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和顧清雨兩個人來到電影院。


    對九十年代的城裏青年來說,看電影已經成為一種時髦,無數的愛情故事,都從電院影裏發生或結束。


    去年的國內票房,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突破了27億元大關。國內十億人口,一年之內累積觀影人次近300億,每個人每年看了30場電影。而廣大農村人口進影院貢獻票房的次數是極少的,這麽算起來,城鎮居民看電影的熱情和支付能力,可想而知。


    畢竟這年代的娛樂活動,除了歌舞廳、遊戲廳,也就是電影院了。而電影院明顯更適合青年男女約會。


    男女青年相約看電影,是一種時尚的社交方式,並非隻有戀人之間才能參與。


    “《北金,你早》,就看這個吧?”顧清雨望著排片牌上的影片,又看了看宣傳畫,“劇情片。”


    王林看了看主演,裏麵居然有江姍,飾演的還是個配角。她應該是剛出道。這幾年的中戲,可以說是人才薈萃,每一屆都出了不少女神級的人物。


    就衝著江姍這個人名,王林也想看看這部電影究竟講了個啥。


    何況男女主演也頗有名氣。女主是上戲畢業的馬曉睛,男主是後來成了導演的王荃安。


    顧清雨說要請客,便真的攔住王林,不讓他去買票,自己跑到售票窗口,排隊去買電影票。


    電影票並不貴,王林也就隨便她了。


    王林到附近買了些小吃。


    電影院外麵擺了不少賣零食和小吃的地攤,王林買了些蜜餞、奶糖,又買了兩瓶汽水。


    他拎著袋子走到排隊的地方,看到兩個青年人正在和顧清雨搭汕。


    顧清雨的美,是那種鶴立雞群的美,尤其是那種文雅的書香氣質,一般的女人是不具備的,而高挑靚麗的身材,峰回路轉的玲瓏體段,更惹得男人們側目,有人搭訕也就不稀罕。


    她一臉的高冷,拒人於千裏之外。


    王林走過來,微微一笑:“今天看電影的人還真多。”


    顧清雨嫣然一笑,挽著他的手,臉往他的肩膀上輕輕一蹭。


    就這麽一個動作,就向其它搭訕者宣示,她有伴了,你們沒戲。


    那兩個青年瞅瞅高大的王林,也就不敢造次。


    顧清雨低聲道:“和你在一起,我好有安全感。”


    王林笑道:“你這樣的人,也會缺乏安全感嗎?”


    顧清雨訝道:“我這樣的人?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樣的人?”


    王林道:“獨立、自主、知性、優雅。”


    顧清雨笑道:“你對我的評價還真高。我很開心。”


    輪到她買票了,她掏出錢來,買了兩張票。


    “票價又漲了,有些大影院都漲到兩塊錢一張的票了。”顧清雨對王林說道。


    “這是好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票價的上漲,也是經濟的晴雨表。”


    “你啊,什麽都要跟經濟掛鉤,看電影是多麽文藝、浪漫的事?你還要談經濟!”顧清雨的笑聲如涓涓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還要二十分鍾才能進場。兩人就在電影院的長廊下聊天。


    “顧清雨!”一對青年男女走了過來,喊道,“你也來看電影,和誰一起啊?”


    他們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顧清雨身邊的王林,笑道:“這位同誌好麵熟。”


    顧清雨咯咯笑道:“你們別八卦了,他是王林,他幫了我的忙,我請他看個電影呢!”


    那兩個人是顧清雨的同事,他倆其實早就認出了王林,隻不過出於禮貌,故意說麵熟,怕顧清雨尷尬。


    王林落落大方,笑著和他倆打了聲招呼。


    不一時,開始進場。


    顧清雨和王林走進影院,找到座位坐下來。


    王林低聲問道:“被你的同事撞破,沒事吧?”


    顧清雨俏臉的臉蛋微微紅豔:“你很害怕嗎?和我出來看個電影而已,至於這麽謹小慎微?你要是害怕我敗壞了你的名聲,你可以離開。”


    王林苦笑一聲:“我沒這麽想過,我一個已婚男人,能有什麽影響?你是公眾人物,又是單身未婚,怕傳出去對你不好。怕別人說你當我的情人,你以後沒有人要了。”


    顧清雨淡淡的道:“我才不怕呢!我每天接觸的男人還少嗎?追求我的男人不說有一個師,起碼也有一個團了。要傳緋聞的話,早就傳遍天下了。而且我沒有男友,也沒有家室,誰能吃我的醋?誰能給我難堪?就算鬧出緋聞來,我連個吵架的對象都沒有。而你不同,我反倒擔心給你帶來不良影響。”


    王林微微一笑:“那就沒事了。我家那位開明得很。”


    “是嗎?我看她心眼也小。上次我和你拍了張相片,被她看到了,她不是還吃了醋嗎?”


