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飛濺中,牟凡的屍身重重地砸落在地麵,可是在“曼陀羅陣”浩瀚的威壓下,卻連半點塵土也沒有揚起。三顆“天殞石”也如同死物,重重地砸落在牟凡屍身之旁。


    看到這一幕,雲無依隻覺得一顆心仿佛失去了依靠,憤怒、焦急、不甘……種種負麵情緒充斥在雲無依心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後,雲無依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頓時昏迷了過去。


    天空中的冷如冰獨臂一伸,將“幽魂萬骨幡”輕輕抓在了手裏。


    “果然是曠世魔器,連看一眼這個朱砂符印,竟然也能夠讓我感到元嬰震顫!”冷如冰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握著骨椎幡柄的右手“蓬”地一聲冒出了一團青得發亮的火焰:“這種魔器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世上,就讓我將它毀掉吧!”


    熾烈的“三昧真火”熊熊騰起,玄青色的火焰瞬間將“幽魂萬骨幡”吞噬。


    冷如冰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凝神注視著掌心中的火焰,滿以為這件骨幡定會被自己焚毀了的時候,突然自骨幡中傳來了一聲歎息:“唉……衛先生的氣息怎麽完全消失了?難道是再次進入輪回了嗎?唉……真不知道那尊‘貢烏丹鼎’,在到何時才可以找到了……”


    就在邪魔那迦的神識自“幽魂骨幡”中傳出來的時候,極高的天空中,“曼陀羅陣”中央的黑袍符犁倏地睜開眼來:“是那迦!”


    “我的老對手……那迦啊,你也離開魔界了嗎?”黑袍符犁感受到邪魔那迦熟悉的氣息,心中稍微有了一絲鬆懈。黑袍符犁這一疏神,那被無形的壓力遏製住的海嘯浪鋒突然猛烈地一轟,整個“曼陀羅陣”都被震撼了一下。


    “符犁道友,切勿分心!”接引的傳音出現在符犁的腦海,黑袍符犁當即心神一懍,全神貫注地催動著“曼陀羅陣”,再也不去想邪魔那迦的事情。


    而“幽魂萬骨幡”中那迦的元神卻是悚然一驚,戰粟道:“這氣息竟然……是符犁!好可怕的感覺,難道他證道成功了嗎?”


    冷如冰此時隻覺得手中的“幽魂萬骨幡”劇烈地震顫了一下,然後那個歎息的聲音便歸於沉寂,再也沒有出現過。


    冷如冰瞧著在自己“三昧真火”全力焚燒之下依舊夷然無損的這張陰森骨幡,心中驚訝不已:“竟然不懼我的‘三昧真火’!這件法寶果然是出自上界的東西!”


    大陸邊際,這場狂暴的海嘯雖然強烈,可是由於海嘯的源頭——那處極其遙遠、位於大陸背麵海域中的地殼,如今已經上升形成了一座鬼氣森森的城池,所以這場海嘯的威力也在逐漸減弱。


    處於“曼陀羅陣”中央的四人:接引、地藏、符犁、閻羅,在經曆了三個晝夜的抵禦後,在第四天的清晨,狂怒的海嘯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那被無形的威力所阻遏,以致上升到數百丈高的海平麵,也開始緩緩地回落了。看到這幕情景,位於“曼陀羅陣”中心的接引等四人以及數百的幽冥地界高手,終於齊齊鬆了一口氣。


    “看情形,這場海嘯再過兩天就完全平複了!”終於可以不再全力催動著“曼陀羅陣”的運轉,地藏此時睜開了一直緊閉著的雙眼,瞧著身旁的黑袍符犁感慨地道:“符犁,可惜你走的是斬三屍證道的路子,否則這一場大功德,對你的境界提升也是大有好處!”


    黑袍符犁尚未答話,接引已經樂嗬嗬地說道:“地藏道友,這片天地之中,不是人人都能夠走功德證道的路子。符犁道友如今已經斬去善我一念,假以時日,不難證得混元。”


    難得海嘯回落,接引等人輕鬆不少,高空上漸漸地有了眾人談話的喧鬧聲。而地麵上,隨著“曼陀羅陣”的壓力的減輕,道門眾人都開始舒展起了筋骨。經過這幾天來與“曼陀羅陣”施加在眾人身上的壓力抗衡,這些道門弟子都感覺到自己的修為提高了不少,雖然掩蓋不住臉上的疲憊,可是人人的眉宇間都流露出了欣喜之色。


    有人歡樂,自然有人悲傷,更有人憤怒。


    半空中隻見青光一閃,閭丘達已經禦風出現在“天神宗”宗主冷如冰的麵前。


    “冷宗主,你太過分了!”閭丘達額上青筋迸現,雙拳緊握“喀嘣”有聲:“我牟凡師侄雖然習練了魔門法訣,可他畢竟是我們‘崇天門’的弟子,就算要對他作出懲處,也無須勞駕你冷大宗主吧!冷宗主,貴我兩宗之間的數千年道誼,將毀於你今日這舉!”


    “碧落天”宗主雷落此時也飛了上來,怒視著冷如冰道:“冷如冰,我實在想不到你竟然會以一派宗主的身份擊殺一名晚輩弟子!你這樣做,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閭丘達怒不可遏,雷落義憤填膺,冷如冰此時卻隻是靜靜地等這兩人說完,然後將手中的“幽魂萬骨幡”遞了過去,說道:“你們先看看這個!”


