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仙嶺。


    夜色深沉。


    一座修建於山嶺半山腰處的山神廟內,供奉著一尊慈眉善目,手托玉瓶的神像。


    神像前的案牘上,燃燒著香火和蠟燭,搖曳的燈影映在神像上,平添一份斑駁明暗光澤。


    一個身著陳舊道袍,頭發稀疏,身影佝僂的老人,盤膝坐在案牘前的一張蒲團上。


    他明明是道士打扮,卻手握一串黑色念珠,如佛門僧眾般,跏趺而坐。


    若曹平在此,便能認出,這道袍老人便是這山神廟的廟祝,柴道人。


    山神廟外,是一座庭院,種滿高大的鬆柏,蓊鬱茂盛的樹冠在夜風中沙沙作響。


    忽地,一道陰影走進庭院內,那搖晃的鬆柏樹枝頓時靜止下來。


    就見那陰影是一個膚色慘白透明的血袍少年,眼眸血紅,渾身鬼霧彌漫,脖頸上掛著一串拳頭大小的骷髏頭,行走在夜色之中,悄無聲息。


    血袍少年來到廟宇前,雙膝跪地,恭敬說道:


    “老祖,今夜已抓回三十六個童男和三十五個童女,按照您的吩咐,隻差一個童女,便可在今夜開啟‘化血冥魂陣’,向大悲神君獻祭。”


    廟宇內,跏趺而坐的柴道人哦了一聲,聲音低沉沙啞,“差的那一個童女是誰?”


    血袍少年渾身一顫,飛快道:“應該是山腳草溪村那個名叫曹安的女童,屬下已派遣‘水暝’前往草溪村,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


    剛說到這——


    啪!


    一聲輕響,柴道人手中的一串念珠中,有一顆念珠突然碎裂,化作灰白色的粉末飄灑。


    柴道人渾濁的眸子驟然變得陰森銳利,隱然有嗜血般的冷厲光澤湧動。


    “水暝死了。”


    柴道人目光猛地望向跪伏在大殿外的血袍少年,聲音冰冷道,“本座所收的十二名鬼仆中,水暝是最有希望踏入元道之路,成為一名鬼修的好苗子,可現在……他死了……”


    血袍少年渾身都顫抖起來,道:“老祖息怒,屬下這就親自去草溪村走一遭……”


    柴道人打斷道:“不必了,缺少一個祭品而已,算不上什麽,若錯過這一年中天地陰氣最重的時節,本座一切的準備可就白費了。”


    頓了頓,他深呼吸一口氣,道:“你去準備祭品,一刻鍾後,本座親自去運轉‘化血冥魂陣’。”


    “是!”


    血魄少年起身,匆匆走進庭院深處,來到一座古井前,一躍跳了進去。


    山神廟內,柴道人從蒲團上站起,轉身看向那一座手持玉瓶的神像,唇角泛起一絲譏誚之色。


    “世俗之輩,日夜以香火祭拜你這等山神,可在本座眼中,你終究隻是一座泥塑胚子罷了,那些凡夫俗子,還以為燒香祭拜,便可獲得庇佑,著實可憐可笑。”


    柴道人搖頭不已。


    ……


    夜色深沉。


    山神廟庭院外,遠遠地,蘇奕和元恒的身影走來。


    “主人,此地陰氣肆虐,鬼霧重重,哪裏是山神廟,分明就是一個鬼物盤踞的大凶所在。”


    元恒低聲開口。


    “山神廟的確是山神廟,隻不過是被一個擁有道行的積年老鬼霸占了而已。”


    蘇奕說著,目光已落在那庭院大


    門兩側。


    雖是黑暗夜色,無星無月,但在蘇奕神念之下,依舊能清楚看到,大門兩側貼著一幅對聯。


    對聯早已破損褪色,依稀能看出,上邊寫的是:


    “善報惡報循環果報,早報晚報如何不報。”


    “名場利場無非戲場,上場下場都在當場。”


    看罷,蘇奕暗自搖頭,這對聯明顯非修行之輩所留。


    對世俗人而言,這幅對聯所闡述的“善惡因果”之理,的確能起到安撫心神,導人向善的作用。


    可在修行之輩眼中,怕是沒幾個會相信“善惡因果”的報應之說了。


    不過,蘇奕倒是確定,這冥冥中的天道之中,的確有因果之力存在,不過那和“善惡相報”並無關係。


    思忖時,蘇奕雙手負背,宛如在夜色中出遊般,儀態閑散地走進山神廟。


    元恒跟隨其後。


    嘩啦~~


    庭院中,一株株高大的鬆柏樹猛地嘩嘩作響,遮蔽天穹的密集枝椏中,傳來一陣陣陰森滲人的竊竊私語聲。


    “咦,這等深夜,竟還有大活人前來?”


    “這可是鬼節呀,他們是來上香的麽?哈哈哈,有趣有趣。”


    “唔,小哥哥,瞧你細皮嫩肉的,要不要陪奴家一起耍耍?”


    一道曼妙的倩影,忽地從樹冠上掠下,來到蘇奕身前。


    就見她年方二八,膚白貌美,打扮若千金小姐,手握荷葉扇,美眸大膽火熱地看著蘇奕,還故意把身前那一對高聳擠得豐潤飽滿起來。


    不等蘇奕開口,元恒便大喝一聲:“大膽妖孽,也不看你是什麽東西,也敢在我家主人麵前賣弄風騷,簡直是不知死活!”


