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洲天穹深處。


    一艘銀燦燦的小舟如流光呼嘯,穿過浩瀚的星空,朝更深處的界域壁障掠去。


    呂紅袍一襲紅袍飄曳,笑吟吟道:“以後倘若給你機會,你第一個想殺的天帝是誰?”


    蘇奕坐在一側,拎著酒壺,隨口道,“最好一口氣都殺光了,省得他們躲藏起來,找起來麻煩。”


    呂紅袍認真想了想,道,“天帝之間,最難分勝負,以後你要一口氣殺光那些天帝級仇敵,怕是得擁有碾壓之力才行,難,實在是太難。”


    旋即,他笑道:“不過,我相信你能行!”


    蘇奕看了呂紅袍一眼,“殺劫隨時會發生,你還是當心點為好。”


    呂紅袍用手指輕輕揉著臉頰,不以為意道,“小心有個屁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行。”


    剛說到這——


    轟!!


    遠處星空忽地一震,無數耀眼的金色神虹呼嘯而起,締結為一座巍峨如山般的金色道台。


    道台上,一道身影屹立,偉岸高大,大放光明,讓那片星空都隨之劇震起來。


    “呂紅袍,你這是鐵了心要保那個孽障?”


    那偉岸身影開口,聲震星空四野,讓虛空蕩起一層層空間漣漪,許多星辰搖搖欲墜。


    蘇奕一眼認出,那是七煞天庭的扶搖天帝。


    當年在神域之外的無盡星空中,對方的一道大道分身曾出現過。


    隻不過,如今的扶搖天帝無論氣勢、還是一身威勢,和以往截然不同。


    他身披金色羽衣,周身有七煞玄光縈繞,所立足的金色道台上,衍化出無窮變化,直似天道的化身般。


    威勢太盛了。


    隻遠遠看一眼,就讓蘇奕感受到撲麵的壓力。


    這,才是真正的天帝氣象,一如執掌天道,君臨天下!


    呂紅袍毫不客氣反擊,“扶搖老狗,你怎麽說話呢,你才是孽障,你家祖宗十八道都是孽障!”


    扶搖老狗?


    蘇奕暗道也隻有呂紅袍敢這般斥罵一位名震天下的天帝了。


    “多年不見,你呂紅袍還是這麽牙尖嘴利,一如潑婦罵街,俗不可耐。”


    遠處金色道台上,扶搖天帝微微搖頭。


    鏘!


    呂紅袍忽地拔出腰畔挎著的道劍,直接一劍斬了出去。


    萬千裏長空,倏爾裂開一道巨大溝壑,像在星空中開鑿出一條劍氣長河。


    劍氣所指,正是扶搖天帝。


    那雪亮耀眼的劍氣所過,整個星空都猛地震顫動蕩起來。扶搖天帝身影未動,腳下巍峨如山的金色道台驟然間轟鳴,衍化出無盡煞光,分作七種瑰麗縹緲的色澤,竟是如翻湧的彩色光霧般,把那劍氣長河吞沒掉,消失


    得無影無蹤。


    轟!


    金色道台在搖晃,可卻未曾被破壞。


    扶搖天帝眼神淡漠,“女扮男裝又如何?斬出的劍氣還是娘們唧唧的,綿軟無力。”


    呂紅袍笑容燦爛,唇中輕吐一個字:“裂!”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那金色道台釋放出的無盡煞光中傳出。


    而後,就見之前劍氣長河被吞沒的地方,直似烈日爆碎般,轟然爆綻出無數劍光。


    劍氣肆虐,絞碎煞光,在那金色道台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劍痕。


    一些劍氣斬在扶搖天帝身上,產生震耳欲聾的碰撞聲。


    到最後,扶搖天帝連同腳下的金色蓮台,都被震得挪移出去,搖搖晃晃。


    雖然最終那些劍氣都被化解掉。


    可卻讓扶搖天帝略顯狼狽。


    “扶搖老狗,滋味如何?”


    呂紅袍笑問。


    扶搖天帝皺了皺眉,忽地揚手一點。


    轟!


    鬥轉星移,萬象變幻。


    這片星空就像被改天換地,驟然間化作一片浩瀚無盡的廢土。


    廢土生機枯竭,凶煞氣息如風暴肆虐。


    那天穹上,有七色煞光所凝結的雷雲翻湧,炫亮的電弧如長蛇狂舞,忽明忽滅。


    置身在這片天地,仿似一下子被天道放逐,淪為了大道的棄徒,再感應不到一絲一毫大道氣息。


    最瘮人的是,在這廢土般的天地間,出現了無數個扶搖天帝的身影!


    密密麻麻,成千上萬。


    每一個,都宛如天道主宰,威嚴睥睨,氣勢恐怖。


    蘇奕眼眸收縮。


    一眼望去,那無數的扶搖天帝,完全不像大道分身,全都和真身一般。


    同一時間,一股恐怖的殺伐氣息撲麵而來,蘇奕眼前刺痛,神魂顫栗,一切感知都像被碾碎。


    不好!


