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娜。”‘公主’沒否認,反而微笑著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灰原初撇撇嘴,繼續挑釁道:“原來使徒也有名字啊?”


    對麵的金發少女卻毫不生氣,依然保持著遊刃有餘的風度:“從來沒有過使徒必須拋棄原名這種規矩哦。“


    灰原初放棄了口舌上的糾纏,直接問道:“所以你把我拉到這裏來做什麽?”


    “隻是受人所托。”


    “折露葵?”


    “沒錯,就是你的主人。既然你也心中有數,就不用我來多費口舌了。”金發少女繼續抿了一口紅酒,“這一次,我們不是敵人,我也會把你作為客人來招待。”


    她沒做什麽動作,長桌靠近灰原初的這一半卻在眨眼之間堆滿了美食與美酒。


    “她可不是什麽主人,我們隻是合作夥伴。”灰原初一邊反駁道,同時慎重地觀察著麵前這些菜肴。


    以他現在的能力,就算這些食物裏下了毒他也不會害怕。再說“公主”也不像是會用這麽低劣又丟身份手段的人。


    相比起來,他更在意公主到底是用什麽樣的能力把這些剛烹飪完成的熱騰騰的菜肴,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瞬間“擺”到桌麵上來的……就像是他是在一瞬間就被轉移到這個地方一樣?


    灰原初從仍在滋滋作響的牛排上切下一小塊,小心地嚐了嚐……貨真價實的油脂香味,火候恰到好處,咀嚼時在唇齒間爆出鮮嫩的肉汁。


    ——不是幻影,不是炸彈。灰原初不動神色地將肉吞下去,將下一步檢測工作拜托給了自己的消化器官。


    同時,他繼續問道:“不,其實我不太明白,為什麽她要拜托你做這種事?”


    “這是一場戲……”‘公主’的桌前依然空蕩蕩的,她隻是搖晃著酒杯,帶著有些無聊的神情解釋道,“如果我出麵攔下你,那麽當集團的其他人與砂夜對上的時候,你就有了充分的不到場理由。”


    “……你這張對抗掌權者的王牌不在,那麽折露葵就有充足的理由下令部下保存實力不阻攔砂夜。”


    “在現在的狀況下,如果集團真的控製住了砂夜,那麽對折露葵本人並不是什麽最好的結局。”


    灰原初念頭隻轉,繼續追問道:“為什麽抓住雪之下,對折露葵來說並不好呢?”


    “嗬嗬……不知道,因為這隻是我的推測。我們之間的交易隻到這一步而已,她可不是那種會把自己的目的都全部坦承出來的人啊。嗯?你想知道的話,何不自己去問你的主人呢?”


    “都說了不是主人……”灰原初說著,同時在暗自鬆了口氣。


    權衡利益之後與敵人合作,確實像是折露葵會做的。而且折露葵之前也說過她會“安排後續”,看來,就是指現在的狀況。


    而至於折露葵放走雪之下砂夜的理由,他也大致心中有數。


    因為隨著殲滅指令的執行,升靈者的死亡,真靈也會轉移到任意一個新生兒的血肉牢籠中去,半覺醒的狀態也會被重置,再次陷入沉睡。


    雖然這也意味著這一真靈蹤跡的消失,但反正集團最基本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可是,這不符合折露葵的個人目的。她想要的,是讓灰原初通過“造物主”掌控更多的權能。


    公主不知道折露葵的目的……這是因為她不知道坐在她麵前的人擁有造物主權能。折露葵連隊友都沒告訴,更何況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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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都很符合邏輯。所以公主剛才說的話,大致都是真的。灰原初下了定論。


    “那你知道現在外麵是什麽情況嗎?”他問道。


    公主做了個手勢。一名半透明的藍色幽魂侍者從空氣中浮現出來,在公主的身旁以某種細碎的低語說了幾句話。


    金發少女凝神傾聽了片刻,然後轉向灰原初道:“集團的STF與砂夜進行了一輪交火,損失慘重。折露葵已經暗示STF采取消極的守勢。再拖延幾個小時,在天亮之前,她應該就會順勢下達撤退指令了。”


    “到時候雪之下就能順利逃走了吧?”


    “對。”


    灰原初放鬆下來,又吃了一口牛排:“所以,我應該聽從折露葵的安排,在這裏老老實實地待到那個時候?”


