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奕一眼看穿黃大少的心思,道:“張毅韌說,軍伍是酷寒之地,難免有寂寞難耐的時候,你今晚若想縱情享樂,我倒也不會說什麽。”


    黃乾峻幹咳了一聲,正義凜然道:“蘇哥,我早已洗心革麵,怎還能隻圖一時之享樂?”


    “你錯了,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一味壓抑自己並不好。男人如此,女人亦如此。”


    蘇奕侃侃而談,認真糾正,“須知,道門有雙修法、佛門有歡喜禪、魔門有采陰補陽術、儒家也認為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也,當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蘇奕侃侃而談,“我輩修士,若不體會情愛糾葛,又怎能煉就揮劍斬情絲的心境?”


    “你把世間男女情愛當做是一場修行,看穿了,悟透了,便可隨心所欲不逾矩。”


    說到這,他感歎道:“情之一字,乃是大道路上最可怕的劫難之一,趁年少多經曆一些情愛上的羈絆和困頓,等以後真正踏上大道之巔時,還擔心被情之一字傷到?”


    “我記得有個魔門的老東西說過,何謂情愛最高境界?不過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罷了。”


    “但我卻無法苟同,若那樣豈不是成冷酷無情,玩弄感情的人渣了?”


    黃乾峻早已聽得滿心震撼,瞠目結舌,大有醍醐灌頂,幡然醒悟之感。


    他下意識問道:“蘇哥,那您認為什麽是情愛最高境界?”


    蘇奕略一沉默,拍了拍他肩膀,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黃乾峻怔怔,心中忽地有些後悔,若早知蘇哥對此如此有研究,我還裝什麽正人君子?


    “就這樣吧。”


    蘇奕負手於背,抬步返回房間。


    剛才那一場風波發生於清晨,落幕於清晨。


    可對蘇奕而言,事情並未結束。


    那曾以符劍秘寶偷襲自己的家夥,必須得為此付出代價!


    而他不必多想就清楚,偷襲者必和茶錦有關。


    畢竟,就在昨天時候,茶錦才在拙安小居铩羽而歸。


    簡而言之,隻要找到茶錦,必可揪出偷襲者。


    而茶錦就在青樓浪淘沙!


    “哥,蘇奕哥哥剛才說的情愛是什麽呀?”


    風曉然疑惑問道。


    她和風曉峰都聽到了蘇奕那一番高談闊論。


    “呃,這個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風曉峰有些尷尬,心中很是怪異,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到了蘇師兄嘴裏,怎麽就變得那般光明正大?


    竟還和修煉扯上關係了,還真是……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


    房間中。


    “傾綰,你看看這塊魂玉。”


    蘇奕輕輕敲了一下養魂葫。


    白煙嫋娜中,一襲血色裙裳的傾綰憑空浮現。


    當看到蘇奕手中那塊魂玉時,她一對星眸睜大,睫毛微顫,清麗呆萌的小臉上浮現罕見的激動之色,呢喃道:“仙師,這魂玉給我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是生我養我的家園。”


    說著,她身影化作一縷光要掠入魂玉內,卻砰的一聲,被阻擋在外,身影一個踉蹌。


    傾綰手捂著頭,齜牙咧嘴,又呆又憨,看得蘇奕直搖頭。


    他說道:“這魂玉的力量已消磨一空,不可能再讓你寄宿其中。你且看看,可認得這魂玉上的圖案?”


    傾綰蹙著眉尖,認真凝視,許久才惘然道:“綰兒隻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卻想不起來了。”


    蘇奕心中一歎,將魂玉收起,道:“看來,隻有去找那個呼延海查一查這魂玉的來曆,才能找到更多的線索了。”


    傾綰低聲道:“仙師,若是麻煩就算了,等綰兒實力變得強大起來,或許就能記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蘇奕笑道:“還知道體恤我了,不錯不錯。”


    傾綰害羞似的低下螓首,心中卻暗道,仙師對綰兒那般好,綰兒自然也要對仙師好才對。


    接下來,蘇奕吞服了一些靈藥,便開始打坐靜修。


    剛經曆一場戰鬥,他連續動用了三次大虛魂劍訣,讓神魂也一陣疲憊虛弱。


    再加上遭受符劍秘寶突襲,也因此受到點輕傷,必須抓緊時間來療傷。


    否則,怕是會耽擱今晚前往浪淘沙的行動。


    ……


    晌午。


    袁珞兮和程勿勇一起來訪,還帶著一摞摞食盒,裏邊盛著各色美味佳肴。


    眾人直接在庭院中的石桌前用餐。


    交談中,袁珞兮他們才知道,今日清晨在拙安小居發生的那一場凶險風波,不禁都吃了一驚。


    想了想,袁珞兮聲音清脆道:“蘇先生,依我看這拙安小居已成了是非之地,不如您和黃兄弟他們一起來我袁家暫居吧?”


