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沉重感令灰原初知道自己終於回到了外界。


    灰原初有種類似晨起的懈怠感覺,有些不太想要睜開眼睛——然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又能控製下半身了。他趕緊睜開眼睛,往下望去,“哈”地笑了一聲——被炸斷的下半身果然已經回來了,恢複了原樣。


    右手柔軟溫暖的觸感再次喚起了灰原初的注意。


    他扭頭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玉置佑美子的身體已經悄無聲息地從邪靈體的花心中脫離了出來。


    此刻,她正蜷縮在地上沉睡著,手卻還僅僅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啊,還有折露葵。


    灰原初又想起了一件事,抬頭望向遠處。


    外界的時間過去並不久。折露葵還在原來的位置上,隻是周圍蝸牛的螺旋線已經徹底消失。


    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生死未知,好幾處關節都被扭向了了不正常的方向,後腦勺還有血肉模糊的鈍器傷。


    戰士長盤腿坐在她的身旁,手裏緊緊攥著刀,麵露渴望地盯著折露葵,口中發出著無意義的驚歎聲。


    灰原初一眼就看明白了狀況。


    那個奇異的蝸牛領域顯然是有著持續時間的。所以時間一到,戰士長便直接侵入到了她的身旁,將她打暈了過去。


    ——戰士長顯然是將“殺害折露葵”視為一頓奢華的大餐,絕對不會隨便浪費。


    他現在正是剛剛係好餐巾,期待著細細品味的時刻。


    但他的大餐還未開始就被打斷了。立刻就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戰士長站起身來,轉回頭來。


    看到站起身來活動著關節的灰原初,戰士長的神色一開始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木然了下去。


    “你複活了……”沉默片刻後,他沉聲道,“明明身體已經斷成兩截,都可以複原如初。”


    灰原初複活了。但地上殘留的血肉碎塊並未消失。


    並非吸納舊物,而更像是完全新生長成了需要的部分。


    戰士長望看著地上的血肉,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當他看到沉沉睡在灰原初身後,已經徹底脫離了邪靈體的玉置佑美子的時候,更是在瞬間出現了猝不及防的愕然神情。


    “——權能,新的權能,肮髒的血肉權能!通過囚禁吾等的同胞而產生的權能!”他的神情頭一次出現了前未有過的強烈憎恨,聲音逐漸加大,咬牙切齒,“你這個卑劣的惡魔造物主……你把祂吞噬掉了!”


    “不過,沒有關係。”然後不等灰原初再說什麽,戰士長隻是再次舉起小刀,微微曲下膝蓋,蓄勢待發,“那就讓我把你切成更小更小的碎塊,一直切到你那竊取而來的權能到達極限為止吧……然後,再把我們的同胞解放出來!”


    “是嗎?可為什麽你一邊說著要把我切碎的大話,一邊卻像烏龜一樣守在原地不動呢?”灰原初隻是撓撓頭,看著戰士長戒備的樣子,做出一副迷惑的樣子。


    戰士長並沒有被激怒。


    他反而冷靜下來,恢複了木然的神情,然後將槍口指向了地上的折露葵。


    灰原初有些遺憾,看來在殺人之前,戰士長的腦子還是很清醒的……或許就像饑餓的野獸會更加凶狠一樣。


    雙方都清楚:戰士長最強的是防禦戰。


    如果灰原初拒絕進攻,他就利用人質來脅迫灰原初進攻。


    ……那就進攻吧。灰原初念頭已定,啟動了權能。


    血肉之缸瞬間爆燃,灰原初衝到了戰士長的麵前。


    戰士長早已將戰士刀朝著灰原初迎麵劈來。


    灰原初選擇側身閃避,並在閃過刀光之後立刻爆發出第二次調整動作,緊急著便躲開了戰士長緊隨而來的槍擊。


    槍炮轟鳴的同時,灰原初已經高高舉起手臂,將手刀朝著戰士長的脖子劈砍了下去。


    然而,戰士長已經調整了戰術刀的角度,靜靜地等在原地。


    如果灰原初的手臂繼續揮砍下去,他必然會自己迎上戰術刀的刀刃,自己切斷自己的手臂。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仿佛是初次交手的複刻。


