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流淌在曆史長河中的巫族部落,全部成員加起來隻有百餘人,負責守衛部落的成年勇士隻有二十多個,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


    “柳長老,我到外麵看看去。”莫巴緊握著那杆粗陋的石片長矛站了起來,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擔憂。


    柳如水也站了起來,拍拍他肩膀說道:“莫巴,我陪你去吧。”


    “哥——”柳夢憐的一聲喊引得兩人轉過身去,正看到柳夢憐攙著矮小瘦弱的大祭祀走了過來。


    “大祭祀……”莫巴與柳如水上前恭敬行禮。


    大祭祀已經相當老邁了,臉、唇、脖頸、手臂……身上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都布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跡,每邁一步都要花費相當大的力氣,唯一讓人感覺到他還活著的,是眼眶中那綠幽幽的光芒。柳如水一直都弄不明白,為什麽一個普通人的眼神中竟能發出這樣詭異的綠光來。


    大祭祀左手柱著長長的法杖,法杖與柳夢憐所佩戴的項鏈一樣,黝黑得沒有一絲光澤,乍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特別之外。


    “莫巴,伸出你的雙手。”大祭祀沙啞的聲音裏蘊含著不容抗拒的威嚴。看著應聲伸出雙手一臉疑惑的莫巴,大祭祀顫巍巍地將手裏的法杖遞到了莫巴的手裏:“從現在開始,莫巴你就是巫族的大祭祀了。”


    莫巴塗滿顏料的臉上滿是驚訝和震撼,連說道:“大祭祀……”


    “孩子,”大祭祀幹癟的嘴唇抖動,打斷了莫巴的話:“好好保管這根法杖,它會指引你成為一個偉大的巫族祭祀。”


    “是!”莫巴一向最敬重大祭祀,對於大祭祀每一句話從來都是堅定不移地執行,當下緊緊握住法杖不再說話。


    “出來吧——”大祭祀突然對著遠處漆黑的密林說道。他的聲音不大,卻傳遍了這片叢林的每一個角落,那種穿透力似乎直接傳入柳如水和柳夢憐兩人的心靈深處,兩人都是深深震撼:“這大祭祀竟然是個達到飛升境界的高手?”可是在他們所知道的人中,即使是達到飛升境界的衛蒼穹,比起麵前這位衰老得隨時都會咽氣的大祭祀,好像都要遜色得多。


    “咦?奇怪,奇怪!本魔君收斂了氣息,你還能發現我!哈,哈,厲害,厲害。”熊熊的火光中,張天望的身影慢慢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張大哥,是你?”


    柳夢憐驚喜地就要走上前去,卻被柳如水一把拉住:“妹子,張天望有點古怪,先看看再說。”這還是當初那個張天望嗎?以張天望的修為能夠逃過自己神識查探?柳如水直覺感到這個張天望恐怕不簡單。


    “張天望”掃了眾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在了柳夢憐的身上:“哦?哈,張天望,就是這女子嗎?嗯,不錯,不錯。”


    “你不是張大哥?”柳夢憐聽著“張天望”奇怪的言語,再看著他臉上猙獰狂妄的表情,立時察覺出不對來:“你究竟是誰?”


    “妹子,張天望應該是被人奪舍上身了。”柳如水在她旁邊說道。


    “張天望”繼續“胡言亂語”道:“唉,張天望,你真煩!哼,好吧,就滿足你最後的要求,讓你出來看她一眼!”說完這句話後,“張天望”立時陷入了沉默。


    眾人都疑惑地瞧著麵前的“張天望”,心頭都有種不妙的的感覺。


    大祭祀對著正凝神戒備著“張天望”的莫巴說道:“莫巴,你帶著法杖,把族人們都集中到‘聖殿’裏去。”


    莫巴聞言駭異地轉過身,瞧著大祭祀問道:“大祭祀,你是說‘聖殿’?”看到大祭祀點頭,莫巴神情凝重地道:“大祭祀,莫巴知道了!”放下了石片長矛,莫巴迅速帶著黝黑的法杖離開了。


    “柳姑娘……”張天望突然自沉默中抬起頭來,熟悉的喊聲讓柳夢憐感覺到,自己所認識的張天望回來了。


    柳如水也感到驚訝,根據修真界的常識,一個人被奪舍之後元神就會死去,怎麽可能還活著?所以他一時也不確定張天望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在場幾人中唯有大祭祀對麵前的一切不聞不問,緩緩闔上了雙眼。


    張天望慢慢向著柳夢憐走來,走到了篝火旁邊,一雙明亮的眼睛裏滿是仰慕之情。他仿佛聽到了自己心中響起的一個聲音:“見到她了,我又見到她了!她還是像兩年前一樣……一樣的美!一樣的超凡脫俗!”


    火光熊熊,照著柳夢憐完美的臉頰,如柳的眉黛裏綴著深深的喜悅。


    張天望看得癡了:“看,她笑了!笑得那樣好看!在她心裏……也、也還惦記著我的麽……”


    張天望滿心歡喜,隻覺得這一刻就算自己立時死了,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柳夢憐已經走了上來,笑對張天望問道:“張大哥,你在外麵,可有聽到衛驚蟄的消息麽?”


