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為福建巡撫,巡撫本就執掌當地軍政,楊嗣昌還特地強調不幹預作戰指揮,其實已經給足了鄭芝龍麵子。


    這個想法並不是崇禎皇帝交代的,而是楊嗣昌自己的計劃,鄭家不是鄭芝龍一個人,鄭家水軍也不都姓鄭,他首先是要看看鄭家水軍的作戰方式,其次是接觸一下鄭家水師的中高級將領,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大人想觀戰,下官自然不敢拒絕,但戰場上刀劍無眼,下官擔心一旦發生什麽閃失,下官擔不起這罪責呀!”鄭芝龍故作為難道。


    楊嗣昌不僅是福建巡撫,還是內閣大學士,聽說還挺受當今天子器重,鄭芝龍說的倒也在理。


    “你無需多慮,本官容後便會寫奏疏給陛下,言明此時本官自己的決定,與鄭大人無關。”楊嗣昌似乎早就想好了對策,毫不遲疑道。


    “這……下官遵命。”鄭芝龍知道事不可違,隻得聽令道。


    鄭芝龍倒是不怕楊嗣昌觀戰,他其實是真的擔心除了岔子,畢竟火炮又不長眼睛,但看楊嗣昌似乎心意已決,隻得考慮多派些戰船保護其周全。


    商議好了此事後,鄭芝龍憂心忡忡的離開了巡撫衙門。


    太多事情出乎了鄭芝龍的預料,尤其是站隊問題,似乎已經刻不容緩了,選擇當今天子,勢必以後的海洋貿易要受到極大的影響,甚至幹脆被朝廷吞掉。


    選擇與藩王共事,倒是不僅能保住家業,還可更上一層樓晉級為世襲勳貴,且有了從龍之功以後的官途也會方便許多,壞處是一旦失敗將死無葬身之地。


    當然,還有一個選擇,那便是坐視不理誰也不幫,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隻要不影響鄭家的利益,他就安生呆在安平享福,壞處是可能會失去朝廷的信任,以後說不得還得放棄福建的家業,繼續在海裏流浪。


    唉,真是難辦呀!


    鄭芝龍一路往回走,不住的歎氣,心說都怪當今陛下,倘若他不搞什麽新政,又怎會生出這麽多的事兒。


    待到了家門口,三百黑人衛隊呼啦啦撤去,引得周邊百姓一陣騷亂。


    “老爺,那位曾先生又來了,老奴把他請到客廳去了,你是否?”管家見到鄭芝龍便溫言道。


    “不見!就說老夫身體不舒服。”鄭芝龍心煩意亂道。


    上次夜裏來就被楊嗣昌查明,這次倒好,大白天的就敢來,且不說鄭芝龍本來就不想摻和這事兒,倘若又讓朝廷知道了,反而是兩邊不討好。


    ……


    曾文勉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看起來十分急躁,距離眾藩王約定的起事時間已經快到了,可一連好幾日,鄭芝龍都沒有給他任何答複,今天他是真的等不下去了,這才火急火燎的趕來親自詢問。


    剛才衛隊那麽大的動靜,使得曾文勉臉上露出喜色,想著正主總算是回來了。


    不多時,老管家慢吞吞的走了進來。


    “可是你家老爺回來了?”曾文勉一臉期許的問道。


    “我家老爺身體抱恙不方便見客,曾大人要不改日再來吧。”老管家微笑著帶著歉意道。


    曾文勉聞言皺了皺眉頭,他在蜀王府中地位不低,從沒有人敢如此無理,鄭芝龍一個小小的遊擊竟然敢避而不見,這讓他的心裏很窩火。


    但想著鄭芝龍可能真的不舒服吧,為了那件大事,曾文勉隻得冷著臉與那老管家拱了拱手暫且回去。


    到了第二天,曾文勉繼續去拜訪,可這次他連鄭府的大門都沒進去,那老管家仍舊歉意的說,鄭芝龍的病還沒好,不見任何人。


    曾文勉暗自慍怒,以為鄭芝龍是在擺架子,心說待大事成了,他有的是法子給這鄭芝龍穿小鞋子,便暫且忍了。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曾文勉覺得鄭芝龍即便身體再是不舒服,四天時間總能養的差不多了,便又帶著禮物來訪。


