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陽仿佛靦腆的孩子,害羞地悄悄探出半個紅撲撲的臉來,卻已將人間一夜的陰霾驅散。論道峰上一草一木,盡皆被染上了一片嬌嫩的橘紅,天地間孕育的靈氣在經過了一夜的醞釀之後,也在清晨時分變得清冽甘醇,有如一壺剛剛沏下的好茶,飲一口,醇香醉人,聞一下,心爽神舒。


    最懂得享受這天地間無私饋贈的,是一個矯健如靈豹的青年。衛驚蟄上到論道峰上時,就見到這個年輕人正盤坐在比試場的一角靜靜地修煉著“碧落天”的“仙音凝碧訣”,隨著對方法訣的施展,舉手投足間仿佛絲絲韻律響起,婉轉悠揚,若有若無般的音律隨著清晨的山風起伏,縹緲得如同仙樂一般。


    衛驚蟄停下腳步,雙目注視著遠處的青年,心中不由讚歎:“這就是‘碧落天’的‘仙音凝碧訣’?法訣施而韻律起,絲絲縷縷、縹緲悠揚,聞之使人殺機頓止、心境祥和,果然不愧‘仙音’之名。”


    遠處的青年已經看到了衛驚蟄的出現,停下法訣,站直身來,也向著衛驚蟄看去。兩人對視之下,衛驚蟄隻覺得一股滔天氣勢隱隱然將自己壓製,對方就像是一堵無法逾越的高山。衛驚蟄心下大驚:“這人好強的修為,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閭丘師兄給我的感覺一般,如山如嶽,無法撼動。”衛驚蟄心中佩服,同時一個人的名字浮上心頭:“難道他就是辛如水?”


    矯健青年正是辛如水。衛驚蟄驚訝,卻不知辛如水比他更驚訝。


    辛如水看著衛驚蟄一雙眸子,隻覺幽深得如同一汪深潭,自己的神識釋放到對方身上時就好像是在霧裏看花,總也捉摸不透。辛如水此時才真正感到吃驚了:“這衛驚蟄怎麽越來越看他不透了?雷落師弟今天必敗無疑了。”辛如水皺了皺眉頭,伸出手拍拍衣服上的塵土,轉身離開。


    論道峰頂隻剩下了衛驚蟄一人。


    空山寂寂,雲霧蒸騰,崔嵬古樹像幽靈一般張舞著枝丫。黎明時的寒氣最是沁人,衛驚蟄覺得自己可能來得早了,也就尋了個幹淨之處,盤膝坐下修煉“天心浩渺訣”來打發時間。


    直至羞赧的太陽完全露出了她鮮紅的臉蛋時,論道峰上才響起了“碧落天”一些弟子們嘈雜往來的聲音。再過得片刻,嘈雜的聲音由初時的稀稀落落漸漸變得密集起來,衛驚蟄知道其餘兩宗的弟子也到了。


    自從昨夜自己將巫道兩門真氣的運轉路線貫通之後,連帶著神識也強大了不少,衛驚蟄察覺到自己門派中的人已經到來了,便收起法訣站起身來。剛從地上撐起身子,元虛老道的大手已經往他左邊肩膀拍落,“嘭”地一聲,震得伏在衛驚蟄右邊肩膀上的嚕嚕站立不穩,險些摔了下來,惹得嚕嚕立刻吼叫著抗議,隻是那微弱的聲音立刻被元虛的大嗓門掩蓋了過去:“臭小子,自己悄悄跑來這裏,倒讓我們好找。”


    一臉嬌憨可愛的雲無依今天特意換上了一身鮮豔的紅色衣服,圓圓的臉蛋上兩個淺淺的酒窩顯現,那種清純的氣質讓衛驚蟄不由得眼前一亮:“雲師姐這番打扮起來,與夢憐也有一比啊。”


    雲無依見衛驚蟄正一臉愕然地注視著自己,一張俏臉已自紅了,心中羞澀卻偏偏又凶巴巴地喊道:“衛驚蟄,說,你這麽早來這裏,是不是跟哪個門派的女弟子幽會來了?”


