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南方,在與第一大國衣嵐國毗鄰的牧湯國境內,有一處物產豐饒的府城,名為依臣府。


    依臣府主牟直年近六十,乃是牧湯國功勳卓著的一位老將軍。


    當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照落在依臣府主的府邸上時,“哇──”地一聲響亮的啼哭,打破了府邸的寧靜。


    穩婆尖細的聲音掀破了屋頂,遠遠傳來道:“恭喜蝶舞夫人,是位公子!”


    距離內房不遠處,身體硬朗如同年輕人一般的牟直老將軍滿麵紅光,興衝衝地直奔至府中的祠堂,一交跪在供桌上林立著的祖先牌位前,眼睛濕潤地叩拜道:“多虧祖先保佑啊!我牟家有後了!牟家有後了!”


    牟直將軍的老妻也從祠堂外走了進來,在一旁垂淚道:“老爺,都是蝶舞爭氣啊!老身一連生了七個女兒,也沒出一個帶把兒的,這蝶舞才進牟家沒兩年,便給老爺添了個大胖兒子。老爺,我們可不能虧待蝶舞她們母子啊!”


    這一對老夫老妻正感歎著,突然一位下人急匆匆地跑過來道:“大人,夫人,不好了……”


    牟直老將軍聞言,臉上勃然變色,戟指著這位下人怒斥道:“胡說!什麽‘不好’!我牟直戎馬一生,今日喜得鱗兒!你竟然敢說‘不好’!”


    這位下人戰戰兢兢地說道:“不不!大人……這……請大人去一趟蝶舞夫人處就知道了!”


    牟直眉頭一皺,當先往內府走去。


    人未到,牟直已先聽見自房中傳來一陣嚶嚶地啜泣聲。


    “吱呀”一聲推開門,牟直老將軍就看到自己的小妾蝶舞正抱著剛出生的孩子在哭泣。


    牟直眼光一掃,瞪著一旁的穩婆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吳媽,出了什麽事情?”


    吳媽囁嚅著說道:“府主大人,少府主他……他有一些先天不足之症……”


    “什麽!”牟直急忙一步跨到蝶舞床前,柔聲道:“蝶兒,來,讓為夫瞧瞧孩子。”


    將孩子抱在懷裏之後,牟直老將軍才發現這孩子有些沉,剛出生的孩子,不應該有這樣重的體重。


    “這是什麽?”牟直老將軍輕柔地掀開繈褓,發現自己兒子的左手背上呈現出青黑色的瘀腫,甚至胸前也極其不自然地突出一塊,觸之堅硬,也不知是先天錯位的胸骨還是別的什麽東西。這還不算,更奇的是在孩子的右手臂上,一塊貌似龍形的紫色胎記纏繞其上,倒顯得相當威猛。


    牟直輕輕地觸碰孩子的手背和胸前的硬物,發現孩子似乎感覺到了疼痛,“哇哇”地大哭不止。


    牟直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來,連忙召來幾個下人,吩咐道:“你們幾個,馬上到帳房支取銀錢,將我依臣府最有名的幾位大夫找來。快去!”


    三天之後,依臣府最有名的幾位大夫已經齊聚到了牟直的府邸中。


    幾位大夫在看過少府主的情況後,全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年紀最大,醫術也是最好的一位大夫對牟直府主說道:“大人,少府主的情況……恕我等學藝未精,竟然看不出是何病症……”


    “你們……”牟直聞言,氣得戟指著一眾大夫,哼道:“你們幾個是我依臣府最好的大夫,難道連你們也瞧不出我兒子身上的是什麽病症嗎!你們一個個在百姓之中是怎麽吹噓自己的?嗯?這麽一點小問題也瞧不出來,我依臣府要你們何用!”


    為首那位大夫不卑不亢地說道:“大人,少府主目前的情況,嚴格來說並非是什麽病症。大人,老夫聽說當年衣嵐國的異揚皇子,在出生之時異狀頻生,生具異稟。老夫觀少府主骨骼,隻覺得強健之處遠超一般嬰孩,所以老夫敢斷定,少府主絕非患病。”


    牟直正要出言駁斥,忽聞下人來報:“大人,門外有一位儒生求見。”


    牟直雖然年紀已大,可脾氣卻仍然如同少年人一般,聞言哼道:“什麽儒生!我這裏要請的是大夫,不是什麽儒生!你給我將他打發走。”


    那個下人囁嚅著道:“可是……大人,那位儒生本事不小,他一見到小人,便能準確無誤地說出小人的姓名來曆,出生年月……而且……而且那儒生還說了,他能解決大人心頭的難題。”


    “哦?”牟直老將軍頗感驚訝,連說道:“既有如此奇人,你還站著幹什麽?還不快請?快!請他進來!”


    “是,是。”那個下人方一轉身,就看到一位儒生已經站到了自己麵前。


    牟直與幾位大夫也是大吃一驚。牟直心想道:“我牟直畢生習武,官拜牧湯國一品武將,尋常人能瞞過我耳目的可說極其少見。這儒生怎樣進來的,我竟然完全瞧不清楚,就好像他已經站在那很久了似的!”


