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糧城,破舊的大廳內,己經擺滿一桌酒席,飯菜不算豐盛,多是海鮮。


    沈廷揚表示滿意,眾人一團和氣,一一入座。


    經過介紹,負責接收江南糧草的軍官名為吳之茂,遼東錦州人,是吳三桂手下的寧遠軍千總,年約三十歲,長得頗為彪悍。


    吳之茂對沈廷揚十分客氣,一副明末武官麵見文官時的姿態。


    他舉起酒杯站起,先對沈廷揚含笑致意,又對徐煌微笑點頭,帶著錦州口音,說著客套話。


    沈廷揚還是那樣溫文儒雅,一舉一動有著江南文人的優美風範,吃喝時也是小口咀嚼。


    酒過三巡,吳之茂請示沈廷揚,何時動身將糧草運往寧遠城。


    沈廷揚平靜地道:“遼東戰局,聖上憂切,夙夜祗慎,糧草之事,還是盡快為好。”


    吳之茂麵上一喜,道:“那便等大家休息一陣,一個時辰後便裝車出發,相信監軍張大人及諸位總兵大人已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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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廷揚點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鑼聲,不時傳來急促的吼叫聲。


    “是韃子!韃子來了!”


    “啊,韃子來了!”


    廳內瞬間亂做一團,鎮海衛的幾個千戶驚駭連連,千總吳之茂瘋了一樣朝城頭奔去。


    沈廷揚臉色微變,放下手中筷子,緊隨其後。


    徐煌早就擔心韃子會來截糧,卻想不到他們來的這麽快!


    眾人登上囤糧城,從垛口處眺望西麵,隻見一群黑壓壓的身影,猶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從遠處的冰麵上慢慢顯現出來。


    這支清軍步騎交加,軍容嚴整,往覺華島而來,人數約有千人之數。


    在清軍人馬最前麵,一隊隊騎兵哨探呼嘯而來,遠遠地不斷的繞著覺華島囤糧城奔跑,似是在窺探明軍守軍情況。


    很快,在哨騎的指引下,後麵清軍大部滾滾而來,以十麵大旗為引導,在北門一裏外匯聚。


    八旗步騎肅然列陣,所有建奴靜靜而立,整個軍陣沒有一絲的喧嘩,遠遠看去,一片紅白相間。


    他們雖隻有一千多人,卻散發出一股攝人的氣勢,便是比之宣武營,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城垛上,鎮海衛的幾個千戶世代駐守蘇州府,他們從未見過如此陣仗,一個個發出粗重的喘氣聲。


    八旗軍威壓日久,特別是去年的鬆錦大戰,大敗十幾萬明軍主力,饒是寧遠軍出身的吳之茂,也是心理壓力極大!


    “這便是八旗軍嗎?”


    徐煌神情平靜,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清軍人馬,心中不由熱血沸騰。


    “我的娘耶,這就是韃子?”朱盛鴻伸頭看去,大為驚奇。


    他又嘀咕道:“聽說這些韃子吃人,也不知真假......”


    一旁的崔武重重錘了他一拳,道:“放你娘的屁!韃子也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怕什麽?”


    朱盛鴻頓時急眼:“誰說老子怕了?老子堂堂宗室子弟,身上留著太祖高皇帝血脈,最不怕的就是韃子!”


    “好小子!”秦桓鳴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盡是鼓勵。


    聽這幾人言語,沈廷揚、吳之茂等人皆是訝然望來。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這貌不驚人的家夥,竟是皇族子弟?


    不過眼前情況緊急,容不得他們多問,一個個臉色陰沉的繼續望向城外的八旗軍。


    吳之茂道:“他們清一色的純白鑲紅邊衣甲旗號,是八旗滿洲鑲白旗,觀其軍陣旗號,應有五個牛錄一千五百人,實力不容小覷啊!”


