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劉文炳見狀肝膽欲裂,拚命的用刀背擊打馬背向前衝去。


    其父死後,劉文炳、劉文耀兩兄弟相依為命,劉文耀雖然大大咧咧不少惹事,但長兄如父,劉文炳從來沒認為他兄弟是浪蕩子,即便犯了錯,不論劉文炳如何打罵,劉文耀也很少去反駁,劉文炳很難接受如果老二沒了,他將怎麽麵對列祖列宗。


    “大哥,咱麽事!”濃煙中傳來劉文耀的聲音。


    劉文耀雖然莽撞但也不傻,早在看到對方的火繩槍時,心裏就已經有了定意,如此近的距離,跑肯定是來不及了。


    於是在火銃轟擊的一瞬間,劉文耀伏身將自己的身體則斜著掛在馬背的一側,而後用盡全力向一邊拉動韁繩,同時左手抓著戰馬的鬃毛讓迫使其轉向。


    戰馬控製不住平衡直接倒地,並橫著向前足足滑行了四五步,劉文耀則躲在馬腹後方,火銃轟擊之後,戰馬背部、頭部中了好幾槍,躲在馬腹後方的劉文耀除了墜落時胳膊腿兒擦傷感覺火辣辣的之外,並沒有中彈。


    劉文炳見老二沒事,當即帶著張家兄弟、沐家兄弟,以及其他勳貴、親衛數十人跟上。


    劉文耀提著戰刀站了起來,中彈的戰馬仍舊在地上抽搐,噴出的鮮血將劉文耀染成了血人。


    他笑嗬嗬的望著距離他不到十步的敵人,劉文耀的憨厚的笑容在京營裏是出了名兒的,但對於魯王的親衛隊來說,這笑容看起來卻那麽的恐怖。


    如此近的距離,被三百火銃齊射,還能安然無恙,使包括樊平在內的所有人都一時陷入震驚。


    “殺了此人,本王賞千金!”魯王朱壽鋐也被劉文耀閻羅般的造型給嚇壞了,當即指著劉文耀道。


    “擋我者死!”不待敵軍做出反應,劉文耀提著戰刀就迎了上去。


    他決不能給這些火銃手換彈的機會,如此近的距離,倘若再來一次齊射,他說不得就真的要去下頭見老爹了。


    這三百火銃手本來是朱壽鋐手裏的王牌,但這時候的火銃手與弓箭手一個毛病,倘若一番齊射後能把敵人幹掉固然萬事大吉,如果幹不掉,還被敵人貼臉的話,後果可想而知。


    劉文耀戰刀飛舞瞬間就砍翻了兩三人,親衛隊頓時慌亂起來。


    “還請殿下速速撤離,末將來殿後!”樊平知道這次是逃不過去了,隻得抽出戰刀對魯王朱壽鋐道。


    朱壽鋐也看出這群衝上來的官軍不是一般人,恐怕再不撤就來不及了,是以勉強鼓勵了樊平和剩下的親衛幾句,趕緊跟著孔胤植向後方撤去。


    此時朱壽鋐身邊已經沒什麽親衛,隻有四五個內侍跟著,德王、衡王也差不離,這兩位跑的太過匆忙,連自己的衛隊都跑沒影了。


    隻有孔胤植身邊還聚攏著三四十個體格高大的侍衛,據朱壽鋐所知,這些人都是孔家人,人數不多,但卻從小便習武,乃是孔家的殺手鐧。


    孔胤植也不再多言,翻身上了馬,並命令侍衛讓出了三匹馬給朱壽鋐三人。


    朱壽鋐三人麵麵相覷有些疑惑。


    “三位殿下,難不成還指望坐馬車嗎?逃命要緊,速速上馬!”孔胤植焦急的對朱壽鋐三人道。


    都什麽時候了,優柔寡斷終不能成事,孔胤植對魯王失望至極。


    朱壽鋐也知道如今是危急關頭,在孔胤植的催促下隻好屈從,不過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老好,爬了三次才爬上馬背。


    見眾人都已準備好,孔胤植回望了一眼身後的戰場,此時樊平帶著魯王的親衛已經與劉文炳的勳貴團廝殺了起來,樊平很明顯占了下風。


    孔胤植當即命令緊急向南撤退,剛跑出去沒多遠就遇到不少官軍圍堵,不過相繼被孔家親衛殺死,德王和衡王都對這幾十個親衛讚不絕口,覺得此番能逃出生天,全靠這些親衛了,不由得邊跑邊誇著孔胤植。


    孔胤植哪有功夫管這兩人的奉承,平日裏一個個高高在上的,如今如此諂媚,還不是因為身家性命寄托在他身上。


    至於朱壽鋐,他不是不想說話,實在是被戰馬顛簸的夠嗆,這才跑了不到一刻鍾功夫,朱壽鋐就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被顛的都錯位了。


    孔胤植當然也看到了朱壽鋐的情況,隻是他實在沒工夫搭理,魯王的大軍肯定是沒了,大軍都沒了,誰還管你是誰?


