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影像發生器迸射出的光線在蒸汽中扭曲,所有人形輪廓都在微微波動。


    唐悠悠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她臉側探出的那張男人的臉,仿佛雕塑一般,凝固著陰森的笑容。


    一種窸窸窣窣的呢喃縈繞在周圍,又似乎就在人心頭響起。一旦集中注意力想聽得真切一點,聲音就會消失。


    槍手們整齊劃一地低頭掏了掏耳朵,晃晃腦袋,卻依舊感覺聲音若即若離。


    然而,這種聲音帶給王巢的感受卻完全不同。


    在他聽來,那是無窮無盡的人在說話。


    就像把全人類關進了一個房間,所有人都在說話,形成一股巨大的,嘈雜的聲浪,他分辨得出很多種語言,卻無法聽清楚任何一句話。


    另外,王巢第一次感受到了令他汗毛豎起的危機感,他意識到唐悠悠身後的那個“人”擁有著比他更加強大的力量。


    戰機稍縱即逝。


    下一刻,那個人動了。


    王巢的身形隨之消失。


    嗡。


    空氣猛地震顫,掛在廊柱上的汽燈同時爆裂。


    黑暗降臨。


    槍手們都已被震翻在地,意識模糊中,發現自己在百米深的地下看到了銀河。


    散逸的能量形成一股星辰之潮,聚散不定,每一顆星辰閃耀,都代表著王巢和神秘人交手一次。


    從第一次碰撞後,王巢便明白,對方同樣擁有黑洞之力。


    每一次交手,兩個人形黑洞都有難以想象的質量同時湮滅。


    巧合的是,兩個人都將吞噬控製到了巔峰,湮滅產生的毀滅之力沒有絲毫外泄。


    刹那數以億記的碰撞,任何技巧都失去了意義,拚的就是質量損耗。


    王巢明顯占了下風。


    畢竟他的進化程度才11%,伽馬回響受到極大的拘束,而對方幾乎純粹以能量體作戰。


    又一秒過去。


    銀河中的星辰愈加繁密,閃耀的頻率也在加快,直至整片“星空”以一種固定的節奏整體閃爍,證明他們碰撞的速度越來越接近光速。


    但是,對方很快便發現一個事實,王巢的質量……接近無限。


    無論損耗的速度有多快,蒸散一個質量無限的黑洞所需要的時間,都是無限。


    閃爍的“星空”突然熄滅,王巢的身形在唐悠悠身側現出,稍稍晃了一晃。


    黑暗中,沒有任何聲音。


    劫掠者,槍手,地下河的聲音全部被黑暗吞噬。


    王巢清楚那個神秘人在察覺他擁有無限的質量時果斷改變了策略,此刻就在附近伺機而動。


    忽然,唐悠悠輕聲說了一句話:“王巢。”


    王巢微微轉頭,看到她臉上流露出一個極其悲哀的表情,這個表情與她之前的任何表情都不同,就像一個走完一生的女人看著自己的愛人,悲歎分別之苦。


    莫名地,王巢笑了笑:“我在。”


    “我看到了結局。”唐悠悠淒然道,接著伸出手指,點向王巢眉心。


    在她的手指接觸眉心的一瞬間,王巢閉上了眼睛。


    然後,又一次睜開。


    咯噔,咯噔,咯噔……


    有人在不停地按動彈簧圓珠筆的按鈕。


    這個聲音讓王巢回神,像在一個清晰的夢境中醒來,他看到金屬桌子對麵坐著一個穿白色隔離服的人,頭上戴著碩大的磨砂玻璃罩,麵容模糊。


    從體型來看,那似乎是個男人,右手擱在桌麵上,不停地按動圓珠筆。


    咯噔的聲音讓黃巢有些煩躁,他直了直身體,環顧周圍,發現這裏是個純白色的房間,牆壁地麵都是相同的白色。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依舊穿著囚服,左手手指間夾著一根燃燒的雪茄。


    這是什麽地方?我什麽時候到這兒的?煙是哪兒來的?王巢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並且越來越強烈。


    “想清楚了嗎?”對麵的人發出古怪的電子聲。


    “嗯?”王巢怔了怔。


    似乎他們剛才正在進行一場對話,而黃巢卻剛剛醒來。


    這確實就像一個夢,無法記得開始,無法感知到時間地點。


    “選擇,那兩個選擇,想清楚了沒有?”對麵的人停止按動圓珠筆,身體往後一靠,把一張紙推到黃巢麵前。


    “什麽選擇?”王巢看到紙上隻有兩個字母,a,b。


    “剛才說過的,”即便是電子音,也能聽出對麵的人有些不耐煩,“a,進入停滯實驗室,你將在裏麵度過十年,出來時,現實時間隻走過十分零三秒。b,進入躍遷實驗室,你在裏麵隻需要待一個小時,出來時,現實時間將跨越150年,你需要把一些東西帶給未來。”


    “做這個選擇,我有什麽好處?”王巢把雪茄叼進嘴巴,用牙齒咬著,uu看書 .ukansu 從煙霧中看向對麵。


    “選擇a,出來後你將獲得特赦,選擇b,”對麵那人笑了,“說不定150年後的人會為你建立一間博物館,那麽,你同樣獲得自由。”


    “所以你的籌碼隻是可笑的自由?送我回堆肥場吧,那裏的蠢貨比蟑螂都多,想必你會有更好的人選。”


    “王巢先生,我看過你的資料,你有很多稱呼,暴君,伊萬,阿提拉,我甚至懷疑王巢並不是你的本名,而是源自一位古代東方的劊子手。


    你統治過黑暗世界,雙手沾滿了鮮血,你聲稱要維持罪惡的秩序,卻隻帶來恐怖和混亂,你曾無數次給跪在你腳邊的人以選擇,而今天,你也隻有這兩個選擇,別無他途。”


    王巢咧嘴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雪茄的煙霧無法遮蔽他雙眼的寒光:“真是正義凜然的演講,可惜,這個玻璃帽子無法保護你,寶貝,我會找到你,並且讓你了解那些稱呼真正的意思,我選a。”


    空氣陷入沉默。


    王巢很有耐心,他喜歡看著道貌岸然的家夥們恐懼,顫抖,直到彎下膝蓋,跪地求饒。


    然而,對麵那個人緩緩站起,上半身前傾,玻璃麵罩探到了王巢眼前。


    磨砂玻璃中隱約露出一張年輕男人的臉,憤怒,稚氣,唯一缺少的是恐懼。


    “我並不害怕你,王巢,你其實是個懦夫,”那個年輕人的眼神清澈,“我在這裏等著你。”


    王巢的目光從玻璃罩中的眼睛移開,看向桌麵。


    年輕人握著圓珠筆,在字母a上畫了一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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