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過去了。


    那一座荒島上,蘇奕枯坐如石,紋絲不動。


    布設在荒島上的禁陣,由於不曾進行修繕,早已在風吹浪打中破損消散。


    不可思議的是,偶爾有雷霆閃電落下,當靠近蘇奕時,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無聲息地化解。


    就是那化作怒浪狂濤的大道規則力量不斷拍打過來,最終也會頹然無力地潰散消弭。


    不曾傷到蘇奕分毫。


    轟隆!


    這一天,一道颶風肆虐,從遠處席卷而來,夾雜著狂暴的雷霆電弧,漫天混沌霧靄都隨之翻騰起來。


    也就在此時,寂靜不動如泥塑雕像的蘇奕,睜開了眼睛。


    在他深邃的眸子深處,似有輪回光影交織,有玄而又玄的大墟深淵映現。


    那一瞬,天地似遭受一股無形威勢的壓製,猛地一顫。


    而在遠處,那一道肆虐而來的颶風,忽地似受到驚嚇般,從這座荒島一側掠過。


    其他海域,浪潮滔天,風暴恐怖。


    唯有蘇奕所在的這座小小的荒島,安靜如初,波瀾不興。


    “養心如玉,礪心如鋒,大道求索,若心境蒙塵,縱使底蘊再逆天,天賦再卓絕,也終究走不遠……”


    蘇奕長身而起,隨手撣了撣衣衫。


    半年了。


    他的修為寸步未進。


    但他的心境,則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心境的變化,讓他對自身道途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隨心所欲,不逾矩也,曠達恣肆是我、逍遙自在是我、疏狂桀驁是我、殺伐果斷是我……”


    “跳出前世樊籠,斬斷非我之想,又何須在意我是我……”


    蘇奕無聲地笑了笑。


    他拎出酒壺,大步朝遠處混沌海上行去,衣袍飄曳,身影卓然。


    滾滾混沌霧靄彌漫,和蘇奕身上的氣機產生一種奇妙的共振和律動。


    讓他一路上,就如君王出行,所過之處,風浪不侵、雷霆不擾,瀟灑從容。


    他漫無目的,淩波混沌海之上,所見所感,所得所思,皆映照於心。


    忽地,遠處海域上響起驚天的轟鳴,有毀天滅地的力量波動在爆發,呈現出混亂動蕩的景象。


    蘇奕抬眼望去,就見極遠處地方,混沌霧靄枯竭,化作海水的本源規則力量,皆被阻擋在一個巨大的深淵前!


    而在深淵四周,立著十餘道身影,有男有女,正在聯手催動一座古老的禁陣。


    那座禁陣極端恐怖,匯聚四麵八方的混沌霧靄力量,衍化作一座千丈高的寶塔虛影,鎮壓在那一個巨大深淵上空。


    而在那深淵下方,則有耀眼的劫光衝出,試圖衝破那一座千丈寶塔的鎮壓。


    轟隆!


    寶塔虛影劇顫,和那深淵下方的劫光激烈對抗。


    那十多道身影,皆神色凝重,全力出手。


    仔細辨認,那赫然是四位洞宇境界王和九位歸一境界王!


    “看來,那座海中深淵就是陸言所說的‘禁忌之地’了。”


    蘇奕暗道。


    那十三道身影,是鎮守在禁地四周的侍道者。


    而那深淵下方掠出的劫光,必然就是當初那一場浩劫所遺留下的力量!


    想到這,蘇


    奕心中一動,徑自朝遠處的大淵靠近過去。


    距離近了,蘇奕能夠清楚感受到,那十三位侍道者身上散發出的威勢是何等強大。


    遠非尋常的界王可比。


    可麵對那深淵下方的劫光,卻讓這十三位侍道者運轉禁陣才能與之對抗,這也襯得那劫光的力量愈發恐怖。


    “咦!此時怎會有人前來?”


    有人察覺到蘇奕靠近。


    那是一個身影雄峻,穿著一身戰袍的男子,胡須潦草,氣息驚人,赫然是一位洞宇境界王!


    “玄合境?!這……”


    很快,有人吃驚叫出來。


    其他侍道者皆被驚動了,都看到了從遠處海域上淩波邁步而來的蘇奕。


    “難道他和我們一樣,是新來的侍道者?”


    “不可能,若是侍道者,不曾踏足界王境之前,主祭大人是不會送他前來的。”


    “你們注意到了嗎,他沒有憑借任何寶物,竟可以輕鬆行走在混沌海之上!”


    “還真是如此!”


    ……蘇奕的出現,讓那些侍道者皆驚詫。


    而蘇奕身上那些不尋常的地方,更讓他們這些界王都驚疑不已。


    過往歲月中,他們一直鎮守在此地,怎可能不清楚,若無主祭帶引,就是界王境人物,動輒也會魂飛魄散?


    可現在,一個玄合境皇者卻似閑庭信步般,施施然從混沌海之上掠來,任誰能不驚?


    “敢為道友時何方神聖,此次又是為何而來?”