    為今之計,孔胤植必須盡快找到福王,憑著他衍聖公的名號,不論是他去找哪一方,那些藩王必定都將視他為座上賓,而距離他們最近的便是福王了。


    又跑了約莫一刻鍾功夫,魯王朱壽鋐終於堅持不住了。


    “懋甲,慢些……本王……身體……受不住了。”朱壽鋐喘著粗氣道。


    此時,東方漸漸的露出了魚肚白,天慢慢的放亮了。


    “殿下,堅持一下,這些官軍都是騎兵,此時休息,實在危險。”孔胤植一邊策馬狂奔,一邊隨口敷衍道。


    此時後方不斷有逃出來的潰兵向孔胤植等人匯合,但孔胤植仍舊不敢怠慢。


    似乎是印證了孔胤植的話,好巧不巧的,此時遠處真的追過來一撥人,孔胤植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再不顧朱壽鋐的抱怨,向南逃竄。


    “賊將休走!”崇禎皇帝騎著戰馬,將天子劍揚的老高,衝孔胤植逃竄的方向興奮的喊叫。


    其身後一群親衛見當朝皇帝如此興奮,一個個的也都嗷嗷直叫喚。


    唯獨周遇吉皺著眉頭緊緊跟在崇禎皇帝的身邊,他們的戰馬都是從上萬戰馬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良種,不論從體格上還是耐力、速度上,都比孔胤植的好上不少,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追上孔胤植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周遇吉皺眉是因為,這陛下怎的與平日裏不大一樣,追個敵軍就激動的不行,還有剛才的言辭,總讓周遇吉覺得好像在哪兒聽過,想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似乎在京城聽人說書三國演義裏似乎經常有這一出。


    唉,這也太兒戲了,以後斷不能任著陛下胡來,就這次他都不知道回去怎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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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跟在崇禎皇帝另一邊的解閻王十分的放鬆,這廝跟在崇禎皇帝身邊最久,自然早就了解這位思維跳脫的年輕天子。


    說他雄才偉略一點不過分,兩年時間解決了最重要的財政問題、軍隊問題,當然這是韓山河與解閻王私下的誇耀。


    但在解閻王看來,在很多事兒上,這位天子也經常不著道,任性起來哪裏有半分天子模樣,跳脫的像個大孩子。


    崇禎皇帝當然不知道身邊這倆大號保鏢會這麽想他,不過即便知道了崇禎皇帝也不會在乎,多半還會笑著嘲弄他們不知性情。


    他來到這個世界也不過兩年,當皇帝也才隻有這段日子,從最初的懵懂胡來,到後來被東林黨人上了一課,而後學會隱忍、韜光養晦,這兩年來崇禎皇帝覺得自己成熟了許多。


    但他的心裏卻一直有股難以克製的理想,他不想當一個一輩子隻呆在宮裏頭的國寶,每天麵對的都是垂垂老矣的朝臣、唯唯諾諾的太監,這對於一個後世的靈魂來說,及其枯燥且乏味。


    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崇禎皇帝就下定決心,他終將率領千軍萬馬驅除韃虜、蕩平不臣,他要讓黃台吉跪在他身前唱征服,他要讓弗朗機人、尼德蘭人滾出亞細亞,他要將寶島東番多回來,他還要遠赴美洲,將後世的燈塔國扼殺於搖籃之內……


    總之,長風破浪會有時,殺敵就從今日時。


    練兵一年還多,第一次上真正的戰場,崇禎皇帝又怎能不激動,身邊又都是自己人,何必去掩飾這份激動?


    愛誰誰吧,他是皇帝,誰還敢嘲笑他不成?反正他要過把癮。


    三四十個孔府親衛緊緊的將孔胤植等人圍在中間,魯王的潰兵雖然跟著孔胤植逃竄,但這些兵早已嚇破了膽,隻想著逃跑根本不聽指揮。


    沒多久,崇禎皇帝就追到了孔胤植隊伍的屁股後頭,但前方稀稀拉拉都是潰兵,崇禎皇帝為了方便辨認孔胤植,便興奮的指著前頭的孔胤植等人道:


    “穿黃衣服的是賊首,追殺賊首!”