    “不好意思曾大人,我家老爺的身體還抱著恙,實在不方便見客。”老管家仍舊是笑中帶著歉意。


    “你家老爺是得了什麽重病嗎?連床都下不了?那好,鄙人自己去看看他可好?”曾文勉立即就不幹了,他實在是沒時間在等了。


    可誰知曾文勉的話剛說完,剛才還笑嗬嗬的老管家臉色立即就變了。


    “曾大人這是什麽話?是在咒我家老爺死嗎?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鄭家不歡迎你!”老管家說完便拂袖而去,一點麵子也沒給曾文勉。


    老管家跟著鄭芝龍十幾年了,人老成精,自打知道這人是蜀王府的,再看自家老爺的反應,老管家就知道了自家老爺的意思,如今這光天化日之下你屢次前來造訪,是擔心朝廷的人看不到嗎?


    門砰的一聲關上,隻留下曾文勉風中淩亂。


    “你……你們……鄭遊擊,你好自為之!”曾文勉對著院子裏頭吼了一聲,直氣的胡子亂翹。


    ……


    卻說自打左良玉下定決心投奔福王,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暗中收攏被崇禎皇帝趕出京營的衛所兵。


    左良玉在這些人心中並非無名之輩,甚至還當過總兵,這極大的增加了左良玉忽悠成功的可能性,他在順天府周邊的官道上安插人手,專門攔截、遊說衛所兵,一個月時間,竟然真的被他收攏到了五千多人


    為了避過廠衛的搜查,左良玉並不敢明目張膽,而是將這五千多人分成了二十多股分頭行動,倘若有人過問,便說是奉命遣返回原籍,反正這些衛所兵也沒帶武器。


    至於戶籍文書?鬼才隨身帶著,官府的人自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真的去收押,左良玉倒是鑽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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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有一點左良玉卻是沒想到,那就是這些衛所兵是真的難伺候,才剛出了順天府地界,就散落的到處都是,左良玉不得不騎著一頭騾子四處收攏隊伍。


    倘若這些人是受不了京營苦訓的兵油子,那左良玉就是兵油子中的兵油子,簡稱油王,左良玉很生氣但又不好發火兒,他擔心真的軍法從事,這些衛所兵第二天能跑光了。


    在抵達福王府之前,左良玉必須忍耐,因為隻有見到了福王,給他們發了銀子、發了武器,他們才能聽話,隻要有銀子給,就是打罵他們,這些家夥也不會偷跑,左良玉太了解他們了。


    “左老大,咱都二十多天沒聞過酒味兒了,今晚倘若還喝不到酒,俺就不走了,俺的腳都磨出大泡咧!”一個兵士見左良玉騎著騾子趕過來,將黑乎乎的腳掌抬起來伸給左良玉看。


    他們目前的身份特殊,這些兵自然不敢明目張膽叫左良玉為大人、或者總兵,所以幹脆就叫其老大。


    左良玉哪有功夫去看臭烘烘的腳丫,壓抑著心中的慍怒還沒發火兒,誰知道旁邊的衛所兵也開始附和。


    “就是,咱跟著左老大趕了這麽多天路了,連飯都沒吃上頓飽的,咱幹的可是掉腦袋的事兒,危險著咧!餓的前胸貼後背哪兒成?


    今兒晚上俺要吃上頓好的,否則,俺也不走了。”


    “對,皇帝還不差餓兵咧!”


    “俺才不管那麽多,咱要喝酒,沒酒的話,咱可就回家了。”


    數百衛所兵受這氣氛的影響,個個都嗷嗷直叫喚,左良玉氣的差點背過氣來。


    “住嘴!不是跟你們說了嗎?隻要到了福王府,福王殿下定然好酒好肉的招待你們,還差幾百裏路,堅持堅持,待大事成了,想喝酒還不好說?”郭順昌見左良玉生氣,走過來嗬斥道。


    “郭老大,你當幾百裏路是玩笑呢!咱鞋子都磨透了,咱不想什麽以後,就想晚上有酒喝!”


    “對,否則俺們就不走了!”