    他的判斷依據是,每個牛錄中有兩杆官纛,十麵就是五個牛錄的兵力。


    八旗製度,是努爾哈赤山寨大明衛所製而使用的軍事組織。


    八旗初建時兵民合一,全民皆兵,凡滿洲成員皆隸於滿洲八旗之下,八旗兵丁平時從事生產勞動,戰時荷戈從征,軍械糧草自備。


    八旗軍以三百人為一牛錄,五牛錄為一甲喇,五個甲喇為一固山,也就是一旗。


    每旗原則上應該包含二十五個牛錄,共計七千五百人,實際上遠遠超過這個人數。


    光是多爾袞和多鐸兄弟倆掌握的兩白旗,就有九十八個牛錄,平均下來每旗也有四十九個牛錄,遠超額定的二十五個牛錄。


    徐煌放眼望去,清軍開始變動陣型,他們以五個牛錄合成一個大陣,每個牛錄又單獨列成一個小陣。


    按照每個牛錄,這部清軍應該有一千五百多人!


    作為常年與清軍作戰的遼東兵,吳之茂對八旗製度更為了解,一眼就看出了清軍的布局。


    他指著清軍那邊道:“目前韃子是戰兵在前,輔兵在後,他們一個牛錄三百兵,三人中有一人披甲為戰兵,分為步甲,馬甲,餘者都是輔兵跟役。”


    吳之茂沉聲道:“這部韃子實力雄厚,不好辦啊!”


    明清交戰以來,清軍屢次截取明軍海上糧運之地。


    崇禎十四年,清軍重兵包圍鬆山,圍困洪承疇等明軍一眾將領,十一月皇太極派豫郡王多鐸赴寧遠,有明兵運粟海上,率兵擊取之。


    這部清軍人馬,就是多鐸的鑲白旗!


    沈廷揚道:“我們人多,或可一戰!”


    吳之茂看向身後一群四處張望的江南兵,輕輕搖頭。


    在他看來,江南這群未經戰事的窩囊兵,能打個屁!


    “你們各部有多少人馬?”沈廷揚問。


    吳之茂道:“我有五百餘人。”


    鎮海衛的幾個千戶道:“我們三個千戶所一共來了一千一百人。”


    “揚州衛一千四百人。”徐煌道。


    沈廷揚鬆了口氣:“如此說來,我們有三千人,那便不懼了!”


    吳之茂張了張嘴,道:“便是三千人,怕也難打,韃子的戰力非同尋常......”


    徐煌暗中觀察著寧遠兵,他們身上大多穿著頗為沉舊的盔甲,多是對襟棉甲,隻到肩膀,露出兩臂的紅衲襖,有如胸甲。


    再掃一眼鎮海衛的兵,人人頭戴紅笠軍帽,身穿褡護,或幹脆就是青衣戰裙,連個罩甲都沒有,而且軍服鞋襪破爛,隊伍鬆散,士兵臉上呆滯,確實不堪大用。


    宣武營雖然也大多無甲,好在他們軍容整肅,有著一戰之力。


    吳之茂忽然道:“沈大人,您看誰可指揮作戰?”


    沈廷揚是文官,按理說他來,可他經商玩經濟可以,哪裏會打仗?


    沉吟片刻,沈廷揚道:“徐煌,你是這裏的最高武官,就由你來指揮作戰!”


    “好!”


    徐煌也不客氣,當下領命。


    自己的性命,可不能交給別人!


    吳之茂目光在徐煌身上略略停頓,他無法理解,沈大人為何會信任這個年輕人?


    還有這年輕人,竟也不推辭?


    在他看來,徐煌年紀輕輕的便是指揮僉事,一定是襲職,這次來遼東也是曆練鍍金而已,無非是為了混個好看點的履曆。


    不過吳之茂心中卻是鬆了一口,他自認不是韃子的對手,萬一讓自己指揮,兵敗了反而會受到朝廷責罰。


    別人指揮作戰,情況不妙時,自己還能尋機逃跑......


    關寧軍擅長逃跑,出賣友軍是出了名的。


    鬆錦大戰中,明軍後方糧草被襲後,又被清軍包圍,洪承疇本想決一死戰,奈何手下八大總兵畏戰。


    先是大同總兵王樸率本部人馬首先乘夜突圍逃跑,接著寧遠總兵吳三桂也跑了,山海關總兵馬科等幾位總兵連夜逃走。


    洪承疇等人突圍未成,困守鬆山城,幾次組織突圍,皆告失敗,到現在還被清軍團團圍困,堅持了將近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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