    “殺敵——殺敵——”皇帝老子如此賣力,一群親衛自然也跟瘋子一樣嗷嗷叫著要立功。


    孔胤植聽了這話眼睛都直了,他雖為衍聖公,但並沒有穿黃色衣服的權力,能穿明黃色衣服的隻有宗室人員。


    “三位殿下穿著太過顯眼,還是將袍子脫了吧。”孔胤植冷著臉對三個拖油瓶道。


    德王和衡王聞言自然不敢反對,生怕孔胤植丟下他們不管似的,當即一邊狂奔一邊脫袍子。


    魯王朱壽鋐哼唧一聲,他捂著胸口臉色發白,身體也左搖右晃的有些支撐不住,剛想丟開韁繩去脫袍子,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徑直的栽倒在地。


    孔胤植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作聲,德王和衡王也對視一眼,老實的沒有答話。


    “陛下,那魯王墜馬了!”周遇吉趕緊稟報道。


    作為京營提督,周遇吉自然認得朱壽鋐。


    “派幾個人去捉,其他人隨朕繼續追敵!”崇禎皇帝想都沒想便道,如此快的速度下墜馬,多半是廢了。


    “長胡子的是賊首,隨朕追殺賊首!”崇禎皇帝繼續高喊道。


    此時崇禎皇帝真有種後世動物世界裏,追逐獵物的那種快感,他很享受這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但孔胤植就不這麽享受了,四周的潰兵雖然不少,但沒有一個聽他的指揮,倘若不能趁著周圍潰兵多擺脫追擊,最終的後果可想而知。


    念及此,孔胤植也顧不得自己那留了十多年的胡須,當即奪過一名侍衛手裏的短刃,噌的一聲將胡須全部割斷。


    德王和衡王相對年輕些,見到孔胤植如此決絕也都默不作聲。


    “短胡子的是賊首,隨朕追殺賊首!”崇禎皇帝又喊道。


    孔胤植差點氣炸了,但打又打不過,隻得從自己袍子上私下一大塊布將臉給蒙上。


    “蒙臉者是賊首,追殺賊首!”


    ……


    不論孔胤植如何的玩兒命逃跑,但限於戰馬的速度,孔胤植最終還是沒能逃脫。


    唯一讓崇禎皇帝略感吃驚的是孔胤植身邊的侍衛,這些侍衛在被他包圍後仍舊一個個視死如歸,竟然沒有一個投降。


    且這些侍衛個個戰力也都不俗,倘若不是解閻王等人也都是練家子,還真有點棘手。


    即便如此,斬殺這三四十個孔府親衛,崇禎皇帝的親衛仍舊折了好幾個。


    “陛下饒命!我們也是受了魯王的蠱惑呀!”德王和衡王都被嚇尿了,兩個人跪在地上哭的像個淚人兒。


    不過二人也不傻,魯王墜馬生死未卜,但朱壽鋐身體本就不好,那麽快的速度想必應該凶多吉少,是以為今之計自然要將責任都推到朱壽鋐身上,這樣他們二人才有可能脫罪。


    他們雖然有錯,但畢竟都是朱家人,再者說他們二人頂多算個從犯,按照宗室慣例,最差也就是軟禁。


    所以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賣慘,把黑鍋全部甩到魯王身上,極強的求生欲讓二人的演技炸裂,以至於他們二人自己都信了。


    但是崇禎皇帝隻是冷笑,崇禎皇帝是誰,豈能不知道這些藩王的把戲,況且他所以忍耐這些藩王如此之久,還不是為了斬草除根一網打盡。


    不過既然二人已經成了俘虜,以後如何處置他自己就能做主,畢竟宗室的事兒說白了是他老朱家的家事。


    崇禎皇帝看向孔胤植,這貨才是他的最終目標,天下舉子的精神領袖、儒學儒教的嫡傳子孫、工學理學的絆腳石、朝政改革的攔路虎……


    孔胤植似乎看出了崇禎皇帝眼中的殺意,不過他卻絲毫沒有如德王、衡王一般痛哭流涕。


    他的身上流淌著孔聖人的血脈,雖然這血脈沒有天子金貴,但在某種程度上,卻讓天下讀書人更加敬仰,畢竟大明才多少年,孔家又多少年?


    崇禎倘若想籠絡天下舉子百官,就必須先籠絡住他孔家,他可不認為這年輕天子敢殺他。


    但孔胤植也不傻,想活命最起碼的態度必須得端正,費盡心血培養的親衛死傷殆盡,孔胤植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跪倒在地道。


    “陛下,起草檄文並非臣的意願,全是那朱壽鋐,他派兵控製了孔府,逼迫臣寫那檄文,但臣寧死不屈,那朱壽鋐便讓人臨摹臣的筆跡,又盜用臣的印璽……


    陛下,臣世代沐浴皇恩,又怎會做這等忤逆背叛之事,懇請陛下明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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