    牟直心中驚訝,當下仔細打量著麵前的儒生。隻見這儒生相貌平平,隻是臉上常掛著一絲淡淡微笑,身上穿的儒衫大概也有些年頭了,在衣襟、袖子等地方都可以看出來褪了顏色。


    牟直不敢怠慢,拱手問道:“這位先生是……”


    儒生淡笑道:“牟老將軍,我是來為你卸下心頭大石的,快將貴公子抱出來吧。至於我的來曆,老將軍就不必多問了。”


    牟直心甚奇之,當下喚來下人,讓自己的正妻將兒子抱了過來。


    瞧著尚在繈褓中的嬰兒,儒生微笑著,也不管這嬰孩是否能聽懂,隻是低聲說道:“星河尋鼎,歲月空流,訴衷腸怎三言兩語?柔情許錯,愁緒平添,驀回首已百轉千回……想不到你真的被道德那小子踢進了輪回……嗯,這樣也好,這世間苦難無數,入輪回,才能知塵緣之苦,斬三屍,方可證混元聖道……隻是這……也僅僅是個開始罷了……”說著,右手輕輕在小孩稚嫩的臉上撫過,再攤開手掌時,掌心中已多了兩件黑黝黝的東西。


    “這是……”牟直瞧著儒生掌心中的那兩件東西,好奇地道:“一顆珠子,和一枚戒指?”


    儒生淡笑道:“牟老將軍,貴公子稟賦非凡,這顆珠子和這枚戒指,請老將軍千萬收好,待貴公子稍稍長成之後,便交還與他,讓他到希陀山聖賢峰,拜到‘崇天門’習藝去吧……”


    牟直將兩件東西接過之後,再仔細察看兒子的手背前胸,發現那兩處異常症狀已經消失,不由驚歎道:“先生真高人也!尚請先生在府中多留幾日,牟直也好略盡地主之誼……”


    “不必了!”儒生笑道:“我與你兒子也算有緣,現特來點撥於你。日後你兒子飛升,於我也是大功德一件。”說著,儒生轉過身,緩步向外走去。


    牟直連忙追問道:“先生大名如何稱呼?也好讓牟直心中有個數。”


    儒生身形漸漸消失,天地間隻有一縷聲音傳來,道:“五界逍遙唯李彧,凡道修真第一仙……”


    牟直抱著兒子,與一眾大夫、下人,瞧著儒生消失的方向,心頭疑惑道:“理喻?這位先生來得突兀、去的離奇,當真有點不可理喻。我牟直的兒子將來自然是要繼承我依臣府的偌大家業,豈能到那甚麽‘崇天門’去當道士去?”


    牟直老將軍搖了搖頭,右手緊握著那兩件東西,抱著孩子進屋去了。


    歲月如催,依臣府主牟直已經七十高壽了,而牟老將軍唯一的兒子牟凡,如今也已滿十歲。


    十歲的牟凡,已經長得極其挺拔強健,個頭也比尋常孩子要高。


    府主府邸中的練武場上,牟凡正打著赤膊在練習著家傳的武藝,汗水揮灑中,露出了右臂上那塊紫色的龍形胎記,每一舉手投足,這條猙獰的龍形胎記便似乎要活轉過來,顯得神威凜凜,霸氣十足。


    牟直老將軍在場邊看得連連點頭,出聲喝止道:“好了,凡兒,稍停一下,為父有話要跟你說。”


    牟凡稚氣的臉上露出舒心的微笑,將手中一柄長劍朝兵器架上一扔,“錚”地一聲響,長劍準確無誤地插入了劍鞘中。


    牟直瞧著一臉興奮的兒子,眉開眼笑地告誡道:“凡兒,這一手擲劍歸鞘練不不錯啊。可是,練武可不能光有花架子,一定要講究實用。上陣殺敵,隻有最簡單實用的攻擊才是活下來的保證,知道嗎?”


    “父親大人,這個我懂。”身高已及得上牟直胸腹的小牟凡擦著臉上的汗水,問道:“父親大人,你平時很少來練武場看凡兒練武,今天來找凡兒,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嗎?”


    “是有兩件事情要教你知曉。”牟直說著,將兩件黝黑的東西遞過,說道:“凡兒,這顆珠子和這枚戒指,是伴著你出生的東西,你將它們好好收起。”


    牟凡接過,驚疑道:“伴著我出生的東西?我看看!”將兩件東西從父親手中接過後,牟凡試著將戒指戴到手指上,可是很快又失望地撇嘴道:“戒指太大了些。父親大人,我還是掛在脖子上吧。”說著將那顆珠子和戒指都串聯起來,掛到了脖頸上。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牟直老將軍臉上帶著憂慮,問道:“不過,在告訴你這件事情之前,我想先問問你。凡兒,你覺得如今的生活,過得怎麽樣?”


    牟凡臉上帶著稚氣,還不太理解父親話裏的意思,隻是憑著感覺說道:“還好吧,就是有點平淡了些。”


    牟直老將軍寬慰地點了點頭,眉頭舒展,微笑道:“看來,虎父無犬子啊!凡兒,你與為父一樣,都是不甘於平凡的人。好了,為父就直說了吧,你可要聽仔細了!”


    “父親大人,凡兒正在聽。”牟凡仰著臉蛋說道。


    牟直撫著兒子的腦瓜子,嚴肅地說道:“凡兒,為父今年已經七十歲,按照我牧湯國的律例,但凡年滿七十的府主、城主,須得將府主、城主之位交由年滿二十的兒子繼承;若是膝下沒有兒子,又或是兒子年不滿二十的,便會被革去府主之位,搬出府主第,待繼承人立了軍功方可再行繼任。凡兒,你明白為父的意思嗎?”


    牟凡驚訝地問道:“父親大人的意思,是我們一家要搬出去住了?”


    牟直老將軍點頭道:“按理說是如此,可是為父身體尚還強健,還可以利用多年來的軍功和威望,將這個期限往後拖幾年,可是這幾年的時間裏,凡兒,你必須要立下顯赫軍功,才能保住你將來的富貴!”


    牟凡想了想,茫然地撓了撓頭,再問道:“父親大人,如今四海升平,凡兒要如何去立這軍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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