    衛驚蟄兩手一攤,笑道:“女弟子?我認識的女弟子也就隻有你一個,要幽會也是先找你啊。”衛驚蟄本是無心之言,卻不料雲無依想歪了心思,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兩隻粉嫩小手,卻又不時偷偷地看一眼衛驚蟄,心中隻覺得有一股情愫在慢慢滋長。


    元虛人老成精,哪能瞧不出雲無依這丫頭對衛驚蟄的情意,為免雲無依困窘,當下又是一拍衛驚蟄的肩頭,震得嚕嚕又是一個站立不穩,不住地嚕嚕叫著抗議。元虛伸出手指著遠處一個憨厚的青年道:“小子,那邊那個壯實得像隻小牛犢的年輕人,就是你這場比試的對手雷落。”


    衛驚蟄順著元虛的手勢看去,果然看到在比試場地旁邊,一個純樸的青年在與另一個矯健的青年攀談著,從兩人的動作來看,似乎還略微發生了一點爭執。


    衛驚蟄定睛一看,那矯健青年正是自己剛上到論道峰時遇見的那個年輕高手。用手一指,衛驚蟄向元虛問道:“那個是不是辛如水?”


    元虛點著頭,白眉一軒說道:“辛如水修為很高,如果遇上他,你能取勝最好,不能勝就認輸算了,畢竟你上山修道才幾個月,勝不了他也是意料中事。”


    衛驚蟄側過臉來,眉頭糾結成了一個倒八字,斜乜著眼瞧著元虛渾濁的老眼道:“老頭,你就這麽小看我?!好吧,那我就打敗他讓你瞧瞧。”


    元虛正要說些什麽,突然“碧落天”長老車非轅的聲音響起來道:“各位同道,今天的比試很快就要開始了,請今天有比試的弟子不要走散,到我這邊來——”重複幾次之後,一些弟子紛紛聚攏了過去,包括那邊的雷落也過去了。


    衛驚蟄卻沒有過去,反正站在這裏也能聽得到。車非轅朝著這邊的衛驚蟄看了一眼,也沒有多作要求,畢竟如今衛驚蟄大熱,奪魁形勢大好,對於這樣的傑出弟子,長老們也必須給點麵子的。


    車非轅繼續宣布著:“今天的首場比試,是在一號場地,由‘碧落天’的雷落,對陣‘崇天門’的衛驚蟄……”


    “碧落天”長老車非轅的話音未落,一個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一場比試,我認輸——”


    頓時論道峰上所有人都愕了一下,循聲望去時,正是那個一臉憨厚的青年。


    “是雷落。”不知誰這麽說了一句。


    “連雷落都放棄比試了!”“天神雙璧”之一的年霜玉,貝齒輕咬著下唇,滿臉不可思議地道。


    站在高處的車非轅似乎也料不到雷落會認輸。他是“碧落天”的長老,自然希望自己門派的弟子能夠取得好成績,當下俯下身問道:“雷落,你真的要認輸?!”語氣中似乎已經帶著責備。


    雷落漲紅了臉,似不安,又似不甘地說道:“是的,車長老,我願意認輸。”


    車非轅站直了身子,宣布道:“第一場比試,‘碧落天’雷落放棄比試,‘崇天門’衛驚蟄勝出——”


    “沒意思!真是沒意思!”衛驚蟄啐了口唾沫,轉過身大步往峰下的住處走去。


    遠處,雷落行到了辛如水麵前,語氣中有著憤怒和不甘:“辛師兄,我已經照你的吩咐放棄比試了。”


    辛如水一臉歉意地瞧著自己這個憨厚的師弟,誠懇地道:“雷落師弟,這一次委屈你了。不過你相信師兄,一定會將他打敗,並且讓他再也無法參加三年後的比試。”說到後來,語氣已是漸漸淩厲,將藍婉兒當初說的話都完全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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