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第二聲。


    “哐——”


    灰原初扭頭一看,發現是在他發呆的時候,火鉈英雄竟然自己喝完了三罐飲料,正遠遠地將它們一發一發地準確扔進了遠處的垃圾箱中。


    灰原初遠遠看了一眼易拉罐,又回頭看了一眼火鉈英雄:“……今晚不睡了?”


    火鉈英雄連喝的三罐,全都是特濃純黑咖啡。


    “嗯,大概在將來的24小時或48小時內,我都沒法睡覺了吧,所以先做好準備。”火鉈英雄一邊以意味不明的話語回答著,在手機上最後敲了點什麽,便將手機收了起來。


    而灰原初的手機卻“叮——”的一聲發出了消息提示音。


    灰原初看了一眼,發現前幾天剛加上的火鉈英雄的WeLine賬號發來了第一條消息——那是一張照片。


    一名十七八歲的夏裝少女,笑容燦爛。


    “……這是?”灰原初疑惑地扭頭看著火鉈英雄。


    “我的一位表姐。”他一邊答道,一邊又從購物袋裏拿出一堆東西來。


    ——一把十二支木頭鉛筆,和一把鉛筆刀。


    “啊?可是這個年紀……”


    “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因為這是五年前的照片了。”


    “那她現在……”灰原初還是不明白為什麽火鉈英雄突然給他看這個。


    “三年前,死了。”火鉈英雄打開了鉛筆刀,又拿過一支鉛筆,削下了第一刀。


    灰原初愣了下,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集中精神自覺地聽著,不再發問:“……”


    “我其實是福島縣人,而且我們就住在海邊,受災區域內。”火鉈英雄則認真地一刀一刀地削起鉛筆來,說了下去。


    “三年前那場大地震引發了海嘯。海嘯將房屋衝垮,即使活下來的居民也無家可歸。”


    “姐姐的父母失蹤了,沒有音信,她自己一個人進入了避難所。”


    “開始,並沒有什麽異常。鄰居街坊們都相互幫助,和平時一樣彬彬有禮。”


    “但是過去一周以後……有些人,便開始露出了本性。”


    “——有個男人,在黑夜降臨之後,鑽進了我姐姐的毛毯裏。”


    “你明白吧?避難所其實本來是體育館,並沒有什麽隔間,所以周圍的人都看到了這個一幕……但,沒有人站出來,沒有人說任何話,所有人都裝聾作啞。”


    “姐姐一開始是反抗了的,所以那個男人並沒有立刻得逞。但他並沒有放棄。”


    “那個男人,因為一直在自治會裏擔任著職務,這個時候也自然而然地手握著大權。”


    “他威脅姐姐,如果不聽從於他的話,那麽各種物資都絕對不會給她半分。甚至,他會想方設法在這個冬天把姐姐從避難所裏趕出去,讓她在外麵的嚴寒裏凍死。但發過來,她絕對可以獲得比別人更多的東西,從而活下來。”


    “姐姐仍然沒有屈服。”


    “不過即便如此,在這這段時間裏,那個男人也已經用這種卑劣的方法,強迫了其他數名女性。”


    “不久之後,政府開始建設臨時住宅。權勢在握那個男人自然是第一批就有了住處。隨後,他甚至開始光明正大地將女人們從避難所裏帶走,帶回他的住處裏。”


    “終於在某一天晚上,那個男人帶著數名幫手,來到了避難所,用暴力將姐姐帶走,帶回了他的住處。”


    “當然,依然沒有人站出來阻止。”


    “沒有人說一句話。”


    “第二天太陽升起之後,沒有人再見過姐姐,也再沒有人談起過姐姐。”


    “她的人消失了。關於她的記憶,也就這麽從避難所有人的腦海裏消失了。”


    火鉈英雄終於削好了十二支鉛筆。


    他將它們整齊地排列在了麵前的地磚上,又數了一遍,


    呼出一口氣,他將十二支鉛筆一起握在了右手掌心,讓一枚枚鋒利的筆尖朝外,對齊。


    然後,火鉈英雄抬頭看了一眼灰原初,突然又轉換了話題道:“灰原上次說,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正義,對吧?”