    利用對“因事件”的預知,以及手中的武器,哪怕灰原初的力量再強,戰士長也可以使得他的進攻無功而返——甚至一不留神,自己傷到自己。


    但接下來,就不同了。


    灰原初露出微笑,封閉痛覺,同時毫不畏懼地繼續揮下手臂——


    靜止的刀刃迎向急速揮來的手臂,在極高的相對速度下,灰原初瞬間將自己的右臂從手肘處砍斷。


    但他麵不改色,早有準備,近旁的左手一把抓住斷臂,將它當做長刀一般,繼續將它砍向了戰士長。


    ——戰士長終於露出了猝然的神情。


    灰原初的手刀是因事件,被他的刀刃切斷是一次衍生事件,而隨之而來將斷臂作為武器的攻擊,則已經是二次衍生事件!


    戰士長完全無法預判到這樣的結果!


    身經百戰的錘煉還是救了他。在緊急關頭,他反應過來,盡力轉動身軀。最後,斷臂沒有如願砍到戰士長的脖頸部,卻也趕緊利落地砍斷了他的上臂。


    在一瞬間,戰士長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翻起眼球,幾乎昏迷過去。但他終究還是靠著鋼鐵般的毅力保持住了意識,咬著牙將槍口朝下方轉去。


    下一刻,灰原初的腿已經朝著他的膝蓋蹬了過來。


    這是一個全新的因事件,預知權能再一次啟動。在灰原初的腳底踏到戰士長的膝蓋之前,便剛好進入了戰士長的槍口之下。


    轟然槍響之後,灰原初的右腳從腳踝以下瞬間破碎。


    但他卻麵不改色地繼續發力,光禿禿的腳踝被絕大的力量驅使著,如同鐵杵一般直接撞入了戰士長的膝蓋中,瞬間將他的膝蓋徹底摧毀,碾斷。


    這一次,戰士長終於沒有能夠忍受住,他大聲慘叫著倒了下去。


    失去了右臂與右腿,他已經無法站起來了。


    戰士長一邊痛苦地呻吟著,一般努力支起上半身,繼續仇視著的灰原初:“你……你這瘋子。”


    灰原初還能夠站立。他同樣失去了一隻手臂,但被戰士長槍彈擊碎的隻是腳掌。所以此刻,他可以滿不在乎地用踝骨戳在地麵上,雙腳一高一低地站在那裏。


    “唯獨不想被你那麽說。”灰原初簡單地答道。血肉從他的斷臂與腳踝處湧現出來,軀體瞬間恢複。


    他看了看戰士長,確定這男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威脅。躺在地上的戰士長無法揮刀,而至於槍……折露葵教過他注意戰士長的子彈數量,現在戰士長的槍裏應該還剩下最後一發子彈。


    但在戰鬥中,這發子彈可以當做不存在。因為那是戰士長留給自己自殺用的,這是戰士長由於某種理由而立下的鐵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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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原初也曾質疑過:“誰也不會保證戰士長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使用這發子彈吧?”


    而折露葵對此的回應卻是:“如果你真的把他這發子彈也騙出來了……那我會好好感謝你的。”


    於是灰原初故意裝出一副放心的樣子,轉身背對著戰士長走向遠處,先去將玉置佑美子抱了回來,然後來到折露葵身邊。


    但是當他彎腰攬住折露葵,兩隻手都被占住的那個瞬間,戰士長突然停止了哀嚎,猛地向他擲出了手中的戰術刀。


    雙方距離極近,刀刃瞬間已經來到了灰原初眼前的極近處——近到能看清楚刀身裂紋中的血汙與泥土。


    但下一刻,刀消失了——或者說,是灰原初與折露葵突然墜了下去。


    整座塔,整個統治域開始塌陷。不是從上到下或者從下到上,而是整座塔的每一層,幾乎在同一時刻開始塌陷。所有的磚塊泥土,都從他們所在的位置,以一個些微的時間差距,幾乎可以說在同一時刻開始墜落。


