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劫天燈高懸。


    金燦燦的燈影凝聚出一道神秘的時空門戶。


    囚徒驚疑不定。


    判官滿臉憤怒。


    可布袍男子不曾理會這些。


    他盯著那一扇時空門戶看了又看,像在細細推究其中所藏的玄機。


    半晌,布袍男子終於動了。


    把手中早已陷入昏迷的襦裙少女拎起。


    一個很隨意的動作而已,襦裙少女卻悄然間化作一尾青魚。


    神異的是,這一尾青魚通體卻如鏡子般空靈透明,繚繞著絲絲縷縷的混沌光雨。


    仿似知道布袍男子接下來要做什麽,判官再按捺不住,暴殺而來。


    他溫潤的麵龐扭曲猙獰,寫滿憤怒,一身道行運轉到空前地步,一如燃燒自身去拚命!


    “這老東西不惜自會性命本源也要出手阻止,究竟是為何?”


    囚徒心驚。


    砰!!


    沉悶的碰撞聲在葬仙地中響起。


    哪怕拚命,判官也未曾撼動那布袍男子身前三尺之地,反倒自身遭受衝擊,七竅淌血,道軀都出現許多裂痕!


    這一瞬,強大如判官,眉梢間也不由浮現一抹絕望。


    蚍蜉撼樹,可笑不自量。


    可敬的,亦是不自量。


    囚徒目睹這一切,並無譏諷,隻感到很困惑,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判官會如此不惜命?


    而自始至終,布袍男子都在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


    不曾看判官一眼。


    隨著襦裙少女化身為一尾青魚,就被布袍男子隨手投進了那一扇神秘的金色時空門戶內。


    就像投入湖中一顆石子,掀起了層層漣漪。


    那命劫天燈釋放出的金色燈影中,也隨之浮現出漣漪般的波動。


    隨即,燈影中浮現一幕畫麵。


    像打開了古老的時光洪流,層疊交錯的時空不斷在變化,光怪陸離。


    那一尾青魚活潑地穿梭在不斷變幻的時空洪流中,不斷往前、往前……


    一路穿過湍急混亂的萬古時光,越過一道道堪稱禁忌般的巨大空間壁障。


    就像在尋找什麽。


    布袍男子立在那,眼眸靜靜看著那一尾青魚,那不斷變幻的燈影,卻無法靠近他的身影分毫。


    燈影內映現的湖麵,同樣被判官和囚徒看到。


    判官神色慘淡,失魂落魄,唇中喃喃:“這會是一場真正的末日浩劫……一切都會消亡的……”


    囚徒神色驚疑,尤其看到判官那絕望般的神色時,更是感到一陣心悸。


    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麽?


    一條化龍索,燃燒為燈芯,在命劫天燈的光影中開辟出了一扇時空門戶。


    而判官小弟子卻化身一尾青魚,在那神秘禁忌的時空洪流中穿梭……


    這一切的確太過匪夷所思。


    判官顯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才會流露出那種絕望、頹然、慘淡的神色。


    而那神秘布袍男子做這些,目的又是要做什麽?


    燈影流轉,映現出的那一幕畫麵也隨之間發生變化。


    忽地,畫麵上的時空洪流出現一片茫茫無垠般的混沌!


    一道身影腳踏時空亂流,憑空出現在混沌之中。


    那是一個威猛無匹的獸袍老者,手托一枚宛如九天烈日般的道印。


    獸袍老者甫一出現,就一聲大喝,將那一枚大印祭出,朝那一尾青魚橫空砸了過去。


    威勢之恐怖,讓時空洪流轟然混亂。


    囚徒一眼認出,那獸袍老者是山行虛!


    山嶽神族的天譴者。


    執掌蒼山印,戰力恐怖凶悍。


    “山行虛竟站出來去阻止那青魚前行!這……又意味著什麽?”


    還不等囚徒多想,布袍男子忽地動了。


    他抬起一根手指,輕輕彈了一下那一扇時空門戶彌漫的金色光影。


    那混沌般的天地中,獸袍老者和其祭出的道印,頓時被彈飛出去,身影砸落時空洪流之下,濺起漫天光雨,消失不見。


    “這……”


    囚徒眼珠瞪大。


    明明端立在時空門戶之外,卻在輕描淡寫的一彈指間,轟退了山行虛這位天譴者?


    一股說不出的荒誕、震撼情緒,湧上囚徒心頭,那布袍男子究竟怎麽做到的?


    該有多高的道行,才能相隔時空門戶和無垠浩瀚的時空,一指頭彈飛一位天譴者的阻撓?


    判官呆呆地立在那,胸腔起伏,神色變幻。


    他明顯也看到這一幕,心境受到莫大的衝擊。


    那一尾青魚虛驚一場後,繼續搖曳著尾巴,朝那一片混沌深處遊去。


    而接下來的時間中,一襲白袍,容貌如青年般的少昊策出現了!