    乍聞此言,張天望如遭雷殛,失魂落魄地呆站了半晌,才哂然道:“柳、柳姑娘,很抱歉,我一直都沒有衛驚蟄的消息!”


    張天望心底的聲音頓時一變,自嘲道:“傻小子,你資質差,修為低,相貌人品都不出眾,哪裏配得上人家!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死了這條心吧——”


    張天望聆聽著自己心底的聲音,隻覺得心在滴血。終於能夠見到心上人一麵,可惜人家記掛的並不是自己。


    濕婆魔神的聲音開始在腦海中響了起來:“哈,哈,張天望,看來人家心中根本就沒有你呢!嗯,來吧,你的兩個心願本魔君都幫你達成了,現在,嗯,把你的身體送給本魔君吧。哈,哈!有了你的身體,本魔君縱橫三界指日可待了,哈,高興吧!來吧……”


    “你閉嘴!”張天望突然歇斯底裏地吼道。


    柳夢憐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張大哥,你、你怎麽了?”


    張天望熾熱無比的眼神肆無忌憚地緊地盯著柳夢憐一雙水繚霧繞的大眼睛,慘然笑道:“柳姑娘,今生能夠再見你一麵,張天望也算不虛此生了!”突然右手寒光一閃,手執飛劍直往自己脖頸刎去。


    一直在旁邊戒備著的柳如水大吃一驚。


    “張大哥——”柳夢憐也隻來得及驚呼一聲,眼看著張天望就要血濺五步。


    突然森森的魔氣自張天望的右手上升騰了起來,張天望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額頭上,一團慢慢浮現出來的黑氣如同第三隻眼睛一般。


    濕婆魔神癲狂的語調再次出現:“哼,哼,張天望,本魔君早知道你不是個東西。哼,你以為憑這種不入流的修為能夠阻止本魔君君臨三界嗎!哼,哼,愚蠢!”


    柳夢憐已經可以肯定張天望被人元神奪舍了,警惕地朝後退去,冷聲道:“你究竟是誰?”


    “他是三千世界之主,大自在天,濕婆魔神。”一直不言不動的大祭祀突然睜開了眼睛,綠幽幽的光芒緊盯著濕婆魔神。


    “濕婆魔神?”柳如水、柳夢憐都震驚了。


    魔神,那是魔界最巔峰的人物,與仙界的仙帝是同一個級別的。


    “嗯,哈,你認識我?”濕婆魔神瞧著這個老得不像話的老頭,幹瘦得就像一副人幹,自己怎麽可能認識這種不倫不類的老頭。


    大祭祀綠幽幽的目光緊盯著濕婆魔神,說道:“濕婆,你還是離開這裏吧。”


    濕婆魔神聞言猙獰地狂笑道:“哈,哈,裝的還真像那麽回事!老頭,咦,你的目光本魔君好像在哪見過!不過,哼,哼,讓本魔君離開?你以為你是誰!”


    濕婆魔神根本沒有將這樣一個似乎隨時都會斷氣的老頭放在眼裏,把眼一掃麵前的人,眼光落在了柳夢憐脖頸戴著的項鏈上。


    黝黑的項鏈似乎能夠吞噬周圍的光芒,濕婆魔神一眼看上去隻覺得異常地深邃、神秘。


    “咦?這項鏈有古怪!嗯,來,讓本魔君瞧瞧。”說著伸出魔氣森森的手臂就往柳夢憐的頸上抓來。


    柳夢憐立時往旁邊閃躲,避開了濕婆魔神的這一抓。


    “哈,小姑娘,本魔君要的東西,你能不給麽?哼,哼,別以為你是張天望的心上人,本魔君就會憐香惜玉!”濕婆魔神哼哼著說著,再次伸手抓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柳夢憐紅了臉,躲在柳如水身後怒斥道。


    柳如水則使出了“巫殛天火”,迫退了濕婆魔神的這一擊。


    瞧著柳如水手中升騰著的純白色火焰,濕婆魔神微眯了眼,獰笑道:“哈,哈,是‘巫殛天火’!有趣,有趣。來,本魔君用‘修羅魔火’陪你玩玩。哈,哈!”


    周圍的壓力瞬間大漲,濕婆魔神不再收斂自己的氣息,森森魔氣外放,洶湧地繚繞在他體外,而在他的雙手上,兩團漆黑的火焰熾烈地跳動著,散發著讓人心悸的氣息。


    麵對著魔界巔峰人物的威壓,柳如水和柳夢憐兩人內心中心悸、驚懼等負麵情緒被無限放大,瞬間就生出一種無法抗衡的感覺,連抬一下手腳都困難無比。


    一個念頭在兩人心中升起:“太可怕了!這、這就是魔神的實力嗎!”


    龍虎山真仙觀內,李彧和張天師的對弈仍在繼續著。


    “前輩,真的不要緊嗎?”張天師盯著棋盤,在角上落下一子,突然問道。


    什麽?”李彧跟了一子,頭也沒抬。


    張天師又拈起一顆棋子,瞧著棋盤繼續說道:“晚輩是說,那濕婆魔神就此放任不管,真的不要緊嗎?”


    “放心吧!”李彧淡笑道:“他已經去了南荒叢林,在哪裏,有人會出手挫挫他的銳氣的。天師,我們繼續吧。”說著指指張天師手中拈著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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