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五開口詢問道:“你是何人?”


    這人未開口,喜樂聽見動靜從廚房走了出來,攙過喜郎中向武五介紹起來。


    這李師兄名字叫李宏,字蕪晏。是贏州最大的藥材商李清河之子,從十多歲就跟著喜郎中,做了十來年的學徒。一身醫術盡得喜郎中真傳,是喜郎中最得意的弟子。


    隻是這李宏醫術雖高卻無心從醫,在去年回家子承父業做了藥材生意。隻一年便讓李家生意翻了一番,李清河見兒子手段了得,便甩手不幹回家養老去了,李宏自然而然就成了李氏藥行的新掌櫃。


    聽到喜樂介紹,原來是師兄,武五才要施禮,卻見李宏舉手抱拳:“這位就是在縣衙裏提出滅蝗三策的武師弟吧?小小年紀,當真了不起。”


    師兄先給師弟行禮,武五十分別扭,又聽他滿嘴誇讚,臉上更是有些發燙:“師兄謬讚,小弟隻是碰巧讀過一些相關古籍,哪裏有什麽了不得。倒是師兄你,學了師父的醫術,當真了不起。”


    李宏聽了武五的奉承話卻探口氣:“武師弟,藥行雜事太多,這醫術我雖然學了,但現在也就隻在查驗藥材的時候用上一兩分。遠比不上師弟你,將來懸壺濟世做個名醫。連前朝文正公都說不為良相願為良醫,我這小小商賈和師弟比起來差得遠。”


    武五不是幾歲的幼童,知道這李宏的話不真,但心中卻對他的口舌感歎的很,如此露骨的奉承,一般人還真說不出來。


    雞上了籠,狗回了窩,喜樂做好晚飯喚醒了喜郎中。四人一桌,吃飯時武五更知道了李宏口舌的厲害。


    這李師兄不僅話多,還很會講。他坐在喜郎中和喜樂中間給他們講經商的一些奇怪事,喜樂被他豆的哈哈大笑,喜郎中也是下嘴唇往上嘴唇包,臉蛋兒聳成個肉球。武五見孟達一來便奪了自己風頭,便悶坐一邊,大口的往嘴裏扒飯。


    吃完飯,武五像往常一樣才起身準備去刷碗,沒想李宏搶先一步收拾了眾人碗筷,端到廚房。武五心中一樂,這刷碗的活還有人搶,正好落個清閑。被搶了活,沒事做,幹脆也拿起本醫書看了起來。


    “嘩啦嘩啦”廚房碗碟相碰之聲傳來,武五聽見心中不由想到:“刷碗磕磕碰碰難免,可我刷碗之時怕是沒這般響動。”


    李宏就從廚房出來,來到堂前,甩了甩兩隻濕漉漉的手,眼睛看著喜郎中,好似有什麽話不好開口。喜郎中見他如此,眼不離書:“你做事一向極有目的,今日如此殷勤,是不是有事要說?”


    聽得問詢,李宏麵有喜色:“師父,我聽我父親說縣中為防疫病,組了個官醫館,是您給他們授課?”


    喜郎中點點頭未答話,眼睛繼續盯著書。


    李宏繼續說道:“這官醫館的藥材,不知師父能否說得上話?”


    喜郎中抬起頭,眼睛盯著李宏:“此話怎說?”


    “師父,這次縣中建醫館防疫,我也想出一分力,我與家父昨日商定好,以市價八成給醫館提供藥材。”


    喜郎中聽完略有詫異:“這可不像你的性子,其中是否有貓膩?”


