外走。“我不是個好老師。”


    “老爺,還有一件事!”


    小小在身後喊道。


    薑望停住了。


    小小看著薑望的背影,猶豫著問道:“以後,我可以姓獨孤嗎?”


    含著淚眼,但並沒有哭出聲來:“我家裏人早都不要我了,我也,不想再要他們。”


    薑望沉默了一下,明白她是出於怎樣的心理。


    “隨你。”


    在他的身後,小小破涕為笑。


    薑望抬步往外走。


    臨踏出門檻,又道:“想學點什麽防身的話,讓竹姑娘教你吧。”


    ……


    重玄家族地占地極廣,家宅綿延,幾有稍小些的郡域一半大小。


    當然這麽多人裏麵,姓重玄的隻占少數,大多是重玄家的家兵、侍衛、奴仆。


    此刻在重玄信家中,一個臉色紅潤的老頭正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其聲哀切。


    “信少爺,你可要給老奴做主啊。”


    其人正是重玄家在陽國嘉城分發修行資源的那位重玄族人。


    他也是重玄信府上多年的老仆了,早些年被重玄信的爺爺賜姓重玄,臨老了,給他安排一個輕鬆的位置去作威作福。


    重玄信皺著眉:“在陽國,還有誰這麽不長眼?”


    再怎麽弱小的國家,對自身的領地也很敏感。重玄家在陽國的事業,一開始也並不受歡迎。但是重玄家稍稍亮了拳頭之後,一切都消停了下來。直到如今,都很平靜。


    “是一個叫薑望的。”這老頭哭著說:“他不過是一個外姓門客,竟然敢打我。簡直是狗膽……”


    “行了。”


    “狗膽包天啊他!”


    “這事……”


    “嗚嗚嗚,這狗奴才,都不知道自己吃誰家飯……”


    啪!


    老頭哭得正傷心,重玄信直接一巴掌,將他整個人都扇懵了。


    “我說行了!”


    老頭不敢捂臉,但又委屈又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信少爺……”


    他在重玄信家裏服侍了三代人,上上下下都很尊重,不然也不能在重玄信麵前撒潑打滾。


    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令他難受、困惑。


    “我也被他打了。我讓你給我做主!行不行?”重玄信凶狠地瞪著他,咆哮道:“你能不能給我做主?”


    老頭頓時一聲不吭。


    他直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踢了怎樣一塊鐵板。


    “現在整個齊國,誰不知道薑望是勝哥兒最倚重的人?也就你目盲耳背,惹這種爛事!”


    壓製薑無庸之後,重玄勝的聲勢又再上了一個台階。他在臨淄談的合作也非常順利,如今已沒人會再懷疑他與重玄遵競爭的資格。


    重玄信指了指這個老奴才,終究沒有再動手。


    “回頭你自己去庫房裏取點東西,去勝哥兒府上請個罪。他當然不會見你,但意思得傳達到,姿態得有。明白了嗎?”


    “老奴明白……明白……”


    ……


    重玄勝府上。


    臨淄之行歸來後,重玄勝已在府中停留數日,哪裏也不去。


    急劇擴張的時間點已經過去,他現在盡全力消化所得的一切,無論是實力還是勢力。


    像一隻龐然巨獸,靜靜休眠。待他再次饑腸轆轆之時,便是出府廝殺的時候。


    重玄信府上一個奴才來請罪的事情,甚至都進不了他耳邊,所以他也不會對此表露什麽意見。


    此時他陷在特製的巨大椅子裏,俯視著半蹲在身前的黑影。


    這是他在凶屠重玄褚良的支持下,獨立組建的影衛。


    獨屬於他本人,為他搜集一切情報,並處理不便明言的事情。


    組織裏的骨架構成和教官,多是當年在重玄褚良麾下戰鬥過的老卒。從去南遙城到現在的這些動作,此等程度的支持,也代表著重玄褚良已經完全站上了重玄勝的戰船。


    對他投以重注。而不再是像以前一樣,更多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愛。


    “這消息的來源可靠麽?”重玄勝問道。


    黑影報告道:“屬下親自查過其中三個地方,都發現了類似情況。”


    “這事非同小可,我要十足的把握才行。你須得徹查此事。”


    重玄勝說著,又補充道:“此事很危險,你不要親自去了。”


    “是。”


    黑影無聲退下。


    全身披甲的十四,默然站在角落,仿佛永遠靜止的雕塑。


    ……


    嘉城某處酒樓,一個肥胖的男子正在大快朵頤。


    呼嚕嚕,呼嚕嚕。


    此人胡吃海塞,吃得極香。


    麵前的空飯碗已經摞起很高的三摞,滿桌菜肴很快又杯盤狼藉。


    “還有菜呢?端上來!”


    他一邊吃喝,一邊抽空喊了一嗓子。


    “餓死鬼投胎一般。”


    遠處的店小二小聲嘟囔了一句,小跑著過來,臉上已經掛起了職業的笑容:“客人,您這已經是第七席了。”


    “廢什麽話!”


    “不是,這位客人……”店小二很是為難地道:“咱們店裏的食材都給你吃光啦,已經做不成一席了。”


    肥胖男子拿起麵前的盤子,往嘴裏倒了倒,把最後的湯汁喝盡。


    吧唧了一下嘴,油光滑動在肥厚的嘴唇上。


    “嗝……”


    因為癡肥的脖子轉頭並不方便,索性直接轉了半個身位,看著這個店小二,眼睛裏露出危險的光:“可我沒有吃飽。”


    “客人,您這……”


    飽經世故的老掌櫃瞧見不對,忙忙地往這邊招呼:“馬上讓人出去買食材,馬上出去買!”


    但他走至一半,便不自覺地停了步。


    因為他看到那個癡肥男子眼睛裏投射出來的幽光。


    老掌櫃活了大半輩子,他記得這種眼神。


    那是餓極了的畜生,眼睛裏常會出現的光。


    “嗬嗬嗬嗬……”癡肥男子嘴裏發出怪聲,慢吞吞地說:“但是,我現在就很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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