    作為少昊氏始祖,一位主宰命河起源漫長歲月的天譴者,少昊策手握白帝槍,鑿穿時空洪流,全力殺向那一條青魚。


    可一瞬間,少昊策也被一指頭彈飛,身影消失在時空洪流中。


    緊跟著,一襲墨袍,容貌如中年的天譴者顓臾天武,手托神火鑒出現。


    可同樣也被一彈指擊飛!


    直至此刻,囚徒已終於明白,那一尾青魚即將要去的地方,極可能無比重要,讓那些天譴者都第一時間被驚動,無法容忍青魚前往,故而紛紛出手進行阻截。


    而布袍男子則像青魚的護道者,將那一個個天譴者擊潰,掃平前路的障礙!


    “太昊擎蒼肯定敗了……”


    囚徒心緒翻湧,那畫麵中,不曾出現太昊擎蒼的身影,顯然在飛仙秘境中時,太昊擎蒼已落敗,根本沒機會再去阻止什麽。


    至於玄凰神族的天譴者凰世極,早已淪為罪徒,封印自身執掌的天譴規則,自然不可能出現。


    除了這兩人,其他三位天譴者都已出現,但都被一一擊退!


    想明白這些,囚徒看向布袍男子的眼神,也已再次發生變化。


    終於,那一尾青魚搖曳魚尾,穿過那浩浩蕩蕩的時空亂流,來到一片奇異莫測的混沌中。


    這一瞬,命劫天燈劇烈震顫起來,所顯化出的畫麵也隨之變化。


    囚徒腦海嗡的一聲,在他視野中,那一幕畫麵化作了一幅神似太極的圖案。


    由兩條神秘的長河匯聚而成。


    紀元長河首尾銜接,環繞為圓。


    命運長河蜿蜒扭曲,像一條扭曲的弧線,橫亙在圓內,首尾分別和紀元長河相交。


    一眼望去,恰似一幅太極圖。


    隻是,還不等囚徒繼續看下去,心境和神魂就產生劇痛,眼前發黑,再看不到任何景象。


    就像觸碰到了“禁忌”,遭受反噬!


    同一時間,判官渾身一顫,如遭雷擊,看到那一片混沌中,映現出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紀元長河和命運長河交錯,河流像蔓延的字跡,勾勒出一個“劫”字。


    劫,由“去”和“力”組成。


    紀元長河衍化為“去”,命運長河衍化為“力”,在那混沌中忽隱忽現。


    可僅僅一瞬,判官也遭受反噬,眼前發黑,再看不到任何景象。


    而在布袍男子眼中,那混沌中映現的景象,卻並非一成不變,而是時時刻刻都在發生變化。


    時而化作“道”字。


    若拆解“道”這個字。


    筆畫中的“一”,代表著道生一,即混沌太初之起源。


    “丷”代表“一生二”,代表混沌初開,從無到有的過程,清濁分,天地成。


    “自”代表“二生三”,代表“我”出現,“我”即眾生!


    而“辶”則代表道途,因道途不同,世間性靈各不相同,這便是所謂“三生萬物”,以道途求索來體驗和締造世間萬物!


    一個“道”字,已經把混沌、天地、萬物、眾生和自我道途的玄機盡藏其中。


    可這僅僅隻是布袍男子所看到的畫麵之一。


    在布袍男子眼中,那混沌中映現的景象,不斷在變化,直至衍化出“劍”字時,布袍男子眼眸微一頓。


    劍,劍的同義字。


    左邊為“僉”,右邊為“刂”。


    “僉”字以結構來拆,為眾生之命。


    “刂”為鋒芒之意。


    而混沌中的“劍”字景象極為特殊,由紀元長河和命運長河一起,組成“刂”字。


    以混沌為本,組成“僉”字。


    所組成的“劍”字圖案,頓時呈現出一種執掌紀元輪轉、命運秩序,締造眾生規則的神韻。


    這樣的景象,簡直禁忌到極致。


    可布袍男子隻多留意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他清楚,每個修道者麵對那一片混沌時,所看到的景象皆完全不一樣。


    這和每個修道者所求索的道途有關。


    不過,布袍男子看到的,不僅僅隻是混沌中不斷顯現的最本質的奧秘,還看到了混沌之外!


    因為,他就立在這“混沌之外”,一如跳出樊籠,不在混沌中!


    囚徒和判官遭受反噬,是因為兩者猶在混沌中,無法真正碰觸到混沌中最本源的禁忌。


    嗡!


    命劫天燈震顫得愈發厲害,那由燈影構建出的金色時空門戶都隨之劇烈動蕩起來。


    仿佛隨時會破碎消失。


    那一位青魚進入那一片混沌之後,猶自在往混沌深處掠去。


    忽地,布袍男子看到,在青魚那宛如鏡子般空靈透明的身上,浮現出一株模糊虛幻的大樹輪廓。


    大樹紮根在混沌中,樹下有兩條河流交錯蜿蜒而過。


    樹根的位置,隱隱約約似乎有著一道身影盤膝而坐,像縹緲的煙影似的。這一瞬,一直沉默的布袍男子忽地自語了一聲:“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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