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燒的烈火照亮了半邊天,臨近傍晚,原本該歸於寧靜的小山村此時正在一望無際的火海中漸漸化為灰燼。


    凶神惡煞的強盜們彷佛惡鬼降臨般,四處燒殺奪掠。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們則正哭喊著四散逃命。


    在這個原本就荒涼貧瘠的老秦地上,連年的幹旱使得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更加的苦難深重。自古天災與人禍,總是結伴而行。


    在強盜們洗劫這個本就一貧如洗的小山村時,一位由於連日的饑餓而骨瘦如柴的父親,在強盜們衝進屋子的前一刻把一對年幼的子女藏在了屋子後麵那個剛好能擠進去兩個幼童的石縫裏麵去了。


    驚嚇過度的小男孩用手緊緊捂著妹妹的嘴巴,深怕妹妹哭出聲來引起了強盜的注意。這個饑餓的年代,在這群強盜們眼裏,兩個這樣白嫩的幼童或許比兩袋糧食來得更讓人歡心。


    小女孩被哥哥的這雙手捂的喘不過氣來,幾乎就要窒息。兩雙驚恐的眼睛在黑暗中的石縫裏瞪的圓圓的,而他們瘦骨如柴的父母,就在他們眼前,倒在了強盜那亮晃晃的大刀下麵。


    那個時候小男孩沒有精力去思考強盜為什麽要燒自己村莊,沒有力氣去詛咒老天爺天為什麽如此的不開眼要讓他們承受如此的苦難。他一心所想的,隻是讓懷裏的妹妹活下來。


    在父母倒在血泊中的那一瞬間,妹妹,便是自己的全部生命意義了。


    縱觀天下興衰,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持續上百年的政權動蕩,這片曆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的秦地,早已是千瘡百孔了,再加上連年的幹旱,在貧苦與饑餓中便滋生了那些靠燒殺搶奪為生的強盜土匪。


    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沒有了山村的庇護,沒有父母的照看,一個六歲的孩童,帶著一個四歲的妹妹,生存下去的機會是何等的渺茫。


    僅僅幾天之後,兩個孩童便因為找不到任何吃而餓倒下了。


    天空中零星的飄起了細微的雪花,小男將自己身上原本就破爛不堪的衣服脫了下來,蓋在了躺在地上的妹妹身上。連續幾天隻喝水沒吃東西的妹妹此時已經奄奄一息,僅有一絲氣息尚存了。


    “哥哥,我冷。”小女孩微閉著雙眼,嘴巴細微的動著,發出了一絲微弱的呢喃聲。


    小男孩已經將自己身上最後一件衣服脫下來蓋在妹妹身上了。在聽到妹妹喊冷後,他用他那本就瘦弱不堪的,赤裸著上身的軀體,撲在了妹妹身上。


    他用手緊緊攥著妹妹的手,此刻妹妹的小手冰涼,似乎已經感受不到溫度了。


    “哥哥我怕。”小女孩又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小男孩緊緊握著妹妹的手:“不怕,哥哥在。”


    小女孩並沒有對小男孩的安慰有任何回應。


    小女孩在呻吟出那句“哥哥我怕”後,便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了。


    天空飄落的雪花漸漸密集了起來,小女孩表情舒緩地躺在地上,平靜的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小男孩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妹妹的麵龐,從妹妹的麵龐上已經感受不到一絲溫度了。


    “妹妹乖,好好睡覺,等你睡醒了,哥哥帶你去吃你最愛吃的烤山芋。”小男孩語氣平靜的就像一個成熟穩重的大人般,話語中透露著無窮無盡的悲涼。


    小男孩一個翻身,赤裸著上身躺在了妹妹身邊,他睜開眼凝望著蒼茫的天空,看著雪花一片一片地往下落,有的落在他額頭上,能感受到雪花融化的冰涼感。有的落在他耳畔旁,能聽到雪花劃過空氣的簌簌聲。


    他平靜地感受著這人世間如此美妙的事物。隨後側頭看了一眼妹妹安詳的臉龐,對著妹妹輕聲道:“別怕,哥哥馬上來。”


    隨後他微微閉上了雙眼。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感受到身體被一陣暖意所包裹住了。


    小男睜開了疲憊的眼睛,他看到自己被一件柔軟的道袍給緊緊地包裹住了,懷抱著自己的,是一個發須皆白的老道士,老道上那白白的像自己胳膊那麽長的胡須在寒風中微微飄動著,小男孩伸出手捋了一縷白胡須在手心裏,感到柔軟無比。


    “我是死了嗎?”小男孩問。


    老道士衝小男孩微微笑了一下,眼神中滿是慈祥:“你沒死。”


    聽到老道上的回答,小男孩艱難的別過頭,他看到妹妹身上蓋著自己那件破爛不堪的衣服仍然安詳地躺在那裏。


    “老神仙,你快救救我妹妹好嗎?”小男孩語氣虛弱。


    老道士看了一眼旁邊躺在地上小女孩,又把視線重新移回到了小男孩身上,那雙慈祥的眼睛對著小男孩輕輕的搖了搖頭:“你叫什麽名字?”


    看到老道士輕微的搖頭後,小男孩並未回答白發老者的問話,他那雙明亮眸子中,兩顆不一樣瞳色的瞳孔中,所流露出來的,是無助,是恨意,是悲涼,是殺戮。


    天生異瞳,一念成魔弑天下,一念入道濟蒼生。


    老道士看著這雙異瞳歎息良久。


    隨後老道士將裹在道袍裏的小男孩背在了他那有些佝僂的後背上,uu看書wwuukanshuco 輕聲道:“看你身上連件衣服都沒有,從今天開始,就叫你李無衣吧。”


    小男孩伏在老道士背後,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昏睡中隱約聽到這片飄蕩著雪花的,千瘡百孔的秦地上,回蕩著老道士那滄桑空明的嗓子吟唱出的歌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李無衣慵懶的躺在武當山第三峰,玉虛峰頂玉虛觀前的一張竹藤椅上,拿一本《陰符經》蓋在麵龐上,嘴裏輕輕哼著那首熟悉的歌謠正曬著太陽,他又想起了當年師父把他從漫天飄雪的秦地背回武當山時候的場景。


    “小師叔,小師叔,師父找你!”一個體態渾圓的胖道士氣喘籲籲的一邊爬著好幾十階高的石台階,一邊朝躺在藤椅上曬太陽的李無衣喊著話。


    這幾聲喊話把李無衣從那遙遠的飄著雪花的秦地上給拉了回來。


    聽到叫喊聲後,李無衣慵懶地從竹藤椅上站了起來,他舉起胳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衝著還在石階上的胖道士喊了一聲“知道啦。”隨後又轉頭朝玉虛殿內大喊一聲:“小桃。”


    李無衣話落,一把桃木劍徑直的從大殿內飛了出來,穩穩地插在了李無衣背後。還沒等那個胖道士從台階上爬上來,李無衣就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掠過朝山下去飄去了。


    “唉!小師叔,小師叔,你等等我啊!”爬到一半台階的胖道士轉頭又跟著李無衣身後朝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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