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你聽不明白嗎?”


    胡少孟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黑了,他感覺自己的威嚴頻繁受到挑釁。


    這個該死的無名之輩,不知從哪裏來的鄉下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簡直給臉不要臉。


    他蘊著怒氣喊道:“現在給我……”


    但那個“滾”字生咽了下去。


    “我是重玄家的使者,本名薑望。我從齊國而來!”


    薑望冷冷打斷他。


    “如果你對我的身份有任何疑問,可以聯係你能聯係上的任何重玄家的人核實。”


    “但無論你同不同意,願不願意。現在這裏,我來接管。”


    “這是重玄家的礦場,我是重玄家使者。重玄家授予我執掌此地的權力,這其中也包括刑罰!你既然不能承擔你應擔的責任,那麽這份權力由我代表重玄家收回,這件事情,由我來承擔!”


    他本來想再等等,再具體看看胡少孟背地裏有什麽勾當,什麽打算。那樣才是萬無一失,不枉費他特意混進礦場一趟。


    但再等下去,葛恒或許就跑了。


    礦場就在這裏,跑不掉。但天下這麽大,多的是容納葛恒這種人的陰溝暗渠。


    這其中需要權衡的地方,薑望根本沒有考慮。


    他不可能放過這個惡心的老頭。


    忍無可忍。


    今日他薑望,無需再忍。


    “現在我說。”薑望看著葛恒道:“你有罪。你淩虐侍女,逼死無辜。你……犯了殺人之罪!”


    葛恒愣了一下,不明白獨孤安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重玄家的使者薑望。


    但他很快地反應過來,既然胡少孟沒有出聲,那就說明的確有重玄家派使者過來的這件事。


    “薑大人,薑大人!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輕慢了!”他連聲道歉。


    說著,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語氣謙卑:“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僅看此時他這奴顏婢膝的樣子,誰能想象得到最初見他時的趾高氣昂?


    “我跟你見識什麽?”薑望冷聲道:“我們之間隻是小事。你犯的,是大罪。”


    “薑大人。”葛恒賠笑道:“所謂超凡,自然脫俗。我們超凡者,早已與那些俗人不在一個世界裏。你我同為超凡修士,何苦為這些螻蟻相爭?”


    他頭極低,背極佝僂:“您有什麽意見有什麽不滿,我都可以補償。我出身青木仙門,一定有辦法讓您滿意的。”


    他的態度,自然是有的。誠意看起來也很足。


    隻是一直到現在,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他仍然以為,薑望之所以針對他,是因為他之前的得罪、輕慢。


    從頭到尾,他根本不覺得他對那些普通人的所作所為,有什麽錯。哪怕淩辱了婢女,哪怕逼死了人。


    嘴上認錯,心裏不知。


    他不是認錯,他隻是對更高一級的權力服軟。


    他根本不明白,僅僅隻是那些輕慢、口角,薑望根本懶得計較。


    恰恰是這種視眾生如草芥、視眾生如螻蟻的態度,這種害死無辜卻自覺無錯的態度,令薑望憤怒。


    整個楓林城域,就是這樣被犧牲掉的。整座城域地陷幽冥,無數魂靈永世沉淪,隻為了成全莊承乾一人的洞真境!


    “什麽是俗?他們辛苦工作,努力養活家人,這叫俗嗎?”


    “他們老實本分,從無害人之心,這叫俗嗎?”


    “他們不偷不搶,不坑不騙。靠自己的雙手,拚了命的努力,你說他們叫‘庸俗’嗎?”


    “在我看來,他們並不庸俗,反而偉大!平凡之中,孕育出來偉大的生命!”


    薑望直視著葛恒,目光如刀:“而你呢?像你這種,欺軟怕硬,欺上淩下,人前人模狗樣,背裏男盜女娼。身入超凡,卻沒有超凡的格局,人在高位,卻不承擔高處的責任。這才是庸,這才叫俗!”


    “還有你!”他的手一一指過張海、向前、胡少孟。


    “屍位素餐!”


    “渾噩度日!”


    “麻木不仁!”


    最後仍然回到葛恒:“修行,修行。你們把人的那一麵修沒了,把畜生的那一麵修出來了!俗不可耐,臭不可聞!”


    張海、向前俱都沉默,胡少孟怒氣隱隱,但按捺著沒有說話。


    葛恒被罵得狗血淋頭,有心發怒,但畢竟不敢對重玄家的使者放肆。


    “一想到我竟跟你這種人同在超凡之列,我就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有如收筆落印,再無回轉。


    薑望最後說道:“我以薑望之名,剝奪你超凡的資格!”


    葛恒猛然起身,他當然不肯束手就擒。


    既然服軟求饒無用,倒不如行險一搏。殺了這個狗使者,大不了逃出陽國,重玄家未必找得到他。


    “去你……”


    他的咒罵才剛出口,第一句都還沒能說完。


    整個人就已經動彈不得。


    張嘴難言,手腳難動,隻有一雙眼睛,露出無法抑製的驚恐。


    縛虎!


    在乙等上品道術中也堪稱精品的縛虎,在薑望那個層次的戰鬥中,或者隻能製住對手幾息。


    但麵對區區一個遊脈境,還年老體衰的葛恒,足以將他控製到死。


    就這一記道術,便熄滅了胡少孟的心思,令他老老實實。


    薑望慢慢走向葛恒,一步一步,如踩在他心上,令他幾乎要跪地求饒。


    然而體內的木氣自內而外束縛著他,他連跪下都做不到。


    “你很喜歡折磨人?很享受淩虐的快感?”


    薑望這樣問著,走到這個老頭身後。抽出佩劍長相思,以劍尖抵住了他脊椎與頸椎的交界點。


    那冰冷的觸感,令葛恒遍體生寒。


    他曾經很享受那些可憐侍女們掙紮求饒,痛哭流涕,慘叫不止的感覺。


    可現在他連大喊大叫也做不到。


    他甚至沒有辦法去掙紮、去痛哭,所有的恐懼、怨恨,無處宣泄。


    長劍慢慢下沉。


    鋒利的劍器沒有遇到一絲阻滯,輕而易舉地剖開了整條脊柱。


    對於任何一個騰龍境以下的修士而言,這意味著……通天宮的崩解。


    道元消散,五氣潰亂,縛虎自動失效。


    薑望收劍入鞘,葛恒像一灘爛泥軟在了地上。


    直到此時,他才能發出一聲哀淒的慘嚎。


    他已經被徹底的廢掉,此時甚至不如一個尋常的老人。


    衰老,脆弱,無力。


    曾經高高在上,如今跌落塵埃。


    薑望看了看胡少孟,張海和向前,淡淡說道:“跟我來。”


    他帶著這幾個超凡修士回去先前的議事房間,而將葛恒,留給了憤怒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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