    “這事你怎麽知道的?軍哥跟你說的吧?”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


    電影開始了。


    該片講述了20世紀80年代末我國經濟改革思想變革時期,汽車售票員艾紅與三個年輕人所麵臨的困惑,以及他們之間情感糾葛的故事。


    故事片的敘述方式,通過場景的變化來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


    寒冬的早晨,路燈還沒熄滅,99路汽車售票員艾紅、王朗騎車並排進了車場。場領導向他們介紹新來的司機鄒永強。在車上,艾紅無心售票,一會兒修修指甲,一會兒向外看時髦服裝,王朗很熱心自己的工作,麻利地撕著票,嘴不停地給乘客介紹情況。


    又一個冬日黎明,王朗在老地方等艾紅一起上班,卻不見她來,到車場才發現艾紅正與公交司機鄒永強盡情談笑,這使王朗很不是滋味。


    一個星期天,艾紅在商場遇見鄒永強,兩人逛商店,下館子玩得很開心,可是看到漂亮衣服買不起。而鄒的同學是倒兒爺,花錢如流水,這使艾紅動心了,要去掙大錢,結果與鄒永強鬧翻。


    鄒因開車思想不集中出了事故。艾紅卻遇上了一個自稱外國留學生叫陳明克,他用金錢誘惑艾紅,送她金項鏈、錄音機,逛酒吧,使艾紅陶醉在夢一般的生活中,忘記了工作和朋友。


    艾紅發現自己懷孕後,再去找陳明克時,才發現他是假留學生,真倒兒爺。


    一年後,還是一個冬日的黎明,已成為個體戶的艾紅又登上99路汽車,站台上王朗、鄒永強送她下車,與前來接她的丈夫陳明克相逢。


    北金,你早,太陽升起來了。


    “這不就是一個拜金姑娘的故事嗎?”顧清雨笑道,“不過挺現實的,現在社會上這樣的女人很多。有錢的老頭她不愛,沒錢的小夥她不嫁。”


    王林道:“你呢?你想找個什麽樣的對象?”


    顧清雨抬了抬眼,長長的睫毛根根青翠,晶亮的眸子像會說話似的靈動:“你這樣的。”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顫音。


    這一刻,她是大膽而又熱烈的!


    不過這時的語境,可以說她是認真的,也可以說她是恭維王林的。


    王林微微一笑:“我的榮幸,能成為你的夢中情人。”


    顧清雨掩住嘴笑了,聲音像黃鶯出穀一樣輕快悅耳。


    兩個人在一起,可以肆無忌憚,葷素無忌,自在無拘,這也是一種極好的朋友相處之道。


    看完電影,王林送顧清雨回家。


    “你感冒沒事了?”王林笑著問。


    “真的好多了。”顧清雨道,“我可不是裝病,故意騙你過來。我是真病了,不過看到你以後,莫名就好了起來。”


    王林笑道:“無所謂啊,我並不介意女人在我麵前耍小心計,這不正好說明你喜歡我、在乎我嗎?”


    顧清雨眼眸一閃,笑道:“是嗎?那你喜歡那種愛使小性子的女生嗎?”


    “如果我愛她,她的小性子就是可愛。如果我不愛她,她使不使小性子,與我何關?”


    “你還真是看透了女人。”顧清雨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那種愛使小性子的女人,你放心吧。”


    這話歧義就很大。


    但王林並沒有往深層次想。


    送她到家後,王林便開車回去。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鍾。


    王林一進門,就聽到燕子在哭。


    “怎麽了?燕子?”王林笑道,“沒吃著糖果在哭鼻子呢?來,叔叔這裏有,我給你糖吃。”


    他口袋裏還真的有糖,剛才和顧清雨看電影,他買了不少糖,結果兩個人都沒吃完。


    王林拿出一把糖來,抓住燕子的手,塞在她手裏。


    燕子的手冰涼如玉,纖細柔軟。


    她抹著眼睛,委屈的道:“謝謝叔叔,我不是因為吃糖的事哭。”


    徐英道:“這孩子,一上高中就學壞了,居然要我給她買五十塊錢一雙的鞋子穿!黃膠鞋哪裏不好了?我們穿了幾十年,不照樣過來了?”


    李文秀道:“燕子上的是好高中,學生們的家庭情況都不錯,平時都會攀比。她要是穿得太差的話,會被同學笑話。”


    徐英道:“這有什麽好怕的?別人要笑,隨便他們笑唄!”