    那戰袍男子沉聲開口。


    哪怕是在交談,他和其他侍道者也不曾停下手中動作,在全力運轉大陣,鎮壓深淵下方衝出的劫光。


    “一個誤打誤撞來到此地的試煉者而已。”


    蘇奕隨口道,“你們且專心運轉禁陣,無須理會我。”


    說著,他已朝這邊靠近過來。


    試煉者?


    古來至今的歲月中,哪個皇境層次的試煉者,能夠橫渡混混海,活著抵達這片大凶禁地?


    那些侍道者皆愈發驚疑了。


    不過,當見到蘇奕在不遠處佇足,不再前行,這些侍道者皆安心不少。


    轟隆!


    深淵下方,衝出的劫光愈發磅礴,燦若白虹。


    那座鎮壓在深淵上方的千丈寶塔,都被衝擊得搖搖晃晃,似有支撐不住的跡象。


    “該死,深淵下方的那一把戰矛越來越不安分了!”


    一個彩衣女子臉色一沉,咬牙出聲。


    “的確很反常,若真撐不住,必須稟報主祭大人,由主祭大人親自出手了!”


    其他侍道者也皺眉,神色凝重。


    他們顧不得理會蘇奕,皆全力出手,催動禁陣所化的千丈寶塔,對那不斷衝出來的劫光進行鎮壓。


    蘇奕負手於背,遠遠凝望。


    那深淵下方的劫光雖還不曾逸散出來,可僅僅遠遠看著,就讓蘇奕感到撲麵而來的壓迫力量,心神悸動。


    “怪不得當初那一場浩劫,能夠重創玄黃星界的周天規則,連那些神話人物都陸續隕落,似此等力量,的確太過禁忌……”


    蘇奕眉頭微皺。


    想一想,距離當初那一場神秘浩劫已經過去無盡歲月。


    可時至今日,僅僅是那一把戰


    矛所充斥的浩劫力量,依舊需要十多位界王運轉禁陣一起鎮壓。


    這如何不讓人吃驚?


    不過,也正因如此,讓蘇奕對那一把戰矛愈發好奇了。


    按照陸言所說,當初那名叫秦衝虛的恐怖角色,就是憑借那一把戰矛,發動了那一場神秘浩劫!


    這也注定,這件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凶兵,注定有著非同尋常的來曆。


    “可惡,最近這半年,那戰矛頻頻異動,試圖從此地掙脫,到如今,簡直和瘋了一樣。”


    場中,響起一道透著惱恨的咒罵聲。


    這些侍道者臉色皆很難看,一個個都已露出疲態,顯然,在鎮壓深淵下方的劫光中,讓他們也消耗極大。


    不過,沒有人留手,皆全力以赴。


    隻不過他們眉梢間,都已泛起焦慮之色。


    無疑,久久無法鎮壓深淵下方的劫光,讓他們這些界王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而此時,蘇奕心中一動,訝然道:“你們說,深淵下方那把戰矛,是在最近半年才開始異動?”


    “朋友,我們正在鎮壓劫難,哪有心思跟你扯淡,勸你還是早早離開此地為好!”


    一個黃袍男子不耐煩開口。


    蘇奕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若你們回答我的問題,我倒不介意幫你們一把。”


    此話一出,那些界王皆一怔,似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


    那彩衣女子忍不住笑道,“心思倒是不錯,可這番話不免顯得太過無知,行了,我們都領你的情,聽我一聲勸,還是早些離開吧。”


    說罷,她不再理會蘇奕。


    其他侍道者也沒心思理會。


    對抗那深淵下方的劫光,已讓他們都感到無比吃力,哪可能有心情去理會一個初來乍到的陌生試煉者。


    至於蘇奕的話,直接被他們視作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話看待。


    蘇奕摸了摸鼻子。


    這就是修為弱的弊端,遇到修為高的角色,總不免會被輕慢。


    不過,無論是那黃袍男子,還是彩衣女子,雖然態度敷衍,言辭也有些不客氣,倒也沒有惡意。


    蘇奕自不會因此而介懷。


    “不好!!”


    猛地,那有著洞宇境修為的戰袍男子驚叫出聲。


    就見,一道劫光竟闖過那一座千丈寶塔的壓製,衝了出來!


    其他侍道者心中咯噔一聲,皆駭然失色。


    轟!


    那一道劫光,足有十多丈長,如若一道白虹匹練,彌散著恐怖的禁忌氣息。


    它衝出來之後,一舉破開禁陣防線,朝彩衣女子掠來。


    “快躲!”


    戰袍男子暴喝,心都懸在嗓子眼。


    可這變故發生的太快,彩衣女子已來不及閃避,隻能憑借本能催動一口飛刀,進行硬撼。


    可僅僅刹那——


    砰!


    彩衣女子身前的一口銀色飛刀就被轟碎,四分五裂。


    而那一道劫光,徑直朝她奔來!


    其他人根本就來不及相救。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一截灰撲撲的藤條,忽地憑空出現在彩衣女子身前。


    恰似一抹劃破空間羈絆的劍鋒,抵在那一道劫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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