    “你們……”郭順昌也被這群衛所兵給氣到了。


    “好!今晚咱們喝酒,不過明日要給咱趕雙倍的路。”左良玉不知怎的突然臉色又恢複平靜,笑盈盈的對眾多衛所兵道。


    “好說好說,隻要有酒,明日保準不會誤了老大的行程!”兵油子甲奉承道。


    “就是就是,還是左老大對咱好。”兵油子乙也笑著諂媚道。


    可郭順昌卻皺起了眉頭,他欠著左良玉的騾子走到一邊。


    “大人呐,咱的銀子可快要花完了,照這麽個用法,咱們十有八九可撐不到福王府。”郭順昌看著那群兵油子擔憂的道。


    就這些銀子,還是左良玉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湊出來的,倘若不是嫖的太厲害,他倒是也不至於這般窘迫,連匹像樣的馬都買不起,身為總兵卻騎著個騾子。


    “那也得花,倘若不花,這些人說不定晚上都能跑沒了,那樣豈不壞了大事?”左良玉沉聲道。


    這些兵就是他投靠福王的資本,沒有這些兵,他屁都不是,雖然這些兵差了一點點,但隻要穿上軍裝,拿起武器,喊喊口號,壯壯聲威,那絕對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至於銀子不夠花,這倒也是個大問題。


    “待進了河南地界,咱們可以搶。”左良玉沉聲道。


    “可是大人,倘若官府發現了咋整?”郭順昌驚道。


    “怕什麽,進了河南可就等於進了福王的地界,福王倘若連這個都搞不定,還造什麽反?”左良玉不屑的道。


    河南北邊是福王、潞王和周王,南邊是唐王,東邊是魯王,他才不怕官府,隻要到了河南,他就敢將部隊集結到一塊來。


    郭順昌雖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但仍舊感覺不太放心。


    “笨!你就不會買些劣質酒,多摻些水?這些窮兵蛋子,能喝出來個啥?”左良玉不屑的道。


    ……


    十幾天後,左良玉曆盡千辛,終於帶著五千兵油子抵達了洛陽,左良玉帶兵十幾年,第一次感覺如此疲憊,實在是這些衛所兵太難伺候,左良玉就差把底褲給當掉了。


    “前頭就是洛陽城,走了這麽遠,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了,都給老子精神點,莫給左大人丟人!”郭順昌站在隊伍前頭大聲嗬斥。


    這一天左良玉等了兩個多月,郭順昌又何嚐不是,一路上再怎麽偷奸耍滑都不重要,但絕不能在福王麵前顯露,按照斥候的稟報,福王朱常洵可是要親自迎接的。


    畢竟五千部隊可不算小數目,再加上左良玉先前的總兵身份,足以令福王重視。


    “放心吧,郭大人,咱雖然沒上過戰場,但場麵玩意兒咱們可一點不含糊,包兩位大人滿意!”兵油子甲嘻嘻笑道。


    莫看衛所兵戰鬥力不行,他們可是經常被衛所的將官拿來撐場麵,擺擺架子誰不會?


    “列隊吧!”左良玉憂心忡忡的道。


    他是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帶著這麽一隻部隊,不過事在人為,他堅信隻要手裏有銀子,這些衛所兵照樣可以為其賣命,說完後就默不作聲的朝著洛陽城走去。


    郭順昌隨即一聲令下,最前頭的是左良玉的一千多原班人馬,這些兵雖然也多少有些劣性,但好賴是都跟著左良玉上過戰場,一列隊自然而然的就多了幾分肅殺氣。


    剩下的衛所兵倒是也不差,列隊後也都像模像樣的朝著洛陽城穩步跟進,雖然他們都沒穿盔甲,也沒帶武器,但一下子五千人的陣勢還是十分壯觀。


    “殿下,看這左將軍兵勢如何?”洛陽城牆上,文士方學坤對福王朱常洵道,言辭間多少帶著些得意。


    左良玉是其一手聯絡的,這支部隊以後倘若能建功,方學坤臉上自然也有光。


    “嗯,上過戰場的人就是不一樣,比府上的衛士要多一分狠勁兒。”朱常洵臉上也帶著一絲笑意。


    福王朱常洵今年剛好五十歲,五十而知天命,朱常洵覺得京城的那個位子,就是自己的天命。


    他為了此事謀劃已久,又花了大代價獲得了潞王和周王的支持,王府衛士也在穩步擴充,如今又有總兵左良玉不遠千裏前來投靠,這讓朱常洵更加覺得時機已經成熟。


    少傾,左良玉的隊伍終於走到了城牆下方。


    朱常洵正想說兩句,城牆下方突然傳來山呼海嘯般的聲浪。


    “為殿下效死!”


    “為殿下效死!”


    “福王萬歲!”


    “福王萬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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