    “一件魔門法寶而已,有什麽好看的!”雷落忿怒地道。


    閭丘達也沒有伸手去接,戟指怒斥冷如冰道:“冷如冰,如果今日我殺你一名‘天神宗’弟子,比如丁然。不知道冷兄你會不會還像現在這般如此悠閑?”


    冷如冰淡然答道:“師出無名,你如果真這樣做,我便視作是對我‘天神宗’的挑釁了!”


    “難道你殺了我牟凡師侄,便不是對我‘崇天門’的侮辱了?”閭丘達怒視著冷如冰道:“冷如冰,你會為你的所作所為後悔的。”閭丘達咬牙切齒地說完,轉身飛落回地麵上。


    雷落漠然地瞧了冷如冰一眼,不屑地道:“冷如冰,你變了!以後,你們‘天神宗’的弟子,可不要到我們‘窮絕穀’的地界內。因為我們‘碧落天’也有一些習練了魔門法訣的弟子,我可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被你們‘天神宗’的弟子以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殺滅掉!”雷落鼻間重重地哼了一聲,也自轉身飛落。


    冷如冰傲然立在半空中,殘缺的身影顯得那樣孤獨,即使初升旭日的暖光灑落在他的身上、臉上,也絲毫無法驅散那種深入到骨子裏的寂寞。


    “我真的是變了麽?”


    冷如冰默然不語,腦海中卻掠過了一個強健的身軀。就是這個身材勻稱、堪稱完美的男子,數百年前在希陀山聖賢峰頂,憑著一張長弓、三支黑箭,虎入羊群一般射殺了魔門幾位渡劫境界的宗主、長老,解救了“道門三天宗”覆滅之厄。


    朝陽緩緩上升,冷如冰此刻的心卻漸漸涼了下去。在清涼的風中,冷如冰嘴唇微動,呢喃地說出了一句誰也無法聽清楚的話語:“衛驚蟄……我冷如冰這一生……真的是永遠也追趕不上你了麽?”


    地麵上,雲無依不言不動地坐在牟凡的屍身之旁。雖然身為“崇天門”的長老,雖然已經修煉了數百年,可是雲無依還是落淚了。


    數百年來,即使是聽說那個人在陽滎山自立了門戶,身邊也已經有了愛侶的時候,雲無依也隻是靜靜地在後山竹林裏,獨自麵對著霧靄流嵐,慨歎人生際遇的變幻難測,始終也沒有流下過一滴淚水。可是此刻,目睹這位比自己小上數百歲的弟子被殺,難以抑止的悲傷讓雲無依潸然淚下。


    或許吧,在雲無依的心中,數百年來流離無依的感情,在遇上這位弟子的時候,也能夠得到一點兒的慰藉。雖然雲無依也明白,麵前的人並不是心中的那個他,但有時候也總會幻想,能夠在他的身上得到一點什麽。所以當年牟凡尋上聖賢峰的時候,雲無依也曾開心了許久。


    “不管是師徒也好,姐弟也好,隻要有他的地方,那便有我。”不知多少個清晨和夜晚,雲無依總是獨自一人來到後山的竹林,沐浴著竹林間的清風,在元虛真人的孤墳前這樣默默地念想。可是如今……


    一臉鐵青的閭丘達已經降落到雲無依身旁。當發現自己這位平時最講究整潔的師妹如今竟然就這樣坐在滿地黃土中,身上臉上都沾染了不少的塵土時,閭丘達也不由得心中一慟,低聲勸慰道:“師妹,我們帶了牟凡師侄的遺體,這就回山去吧。”


    “碧落天”宗主雷落此時也來到二人身旁。或許此時的雷落也想起了自己那位出身妖類的弟子淩茉兒吧,隻是瞧著牟凡的屍身低歎一聲,默然不語。


    “噫?閻君,你看,地麵上有個道門的弟子死掉了。”陸判位於“曼陀羅陣”的一個小陣之內,向陣法中央的十世閻羅傳音道。


    “不過是死了個人而已,你怕什麽!”閻羅不悅地回道。若不是這小子辦事不力,早日發現那隻體表上孕育著“石精本源”的穿山甲精,“鎮魂靈碑”又怎麽會被破壞掉!對於陸判這家夥,閻羅如今仍是一肚子的怒氣。


    “閻……閻君,”陸判不敢接觸閻羅投來的目光,低下了頭,壯著膽子回道:“屬下隻是不明白,‘六道輪回’既已被毀,三界中輪回轉生的秩序應該早已大亂,此後死去的人不是重新回歸為天地能量,那便是成為卑賤低下的亡靈,怎麽可能像那個小子那樣,過了這麽多天,屍體還沒有毀壞?”


    聽到陸判的話,十世閻羅也是聳然心驚:“對啊,‘六道輪回’既已被毀,地麵上那個死掉的小子,要麽就肉身腐壞元嬰湮滅,重新回歸為最純粹的天地能量,成為天地靈氣的一部分,要麽就該渾身僵硬,呈現出一種死灰色,轉化成為沒有思想的亡靈,又怎麽可能像現在這樣不死不滅地躺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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