    蘇奕視野中看到,身旁的呂紅袍被萬千個扶搖天帝圍攻,那火紅的身影都被無數煞光淹沒。


    天地在傾塌崩壞,一切都處於一種毀滅中。


    而自己不知何時已四分五裂!


    軀體早已化作無數細碎血塊,神魂爆碎,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在快速變得灰暗和模糊。


    一股絕望、驚恐、惘然的情緒,在心頭衝撞,可卻無力去做什麽。


    就像臨死那一瞬,整個世界都和自己無關,隻剩下灰暗、絕望和恐懼。


    不,連絕望和恐懼都變得模糊了……


    但,也就在這一瞬,蘇奕心境忽地大放光明。


    那是心光。


    由心魂所蘊生。


    當心光映現,一切的恐懼、灰暗、絕望全都如潮水般消失不見。


    虛幻、模糊的一切像被天光驅散的陰霾,一閃而逝。


    視野恢複如初,意識冷靜如冰。


    再看去時,依舊在那一片廢土般的天地間,天穹上依舊籠罩著七色煞光凝聚的雷雲。


    唯獨這天地間,再見不到那成千上萬的扶搖天帝的身影。


    “原來你早在心魂中凝聚出了心光,好兄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呂紅袍帶著讚歎的傳音,在蘇奕耳中響起。


    扭頭望去,一側的呂紅袍正笑吟吟看著自己,眉梢眼角帶著一絲異彩。


    似乎看出蘇奕的疑惑,呂紅袍傳音解釋,“這是扶搖老狗的‘七煞棄土’,一座由永恒帝座力量締結的真實世界。”


    很快,蘇奕就明白過來。


    扶搖天帝所擁有的永恒帝座,名喚“七煞金台”,能夠締結出真實的域界“七煞棄土”。


    七煞之力,最為玄妙,分別針對修道者心境中的喜、怒、憂、思、悲、恐、驚七種情緒。


    哪怕修的是太上忘情之道,心境最深處,猶有七情六欲,無非是被心境秘力鎮壓而已。


    所謂“無情”,便是不會被七情六欲所影響。


    而七煞之力,則能影響修道者的心境,勾起心境最幽微處的情緒,將其引燃和點爆。


    尤其是這“七煞棄土”,本身就是由最為神秘的七情欲念所化,可視作“欲望之界”,隻不過是被凝聚成了真實的界域顯現出來。


    修道者被困這片天地,就等於被困在了七情欲望的界域中,一呼一吸,視野所見,耳中所聽,心中所想,全都會被無形的“七煞之力”滲透和影響。


    之前蘇奕所經曆的一切,實則就是心境被影響的緣故。


    雖然隻是眨眼間的事情,可其中之凶險和恐怖,讓蘇奕也不免心有餘悸。


    擁有江無塵的道業力量,讓他自然清楚扶搖天帝所掌握的“七煞之力”的一些秘辛。


    可終究沒有親自領教過。


    故而,之前那一瞬,才會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而按照呂紅袍的說法,天帝之下的修道者一旦被困在七煞棄土,絕對有死無生!


    能夠與之抗衡的,隻有天帝。


    可連呂紅袍都沒想到,不等自己出手去救蘇奕,蘇奕自己就破開了“七煞之力”的影響,心境恢複過來。


    也正因如此,呂紅袍才會那般驚訝,一舉推斷出,蘇奕的心境不止凝聚出心魂,還誕生了心光!


    這可是連一些天帝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別暴露了,這樣的力量被那些老東西察覺,以後肯定會有所提防,有針對的對付你。”


    呂紅袍飛快傳音。


    交談時,他早已駕馭那銀色小舟,載著蘇奕一起,朝天穹之上掠去。


    在他掌間,一把雪亮如水的道劍鏘鏘作響,隨著手腕旋轉,朝天穹斬出一劍。


    轟!


    天穹上覆蓋的七煞雷雲中,裂開一道巨大的劍痕,仿似天穹被劈出了一道巨大豁口。


    蘇奕完全無法想象,呂紅袍是如何做到這一步的,因為那一劍所蘊含的威能,實在強大到不可揣測地步。


    也超出了蘇奕的認知。


    哪怕擁有江無塵的道業力量,都無法去揣測。


    因為,那是天帝之威!


    “走!”


    呂紅袍帶著蘇奕正要穿過那一道天穹裂痕,冷不丁地,一道冷哼聲響起:


    “都已是籠中困獸,還往哪裏走?”


    聲音剛響起時,一片灰濛濛的災厄秩序規則驟然間出現。


    這些災厄秩序如鋒利的審判之矛般,一舉將載著呂紅袍和蘇奕的銀色小舟砸落。


    狠狠砸在大地之上。


    那等恐怖的威能,讓呂紅袍明顯吃虧,臉龐發白,衣衫飄蕩,頗有些狼狽。


    至於蘇奕,反倒毫發無損。


    因為關鍵時刻,呂紅袍早已將他死死地護住,不曾遭受到衝擊。


    否則,那霸道無邊的災厄秩序,足可輕鬆抹殺掉他這種神遊境角色。


    可這突兀上演的殺劫才剛開始。因為就在呂紅袍和蘇奕砸落大地的同時,兩種截然不同的天帝級力量,驟然間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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