    轟!


    說話時,元恒一掌拍下,勢若威猛神祇般。


    那女鬼傻眼,都來不及閃避,就被這一道掌力拍碎了腦袋,軀體砰地炸開,化作滾滾青煙飄灑。


    場中一寂,那些鬆柏樹上的竊竊私語聲,都猛地靜下來。


    蘇奕瞥了元恒一眼,道:“以後行事低調些,萬一把正主嚇得提前溜走怎麽辦?”


    元恒頓露惶恐之色,連忙道:“主人放心,元恒以後定不會再如此魯莽。”


    蘇奕點了點頭,道:“這庭院中那些鬼物交給你了。”


    說著,已朝山神廟內行去。


    在沒有進入此地前,他的神念中,就捕捉到一股鬼修的氣息,就位於這廟宇內。


    “沒想到,在這荒山野嶺之地,竟能碰到一位道友,著實稀罕的很呐。”


    廟宇內,老態龍鍾的柴道人手握念珠,目光看向一步步走來的蘇奕,眉梢間雖有驚疑之色,卻並不畏懼。


    蘇奕上下打量了柴道人一眼,淡然道:“聚陰玉來自你的手中?”


    他這種態度,讓柴道人眉頭微微一皺,旋即說道:“看來,這其中定然是發生誤會了,若有得罪之處,老朽先給道友賠個不是,也希望道友能高抬貴手,否則,打打殺殺的,終究對誰都不好。”


    說著,他微微躬身,抱拳見禮,把姿態放得很低。


    蘇奕不禁哂笑,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和我蘇某人談‘道友’二字?”


    柴道人麵頰青光一閃,緩緩直起身體,一股陰冷而懾人的可怖氣息也是從其身體上彌漫


    而開。


    他渾濁的眸泛起嗜血陰森的光澤,盯著山神廟大門前的蘇奕,冷冷道: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朋友確定不打算給老朽一個薄麵,將今日之誤會,化幹戈為玉帛?”


    蘇奕笑起來,道:“你的麵子又值幾張紙錢,要不要待會我燒給你?”


    “嗬。”


    柴道人也笑了,他袖袍一揮,一片血光掠出。


    轟!


    在他身後,神像轟然傾塌,幾乎同時,在神像內部,掠出一柄彌散著灰濛濛氣息的骨刀。


    鏘!


    柴道人探手一抓,骨刀落入手中。


    骨刀長僅二尺,雪白剔透,薄如蟬翼,當握在手中那一瞬,柴道人抬手便是一刀斬出。


    一抹灰濛濛的刀氣掠出,如若妖異的閃電,那等威勢,比之人類修士中的辟穀境存在,都要強橫一些。


    可在如今的蘇奕眼中,這等伎倆,完全便是不堪入眼。


    砰!


    蘇奕屈指一彈,刀氣寸寸崩斷。


    廟宇內,柴道人瞳孔一縮。


    蘇奕問道:“告訴我,為何要用聚陰玉害人,似你這等已踏上元道修行之路的鬼修,似乎大可不必幹出這等歹毒陰損的事情。”


    柴道人冷笑,並不答話,身影猛地一晃。


    轟隆~


    鬼霧彌漫,他身影直接化作三丈高,將那廟宇房梁都撐破出一個窟窿,瓦片石塊飛灑。


    眨眼而已,就見柴道人那枯瘦佝僂的身影,變得雄偉若山嶽般,身上一塊塊肌肉賁張如岩石,眸子猩紅,煞氣衝霄。


    鏘!


    隨著柴道人發力,手中二尺長的骨刀驟然暴漲出一大截如有實質的灰色刀芒。


    而後腳掌猛地一踏大地,揮刀朝蘇奕斬去。


    轟!


    漫天血色湧現,伴隨著如瀑般灰濛濛的刀氣,交織成一片宛如森羅煉獄般的恐怖異象。


    這等一刀,威能比剛才強大了一倍不止!


    換做其他辟穀境修士,怕是根本不敢攖其鋒芒了。


    可蘇奕眸子卻泛起一絲譏誚冷意。


    “不自量力!”


    他袖袍鼓蕩,抬起一隻手掌,握拳成印,於虛空中一砸。


    輕描淡寫的一擊,可當那青燦燦的拳印橫空而出,直似遠古神山壓迫而下。


    砰!


    那宛如森羅煉獄般的漫天血影和刀氣,皆是在這一拳之下被摧枯拉朽般轟爆,光雨如瀑席卷擴散。


    轟!


    而拳印餘勢不減,直接砸在了柴道人身上,就見他那三丈高的身影登時發出沉悶的骨骼爆碎之音,像被戳破的皮球似的,最終轟的一聲,被這一道拳印砸跪在地上。


    整個軀體殘破,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緊跟著,整座廟宇在遭受到這等戰鬥力量的衝擊之下,也隨之轟然傾塌,化作一片廢墟。


    一拳而已,便鎮壓這位實力強勁的辟穀境鬼修!


    庭院中,本已打算動手的元恒見此,不禁目瞪口呆。


    那些藏匿在鬆柏樹枝椏陰影中的鬼物,皆驚恐顫栗,噤若寒蟬。


    那等一拳,直似來自天上仙人之手,恐怖無邊!


    ——


    ps:七夕乞巧節快樂吖童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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