    “灰原是對的,也是錯的。”


    “我也覺得,既然並非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就說明這個世界上可能真的沒有已經存在的正義……”


    “但是,正義會有的……”他看著灰原初,重複了一遍,“會有的。”


    灰原初默不作聲。


    從火鉈英雄的眼神裏,他確認了,火鉈英雄並不需要他的肯定。


    他隻需要做一個聽眾就好。


    “其實我等的人早就來了……”火鉈英雄果然說了下去。


    他指了指街心花園裏的那一家三口,“——就是他。我說的,就是那個男人。”


    “在災後,他來到了東京,過著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就像三年前的事情與他根本無關一樣。”


    “……順帶一提,他的妻子也一樣哦?他現在的這個妻子,就是當時的女子之一。”


    “所以,都是熟人呢……”火鉈英雄站起身來,“我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火鉈英雄將握著一把鉛筆的手藏在寬鬆的衛衣口袋裏,朝著那一家三口走去。


    灰原初也保持著一段距離,跟了上去……就像是,攝影師與導演跟在演員的背後,小心地確保著自己不進入鏡頭。


    主角正在接近反角。


    那個男人一開始對火鉈英雄的接近漫不經心,但隨著火鉈英雄遠遠喊出他的名字,他的表情先是認真了起來,隨後又露出了幾分輕蔑。


    將孩子遞給妻子,他飛快地吩咐了幾句。


    女人點點頭,聽話地抱著孩子離開了。


    男人則重新堆起笑容,朝著火鉈英雄張開雙臂,似乎態度遊刃有餘。


    兩人對話的碎片遠遠傳來。


    “……證據……誹謗……


    “……警察……無罪……”


    “議員……黑道……田村建設……”


    即使看到灰原初也在接近,男人依然保持著有恃無恐的態度。


    直到火鉈英雄終於掏出了那一把鉛筆。


    那一刻,他的表情終於凝滯住了,似乎想起了某件往事。


    火鉈英雄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將一把鉛筆的筆尖全部捅入了男人的胯下。


    一瞬間,男人茫然的表情瞬間爆炸,同時發出了響徹天空的慘烈哀嚎聲,身體也本能地蜷縮了起來。


    但隻蜷縮了一半,衝進他懷裏的火鉈英雄就用肩膀頂住了他的肩膀。


    接下來,火鉈英雄握著鉛筆的手再次用力——猛烈地揚了出來。


    男人再次發出一聲比前麵更為慘烈的慘叫。


    伴隨著慘叫的,是鉛筆折斷的聲音,血液,體液,某個球體的碎塊,伴隨著鉛筆筆體的碎渣一起四處飛濺出來。


    在一瞬間露出來的場景中,男人的下半身已經被撕扯得稀爛,在一團胡爛的血肉中,裏麵還插著數根斷裂在裏麵的鋒利木刺。


    但隻是一瞬間,因為火鉈英雄閃開了一步讓開,而那個男人則終於可以如他所願蜷縮著倒了下去。


    在地上的男人哀嚎聲響了片刻之後,火鉈英雄扭頭對灰原初道:“可以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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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原初按照他所說的拿出手機報了警,然後頭一次開口問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要我幫你做的嗎?”


    “有。”火鉈英雄點點頭道,“你看到什麽,就可以說什麽……但是,如果你有能力的話,最好能幫我把這件事捅給媒體。”


    頓了頓,他又囑咐道:“不需要灰原撒謊或者添油加醋。隻需要讓媒體知道這件事就行了。剩下的,他們自己會查的。”


    灰原初點了點頭。


    遠處,警笛聲已經遙遙地傳來了。


    火鉈英雄卻蹲了下來,強行拽著男人的頭發,將他的腦袋從因為痛苦而蜷縮起來的姿勢裏拽了出來。


    “比預想的還來的快啊……”火鉈英雄看著他痛苦咬牙的表情,對他說道,“吉川先生,你剛才,就是吩咐了你的妻子去報警了的吧。”


    “真是一如既往的有遠見啊,吉川先生。說實話,因為你的處置及時,看來你是死不了。雖然大概沒法再做男人了,但因為救治及時,你肯定是死不了的。”


    盡管男人的臉上滿是痛苦,甚至開始頻繁地翻起白眼,卻也因為這話,而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希望的神色。


    尤其,在遠遠地看到警員們從停下的警車裏衝出,邊吹著警哨,邊拿出槍朝這邊衝過來的情形,那個男人甚至咬著牙,強行鎮定了下來。


    火鉈英雄也遠遠地望著警員們越來越近的這一幕,喃喃自語道:“……聽啊,那警笛聲越來越近了,那就是來救治你的聲音啊,那,就是你的生命。”


    然後,他左手翻出了鉛筆刀,割開了男人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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