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我不知道!”


    溫慧君拚命搖頭,紅通通的眼睛像隻兔子,水汪汪可憐巴巴的望著梅維雍。


    舒安歌眉尾上揚,唇角挑出一抹笑:“你不知道?早在母親搬到小佛堂時,柳桂香就將真相告訴你了吧。”


    她沒冤枉溫慧君,這話可是她跟柳桂香親口說出來的——為的是在隻剩一口氣的梅純如麵前炫耀。


    如今形勢反轉,梅純如再度成為掌家夫人,柳桂香成了苟延殘喘的那個,溫慧君立馬不認賬了。


    麵對舒安歌逼問,溫慧君心慌不已。


    她早就知道,柳姨娘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這才理直氣壯的冷落梅純如。


    但這種事傳出就是大醜聞,所以溫慧君一直假作不知,在任何人麵前都沒暴露過。


    姨娘跟她說此事時,隻有她們兩個在場。


    溫慧君想到這裏,心中安穩了許多,認定了舒安歌是在詐自己。她將臉轉向梅維雍,小聲抽泣:“大哥,我好想你和母親。不管是誰生的我,我心中隻有母親一個娘。”


    看來人在逆境中,成長速度是很快的。


    以前溫慧君最喜歡嗬斥辱罵原主,短短兩個多月時間就學會了裝可憐。


    梅維雍手握著拳,不忍看溫慧君的臉:“慧君,你回去吧。母親她……心已經冷了,慧娟受了很多年的苦,她比你更需要補償。”


    他固然憐惜溫慧君,但對溫慧娟歉意更深。


    這麽多年來,柳桂香時常不問青紅皂白的打罵溫慧娟,他們礙於種種原因,隻能任由此事發生。


    如今回憶起來,溫慧娟哭泣躲閃的模樣,一刀刀淩遲著他的心。


    “哥,我什麽都沒有了。所有人都嘲笑我,都罵我是孽種,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柳姨娘做錯事的時候,我剛出生,一個嬰兒又有什麽罪孽?”


    溫慧君一聲聲的質問,宛若杜鵑啼血。


    “讓我來告訴你,你到底做錯了什麽。”


    沉穩平靜的女聲,如驚雷一般砸到溫慧君的腦袋上,她咬著唇滿臉震驚的望向出現在大門處的梅純如。


    梅純如披著墨綠色鶴氅,紋絲不亂的發髻用玉簪盤起,麵色豐潤,法令紋明顯,人看著很是嚴肅。


    “母、母親。”


    溫慧君結巴了一聲,還是喊出“母親”二字。


    自從搬出溫家後,她就沒再見過梅純如。上次見麵時,她臉上還殘存著病色,麵對溫廣厚的質問,神情懨懨的。


    如今再見,溫慧君幾乎不太敢認眼前人,是她那位和善溫柔的母親了。


    梅純如上下打量了溫慧君一眼,朝舒安歌伸出手:“慧娟,到娘跟前來。”


    她看溫j慧君時,麵上沒什麽表情,和舒安歌說話時,眼中滿是慈愛。


    這一幕刺痛了溫慧君的心,她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心裏既委屈又難受:“母親,您也不願認君兒了麽?您可是最疼我的人,三歲時我得傷寒,是您不眠不休的守在床邊,這才從閻王手裏拉回我一條命。七歲時我——”


    “是我太蠢,才會錯將魚目當珍珠,疼寵仇人之女。你既然記得我待你有多好,也該記得你是怎樣與柳桂香一起苛待慧娟的。”


    梅純如麵色冷若冰雪,看向溫慧君的眼神中,透著壓抑不住的恨意。


    她是愛憎分明的人,當初有多疼愛溫慧君,現在就有多恨她們母女。


    不要提嬰兒是無辜的,溫慧君已經十五歲,早就不是嬰兒了。


    她六七歲就會打溫慧娟耳光,拿東西砸她。梅純如教她愛護妹妹,柳桂香直接將溫慧娟狠揍一頓,讓她不忍再說什麽。


    一想到親身骨肉曾遭受的一切,梅純如就恨不得生啖柳桂香的肉。


    她恨柳桂香,更恨溫廣厚,恨到不願兩人輕易死去,想要慢慢折磨他們。


    這一切梅純如沒在一雙兒女麵前提及,她不想讓他們以為自己擁有一個狠毒的母親。


    溫慧君啞口無言,半響才抽泣著說:“那時候我年紀還小,又被柳姨娘教唆,這才做了許多對不起妹妹的事。慧娟妹妹,我給你賠不是,你打我也好,罵我也行,求求你們原諒我好不好。”


    要擱在半年以前,溫慧君絕對想不到,她會低三下四的求平生最瞧不起的人原諒。


    可貧窮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同學的冷眼,街坊鄰裏的鄙夷,父親的責罵,姨娘尖酸刻薄的責罵。


    一個半月的時間,磨去了溫慧君所有驕傲。


    她寧願給溫慧娟下跪磕頭,也不想回到那個小小的院子中。


    父親天天買醉澆愁,庶兄天天不見人影,幾個年紀小的弟弟妹妹日日哭鬧不休。


    溫慧君有預感,再這樣下去,她不僅不能繼續讀書,恐怕還要被迫嫁人解除家中困境。


    她才十五歲,還不想那麽快嫁人。


    溫家出事前,俞少突然收到家中電報回了雲城。


    他離開時,溫慧君很是不舍,兩人約好了要多通書信。


    沒想到兩個月不到,她的人生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溫慧君曾給俞立升發電報求援,如泥牛入海,沒得到任何音訊。


    “你走吧,我不會原諒你。而你和柳桂香,也將遭到應有的報應。”


    “不,求求你,慧娟,我們是姐妹,是親姐妹啊。”


    溫慧君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砰砰”的磕頭,想要求舒安歌回心轉意。


    待她跪完抬起頭,梅府大門緊閉,連門房都進府去了,哪兒還有半個人影。


    溫慧君癱倒在地,咬著手指嗚嗚的哭,心中又怨又恨還有無限委屈。


    做錯事的人是柳姨娘,她也是受害者,為什麽他們不能原諒她一次。


    秋風吹的落葉滿天飛,溫慧君哭得眼睛紅腫又辣又疼。


    她在梅宅前癱坐了一個多小時,這才精神恍惚的撐著地,腳步踉蹌的爬了起來。


    她好恨,恨他們的冷血絕情。


    她發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報仇雪恨,讓梅純如、梅維雍還有舒安歌後悔這樣對她。


    溫慧君走回家時,頭發散亂眼睛紅腫,人看著可憐極了,像是被人蹂躪欺負了一通。


    蘇姨娘靠在欄杆上嗑瓜子,看到溫慧君狼狽的樣子,眼梢立馬吊了上去:“呦,這不是二小姐麽,怎麽這副樣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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