    王林道:“徐姐,話不是這麽說,小孩子自尊心強,周邊學生如果都是穿比較好一點的鞋子,她一個人穿著黃膠鞋,的確很紮眼的。”


    徐英道:“哪有這樣的事?我明天去學校,找他們老師理論!誰家的孩子,還敢瞧不起工人階級的女兒了?”


    燕子一聽就急了:“媽,不許你去!你要是敢去,我就不認你了!”


    徐英道:“喲,你翅膀還沒硬呢!你就不認你的親媽了?等你嫁了人,你再說這個話不遲吧?”


    燕子隻是急得哭。


    王林道:“好了,別哭了,明天是星期天,叔叔帶你到秀之林去選鞋子,我們那裏的鞋子,哪怕你穿到國外去也有麵子了。”


    徐英道:“我可沒錢給她。”


    王林道:“不用你給,我送她的。”


    徐英:“……”


    燕子破涕為笑,拉著王林的手笑道:“王叔,你對我最好了!”


    王林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許哭了!多大的事!一雙鞋子而已!明天叔再送你兩條花裙子!”


    “謝謝叔叔!”燕子得意的朝母親揚了揚下巴。


    徐英無奈的道:“哎呀,王林,你別寵著她。我們窮人家的女兒,寵不起。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哩!她還這麽小,就學著和人攀比穿著了,長大了還不得成為拜金女?”


    王林道:“徐姐,你工資也不低,人生在世,不就是吃穿用度嗎?何必這麽計較?”


    徐英道:“我這點工資,夠做什麽用的?我還得存錢給他們姐弟倆上大學、將來還要結婚用呢!我現在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分錢來花。哪裏有錢給她去浪費?”


    燕子道:“媽,你就是偏心眼!你給弟弟買的鞋了,都是50塊錢以上的!你給他買的衣服也是好衣服!你當我不知道呢?我上次回家裏,弟弟還向我炫耀來著!”


    徐英頓時啞口無言。


    李文秀道:“徐姐,你這樣就不對了,兒女都是你的心頭肉,你怎麽能厚此薄彼呢?我要是燕子,我也哭。我家雖然也窮,但我媽從小就分得均,對我們三兄妹都是一視同仁,吃什麽、買什麽,都是一式三份,不分厚薄的。”


    李文娟道:“姐,你說的,那是我們同一個親媽嗎?我怎麽感覺,我媽也偏心眼呢?她對我哥,明顯比對我們好得多!我看哪,這天底下的父母,就沒有不偏心眼的吧?”


    李文秀道:“你小時候短過吃?短過穿了?你說這話,你有良心嗎?”


    李文娟嘟嘟嘴,不言語了。


    徐英無奈的苦笑道:“這事真不怪我,都是她奶奶給孫子買的!”


    燕子道:“奶奶的手裏的錢,還不是你給的?奶奶又不賺錢!”


    徐英咬著嘴唇,心裏也委屈啊!她一個寡婦,養著一個老人,拉扯兩個兒女,她容易嗎?


    結果老的不理解她,隻知道吸她的血,隻知道問她伸手要錢,給少了還埋怨不停。兩個小的也不省心,兒子現在跟她像仇敵一樣,還說爸爸之所以死,是因為她害的,她也不怪兒子,因為這些話都是老人教的。現在女兒也不理解她,也不體貼她,這讓她心如死灰,感覺人生沒有任何意義,活著沒有任何意思。


    徐英緩緩垂下了雙眼,一股深深的悲涼和絕望,湧上她的心頭。


    她真的不知道人生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她這麽奔波忙碌,辛苦付出,受盡了欺辱,又是為了什麽?


    王林看出她情緒不對,連忙說道:“燕子,少說兩句。你媽一個人賺錢,養著你們幾個人,她已經十分不容易了。好了,時候不早了,都睡了吧!”


    這時,他公文包裏的大哥大,滴滴滴的響了起來。


    王林去拿了大哥大出來,接聽電話。


    沈雪驚惶無措的聲音傳了過來:“王林,你快過來!我在家裏等你,你快點啊!”


    王林從來沒有聽到過她這種嚇人的聲音,連忙問道:“出什麽事了?你別著急,慢慢說,我就在家裏,我馬上過來。”


    李文秀正準備起身去睡覺,聞言問道:“誰啊?什麽事?”


    王林握著電話沒鬆手,對李文秀道:“我出去一趟!你們先睡。”


    李文秀喊道:“什麽事?你去哪裏?”


    王林來不及回答她,一溜煙的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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