    程勿勇也點頭道:“不錯,我袁家在城中還空置著不少宅邸庭院,一般人根本不敢輕易靠近。”


    蘇奕搖頭道:“我就不必了,若是可以,從今天開始,我想讓風師弟和曉然以後在你們袁家修行。”


    他本就早已打算,離開雲河郡城前,把風曉峰兄妹托付給袁家照看。


    眼下既然袁珞兮問起,便直接把此事道出。


    “蘇先生放心,我保證把風大哥和曉然妹妹當親人對待,不會讓他們受到半點委屈。”


    袁珞兮連忙保證。


    風曉然卻著急道:“蘇奕哥哥,我不想和你分開。”


    她一對深邃秀眸盯著蘇奕,央求道,“讓我跟在你身邊好不好?”


    “你不要你哥哥了?”


    蘇奕調侃。


    “這……”


    風曉然猶豫了,少女內心掙紮,顯得很為難。


    “等以後我會常來看你們的。”


    蘇奕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溫聲道。


    袁珞兮心中有些羨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堂堂蘇先生,竟有這般溫柔的一麵。


    “曉然聽話。”


    風曉峰也開口相勸。


    最終,風曉然才點頭答應下來,隻是心中明顯很失落,鬱鬱寡歡。


    吃完飯,風曉峰已收拾好行囊。


    他和妹妹風曉然待會就要和袁珞兮他們一起離開。


    “蘇奕哥哥,這是我小時候父親給我編的紅絲繩,你拿著,以後想我了,就看一看。”


    分別時,風曉然眼眶泛紅,拿出一截紅繩遞給蘇奕,依依不舍道,“你放心,我和哥哥都會好好修行的,也不會給珞兮姐姐惹麻煩。”


    說著,晶瑩的淚水已奪眶而出,從那清秀白皙的嬌俏小臉上滑落。


    眾人都看到一陣感觸。


    蘇奕抬手幫風曉然擦掉眼淚,笑道:“又非生死離別,別哭鼻子。”說著,他將一截紅繩小心收起。


    想了想,他拿出塵鋒劍遞給風曉然,認真說道:


    “此劍名塵鋒,對我有不一般的意義,你且保管好,以後,我會回來跟你討要的。”


    “嗯!”


    風曉然緊緊抱住塵鋒劍。


    “風師弟,你們去吧。”


    蘇奕笑著開口。


    當即,袁珞兮、程勿勇他們和風曉峰兄妹一起,離開了拙安小居。


    一路上,風曉然時不時地回頭看,那深邃靈秀的眸又泛紅了……


    塵鋒劍一直被她緊緊抱住懷中。


    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外,黃乾峻不禁有些感傷,“我明天也要離開了,真不知道以後何時才能和他們重逢。”


    “多情自古傷離別,人生於世,注定少不了悲歡離合之事,強大如仙神,也無法真正的超脫。”


    蘇奕搖了搖頭,轉身走回自己房間。


    他曾遍觀曆代星空,也曾嚐盡世事無常,悲歡離合。


    本以為早已將這些都已看淡,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也終究不能免俗。


    黃乾峻一怔,忍不住抬眼看去。


    這一瞬,他莫名感覺蘇奕那孑然頎長的背影,有些蕭索和孤獨。


    “別愣著了,去準備一輛馬車,晚上去浪淘沙。”


    蘇奕的聲音遠遠傳來。


    黃乾峻呃了一聲,心情莫名地變好許多,對今晚的行動也充滿了期待。


    浪淘沙!


    這可是名震雲河郡十九城的……青樓啊!


    傍晚。


    斜陽殘照。


    一輛馬車停靠在浪淘沙大門前。


    黃乾峻精神抖擻地走下馬車,看了一眼那裝飾清雅,美輪美奐的樓宇一眼,不由一陣唏噓。


    想當年,哥也曾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而今再來,物是人非事事休呐……


    蘇奕也已走下馬車,就見夜色雖還不曾降臨,浪淘沙屋簷下,已掛起一盞盞宮燈,燈麵是一幅幅的美人圖,栩栩如生,盡態極妍,妙不可言。


    許許多多衣飾華美的貴胄公子進入其中,更不乏一些蒼然老者穿梭其中。


    熟悉的氛圍,熟悉的歡歌笑語,熟悉的一幕幕畫麵,讓黃乾峻一陣心潮澎湃。


    他正要抒發一下情懷,忽地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一呆,驚訝道:“袁二少?”


    不遠處,一個身影昂藏高大的青年扭頭看到蘇奕和黃乾峻時,也有點懵,道:“蘇先生,你們這是……”


    難道蘇先生也喜好倚紅偎翠,醉眠花樓?


    看不出來啊!


    這人正是袁珞宇,袁珞兮的二哥,袁家之主的此子。


    “你又是來做什麽的?”


    黃乾峻反問。


    “呃,我……”


    袁珞宇神色一滯。


    蘇奕忍不住搖頭,逛青樓而已,又不是幹什麽見不到人的勾當,怎麽都這般心虛呢?


    “要不要一起?”


    他直接問。


    袁珞宇虎軀一震,連忙道:“能和蘇先生一起同行,何其之幸!”


    黃乾峻忍不住咧嘴笑起來。


    作為宗族子弟,又是青樓常客,他哪會看不出,袁珞宇內心應該是極高興和興奮的。


    畢竟,哪怕被他老子抓住,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是蘇哥帶他一起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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