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請說。”雪之下砂夜冷靜地答道,“既然已經締結紐帶,那麽就像我說過的,前輩提出需求就可以。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去做的。”


    “你說我是你的主人,這是什麽意思?”灰原初麵色怪異,“你說的紐帶……是這種奇怪的關係嗎?”


    “字麵意思,掌控我的一切。這具身體,以後就交給前輩處置。但是相對的,前輩要好好地保護我,不讓我有機會麵對他人……在這樣的關係下,前輩就是我的主人。”


    灰原初捂住臉吐出一口氣,心想雪之下對人際關係的認知好像存在某種扭曲啊……


    “……算了,就像你剛才所說的,名目不重要。”他搖搖頭,決定先放棄思考這回事,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更重要的事情上,“但是,有些剛才你不願意說的話,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隻要前輩有問。”這一次,雪之下砂夜毫不猶豫地應道。


    灰原初在床上盤起腿來,托著下巴,眯起眼睛盯著雪之下砂夜:“……我一直有個疑問,雪之下。”


    “那些人欺負你的時候,你為什麽既不求助,也不反抗呢?


    “好吧,不求助的理由你已經說過了。


    “那麽不反抗呢?你可不是什麽柔弱的人,你可是劍術修者,明明是有能力反抗的。


    “其實你根根不需要求助。靠你自己,就能夠驅散那些人的。”


    雪之下砂夜沉默了片刻,聲音仿佛有些控製不住的顫抖:“……因為會死啊,如果我反抗的話。”


    她又不自覺地攥緊了自己纏著繃帶的手腕,彎下腰去,低低呻吟了一聲。


    在一瞬間,灰原初覺得感覺到有什麽無形之物在屋子上空掠過。


    ——“嘩”的一聲,在灰原初背後,牆上所貼著的海報,上半截還貼在牆上,下半截卻落了下來。


    斷口處光滑無比,背後的牆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割痕。


    灰原初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專心感受。


    他感覺到了雪之下砂夜的情緒波動。也感覺到了隨之出現的……靈視。


    在雪之下砂夜的身周,靈視紛亂地湧動著。


    灰原初終於看清楚它的形態。


    它不是一個整體,而是一群細密重疊,有規則地排布著的“翎羽”。其中每一片都是那樣小巧又薄如蟬翼,仿佛一片片邊緣鋒利的刀刃。


    靈視的刃羽在雪之下砂夜的身後緩緩向外擴散開去,每一片自身還在巨烈地顫抖著,仿佛急不可耐地想要脫離她向外飛射出去。


    但是似乎雪之下砂夜還約束著它們,令它們一旦離開一段距離,又被無形的力量拉扯回去。


    於是這些刀刃層疊成了了浪潮,向外一湧,一湧,發出無聲的鳴叫聲……


    “你是說,欺負你的那些人會死,對吧……”灰原初收斂心神,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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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之下砂夜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羽刃靈視終於緩緩被她收納回了體內。


    但在最後時刻,其中還是有一根刀刃脫離了控製,無聲地飛射出去。


    ——“砰”,屋子門口的微波爐突然發出一聲巨響,被打爛了的門板搖搖晃晃,垂在那裏。


    “對不起,前輩,我會賠的。”雪之下砂夜低聲道。


    “沒關係,不用在意。”灰原初隨口道。


    什麽電器被砸爛這種小事,他確實沒一點心思去思考。


    他現在滿心忐忐著的,是到底要不要對雪之下進行更直接的提問。


    現在的她也許會回答。但更可能會徹底失控,直接對自己拔刀。


    ……算了,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灰原初啟動了無限再生的權能,做好了被瞬間分屍的的心理準備,然後問道:“你殺了小林真冶嗎?”


    “嗯。”


    雪之下砂夜隻是簡單地答道。


    刃羽靈視非但沒有飛射過來,甚至根本就沒有從雪之下砂夜的背後浮現。


    這意味著,她的情緒如表情一般的穩定。


    灰原初長出一口氣。


    終於,這一次的事件以來,他得到了最直接的答案。


    雖然他有些意外雪之下砂夜的平靜,也有些意外係統並沒有跳出任何文本,任務節點並沒有得到推進。


    但他隻是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喃喃自語道:“……也是,這根本就不重要。”


    誰做了這件事隻是一個表象的結論罷了。


    雪之下砂夜不會在意,係統不會止步於此。就連他自己,不也是早就做出了這個推斷,隻是更想知道雪之下砂夜更深層的理由嗎?


    “那麽,後來襲擊弦樂和相澤的,也都是你?”


    “是。”


    “但是,相澤不是向你道歉了嗎?”灰原初又往前傾了一些,摸著下巴說出了自己曾經思考過,卻怎麽也想不出解答的一個疑惑,“……倒不如說,她一直欺負你,你都始終在忍耐著。卻是在她道歉了以後,你才襲擊她。這很奇怪吧?”


    雪之下砂夜搖了搖頭:“因為,前輩。我不是因為欺淩這種事,才要殺她的。”


    “那麽,是為什麽呢?”


    雪之下砂夜淡淡答道:“因為紐帶。”


    “當她欺淩我的時候,並沒有在意過我,所以那不打緊。但是當她意識到必須向我道歉的時候……紐帶就產生了。


    “這就是我的命運,我隻是在執行我的命運。太過接近我的人,想要得到我的人,以及真正掌控我的人……都會死。”


    灰原初緩緩皺起眉來,意識到似乎對話進入到了一個關鍵的地方。


    “你說的‘我’——到底是誰?”


    雪之下砂夜終於再次抬起頭來,似乎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前輩,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是雪之下……也是雪徹。”


    灰原初愣了下,腦中閃過一道閃電。


    在許許多多的疑惑中,他突然得到了一個答案——關於雪之下這個人,她的奇怪之處。


    她在大多數時候的言行完全不像一個正常人那樣。


    可從她進入這間房間,正式開始與他交涉開始,她的一切言行又都是那樣的符合邏輯。


    但是最終,她所拿出來的,又是一個個瘋狂的答案。


    有什麽解釋可以把這兩者統一起來嗎?


    ——有。那就是雪之下的思考方式是正常的,但是她的前提是錯誤的。


    雪之下的自我認知,出了很大的問題……她似乎認為自己是一把刀。


    那樣的話,那些“有用”,“沒用”,“使用我的身體”這樣不把自己當人的瘋狂言論,就很正常了。


    是的,灰原初雖然預料到了雪之下砂夜才是那個升靈者,是那個擁有斬斷大樓的能力的人……但灰原初從沒想過,她不認為自己是持刀者,反而認為自己是那把刀!


    灰原初搖頭道:“雪徹是一把刀,不是一個人。”


    “我就是那把刀。”雪之下砂夜眉頭都沒皺,似乎意誌堅定如鐵。


    “所以……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


    “從我有記憶開始,父親就這麽告訴我。”


    雪之下克己?灰原初感覺到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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