    李宏臉色略微一紅,卻又馬上恢複如初:“師父誤會,官醫館用量大,八成也是賺的不少。師父如果不放心,每次供的藥材,我先送到醫館讓您驗一驗,”


    喜郎中眼睛轉回書上:“那就好,如此這樣,明日我就與種師爺說上一說,但用不用還得看縣衙的意思。”


    李宏連忙拱手:“話帶到就行,其餘的我自會辦妥。”


    當夜,李宏與武五睡在一屋。


    武五熟睡之中,卻隱隱聽得李宏起床,睜開眼發現天才蒙蒙亮,心中不知這李師兄為何起的如此之早,才要問起,李宏的話卻傳了過來:“師弟可再睡會,天才過五更。”武五應一聲,接著睡了過去。


    武五再起時天已經亮了,洗漱完畢,準備跟著喜郎中去官醫館中授課,來到喜郎中門前卻發現房門已經上鎖。再看看四周,發現喜樂正在收拾桌子。


    “爹帶著李師兄一同去了,還吩咐今天你跟著李郎中坐堂。”


    李郎中和喜郎中整天笑嗬嗬的樣子不同,是個木頭般的性子。話少,事少,每天往堂中一座便是切脈看病,連入廁都比常人少上兩次。武五跟著他,自然覺得無趣,於是找了個空桌子,拿出《鬼怪拾遺》讀了起來,看的正入神,卻有人挨著他坐下與他搭話:“小哥可為我看看病?”


    武五見說話之人是一位老頭,該人腦門大的出奇,下邊的眉毛斑雜,眼眶深陷,鷹鉤鼻子高高隆起,再配一張巨口,容貌說不出的怪異。


    他身上帶著一股淡淡腐爛味道,剛一坐下,武五便有察覺,轉念想可能是老人年老體味也就並未在意。


    武五眼睛未離書頁:“老伯,我隻是個學徒,不會看病,您要看病去坐堂郎中那。”


    可這老頭不依不饒:“不是大病,不是大病,稍微看看就行。”


    聽老頭之言,武五以為他是為了省兩個銅板,於是降手搭在老者手腕,同時問道:“哪裏不適?”


    老老頭指了指自己的左睛道:“這眼睛有些腫痛。”


    武五鬆開搭脈的手,傾身湊近老者眼睛,見老者睫毛倒長刺到眼瞼,眼珠被刺激發紅流淚,直接說道:“倒睫毛而已,自己拔了便是,如覺紅腫,回家用手巾投了冷水敷上。”


    老頭沒動:“能不能勞煩郎中?我這手平時抖得厲害。”


    武五見他卻是年歲頗大,uu看書 .ukansh從桌上褡褳翻出一盒銀針,挑了跟最細的,小心翼翼的探入眼瞼,挑出睫毛。


    做完一切,老頭眨眨眼,覺得不再難受,把手伸向腰間問道:“大夫,這診金該多少?”


    武五揮揮手:“什麽診金,屁大點事!您老該幹嘛幹嘛去吧。”


    可這老者卻非給不可:“大夫,看病收錢天經地義,如果不收診金,老朽請你吃個午飯如何?”


    武五雖然貪吃,但此時聽老頭說的唐突,頓時起了疑心,搖搖頭直接拒絕。可這老頭卻勁頭十足,非請不可。


    武五見老者糾纏,心中更加煩躁,放下一句“別煩我!”轉身回了自己屋中。


    可這老頭和平常人不太一樣,一言不發緊緊跟著武五,武五見老者還跟著,無奈問道:“你找我到底何事?”


    老者不惱不怒慢悠悠回道:“請你吃午飯!”


    武五又問“我都說了不吃,你為何還要跟著?”


    老者還是不惱不怒:“請你吃午飯!”


    武五見老頭態度古怪,有所疑慮:“你是不是有事情找我?”


    老者點頭:“是,但醫館人多嘴雜,說話不便!咱們找個僻靜之地邊吃邊談。”


    武五第一反應就是遇到騙子,轉念一想,自己一身寒酸身無分文,騙子斷然不會如此瞎眼,直接問了出來:“哦?既然老爺子有事找我著窮小子,直說就行。”


    老者也不拐彎抹角:“事關你那本書,咱們還是找個地方詳談。”


    武五一聽關於《鬼怪拾憶》一時好奇心大起,便跟著老者來到了食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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