    當所有的墜落物都保持一致的速度,那麽若是自身就在其中的時候,往周圍望去,就仿佛自己周圍的無數磚石都凝滯在那裏似的。


    而在這個範圍外呢?參照隻有大地。而大地過於遙遠,以至於墜落幾秒之後也感覺不到有什麽變化。


    就好像周圍的天地都靜止了。


    灰原初就這麽一邊抱緊兩名少女,一邊張望著這奇妙的絕景。


    然後他就看到了戰士長在自己下方大約十米處。這個男人好像也一樣不懂什麽叫做絕望,盡管處在已經無能為力的處境之中,但他仍然用那野獸一般的眼神狠狠地盯著上方的灰原初。


    嗯……雖然灰原初沒做什麽,但塔的塌陷確實與他有直接的關係——當他吸納了這裏的真靈,那麽統治域自然也失去了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當然要崩潰。


    “對,是我幹的。”灰原初心裏默念著,回敬了一記中指。


    “你——嘶——怎麽還活著?”耳邊突然響起來折露葵的聲音。


    不知道是被周圍動靜吵醒還是因為動蕩而痛醒,折露葵終於醒過來了。


    “因為很多很多原因,一時說不完。”


    折露葵默然片刻,又問道:“那現在周圍又是什麽情況?”


    “如你所見,塔塌了,我們正在墜落。”灰原初答道。


    “意思是,在摔死之前,我們還能在空中活個幾十秒?”折露葵默然了片刻後道。


    “不一定。”灰原初想了想,說道,“不是你告訴我的嗎?——‘別用常理來判斷統治域’”


    果然,就在某一個瞬間,墜落突然結束了。


    突然之間,灰原初就躺在了堅實的水泥地麵上。


    不是砸,而是躺,就像剛才那段墜落的過程從物理上根本沒存在過一樣。


    灰原初環顧四周,既陌生又熟悉。就如他猜測的一樣,統治域徹底崩潰之後,統治域內的勢能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排斥出來後,他們以靜止的姿態直接出現在了統治域的起始點,也就是國立劇場建築內。


    位置稍微有些偏差,他們現在應該是在樓頂。


    隻是……麵前這枚令灰原初產生莫名親切感的艙體是什麽?而以這枚艙體為中心,整個樓頂怎麽一副被焦灼的地獄融化過的樣子?期間還有一些焦黑的屍體,殘餘的部分顯示著十字軍的身份。


    灰原初想起戰士長的傷勢,恍然大悟——周圍這群正愕然看著自己的士兵,還有那架外骨骼機甲,看來就是與十字軍交戰的另一方了。


    戰士長的迅速反應印證了灰原初的想法。


    他飛快地將槍口對準自己的下巴,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轟”的一聲,無頭的屍體倒了下去。


    穿著黑色行動服的士兵們頓時被槍聲炸了鍋,幾十支自動步槍的槍口立刻對準了剩下的灰原初,一個個緊張地大吼道:


    “不準動!不準動!”


    “把手放到腦後!立刻!!馬上去做!!”


    “你是誰?你是什麽人!!你是人類嗎?”


    “天哪,說話!快說點什麽證明你是人類!不然我就開槍了!”


    “放開人質!立刻放開人質並且退後!”


    這時候,灰原初已經看清了這群人與十字軍完全不同的著裝與標記,完全淡定了下來。而且,那具外骨骼裝甲上冒出來的腦袋——那不是學生會成員的那個混血留學生“亞瑟”嗎?


    但他沒舉起手來,因為他還抱著“人質”,總不能一鬆手就把那兩個傷員砸地上吧?


    所以,灰原初隻能無奈道:“喂,這些都是你的人吧?快說點什麽。不然,可是要死人的哦?”


    很快,懷裏傳來了折露葵疲倦的聲音:“……亞瑟,你和你的這群MTF全都是廢物。你們又把戰士長給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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