    “就是如此。”


    “沒問題。”灰原初點了點頭,開始放開肚子吃喝。


    對麵的金發少女望著他這般舉止,倒是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問一問砂夜有沒有殺掉那個人。你本來是想阻止她的吧?”


    “你說相澤?我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她又沒向我求助……”灰原初滿不在乎道,“我之所以想阻止雪之下,隻是因為殺太多的人對她的立場不利。不過既然折露葵有別的安排,那我自然不必再操心了。”


    “哦?”公主放下酒杯,饒有趣味地望向了灰原初,“那是你的原則嗎?隻要有求助,就會回應?”


    “嗯。”


    “那麽如果砂夜想殺的那個人也向你求助了,那你會回應那一邊呢?”


    灰原初慢慢咀嚼著,下咽之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個嘛。兩邊我都會回應的——隻是有一點,我的回應從來都是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我可沒保證過,那一定是求助者想要的啊。”


    公主露出了若有所思地神情。


    灰原初卻放下刀叉,盯著對麵道:“剛才談完了公事——現在,來談談私事吧?”


    “私事?”公主蹙了蹙眉,有些意外,“我與你應該沒什麽私事——”


    “你就是雪之下的前一個——所謂的‘主人’?”灰原初打斷她道。


    “嚴格來說我與砂夜並非那樣的關係……不過我明白你想問的,是的,就是我。”


    果然是你。灰原初默默心想。


    當從雪之下砂夜空中得知,在整個故事中竟然還有一名深沉隱藏著的重要角色的時候,灰原初就猜到了——這個“主人”可能就是公主。


    公主自然有能力從集團的調查中始終隱藏著自身的蹤跡。更重要的是,折露葵過告訴他,是“公主”這號人物在做著阻礙調查,帶走關鍵人物這一類的事情。


    或許正如折露葵所說的,“公主”隻是將一切是為一場遊戲。


    但即便如此,她也需要為自己準備一個進行遊玩的“角色”。


    ——雪之下砂夜的神秘主人,這就是最適合公主的角色。


    最後時刻才揭曉的,隱藏在背後主導一切陰謀的大魔王。


    他又問:“那個時候,你為什麽拒絕雪之下?”


    “因為我隻是‘刀匠’而已。”公主攤了攤手,又抿了口酒,“砂夜這把刀,是我為別人打造的,我自然並不使用。”


    “所以你才對她說,要她去寂丘,等待真正主人的到來……”但灰原初真正不理解的是——“你提早就與預見到了我與雪之下的相遇?”


    難道公主也能一定程度上地預見命運?


    ……就像穿越時空,從玉置佑美子的記憶深處,向他發出問候的“園丁”?


    灰原初心中發緊。


    金發少女聽見這話,卻突然咯咯大笑了起來。


    笑得逐漸彎腰,笑到必須放下酒杯。


    她最後終於收斂住,朝他淺笑:“我不想太失禮,但你有些自作多情了。”


    “當初準備這把刀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那是我為折露葵準備的。”


    “……想一想,冷酷主宰的主人,與放棄思考的刀,絕配不是嗎?”


    ——啊,原來是這樣。


    灰原初恍然大悟,鬆了一口氣。


    “可我沒想到,折露葵卻選擇把這把刀交給你。”公主卻也轉過了話題,望著他道,“雖然由你來使用,確實比起在她手裏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


    她頓了頓,彎曲指節在水晶杯沿叩出幾聲清脆的聲響:“——但是,砂夜是一把戮神之刃。”


    “所以這麽重要的武器,折露葵是絕對不會放心地給到別人手裏的。”


    “然而,現在你卻拿到了刀。這意味著你對她來說不是‘別人’。她對你的信任令我意外,我還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是這樣的嗎?


    灰原初皺起眉頭。


    “——但是,我還是要給一個忠告。”公主很快又話鋒一轉,露出了輕柔的微笑,“……與她越是親近,最後的下場可能就越是淒慘。因為折露葵這個人,是不會允許任何人與她並肩而立的。她不允許,命運也不允許。”


    “謝謝,我就當作是敵人的挑撥了。”灰原初不假思索地答道。


    金發少女再次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那麽,我先失陪了。”她舉了舉杯,喝了一口。


    下一刻,對麵的少女在瞬間如泡影一般地消失了。


    幸好——帳篷,燭火,餐桌還有美食,都還在那裏,保持著對客人的體麵招待。


    灰原初聳了聳肩,拿過一顆葡萄丟進嘴裏,轉身望向東方,等待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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