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君?你在看什麽?”


    女伴眼中嫌棄的情緒太過明顯,周莉晴拽了拽溫慧君的袖子。


    “那是我的家庶妹,以前跟你們提過。”


    溫慧君臉色仍是不好,她與周莉晴還有張越溪關係極好,常常向她們傾訴各種煩惱。


    腦袋不開竅,人長的木訥呆板的溫慧娟,就是她最常吐槽的對象。


    “好瘦,像不像非洲來的猴子。”


    張越溪表情促狹,輕拍著溫慧君的手背,唇角微微勾起,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望著溫慧娟。


    “撲哧,你嘴巴真厲害,怪不得人人誇你小百靈。”


    溫慧君神情好看了些,見舒安歌柔柔靜靜的站在櫃台前,沒有向她問好的意思,心下不高興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鼻子了擠出一聲哼:“溫慧娟,你是腦袋不開竅,還是沒長耳朵,早晨我跟你說了什麽話。”


    舒安歌淡淡瞥了溫慧君一眼,短短的哦了一聲:“忘記了。”


    三個字,輕飄飄的打發了她。


    溫慧君像吃了個悶子,睜大水汪汪的杏仁眼,緊咬著貝齒,氣的臉頰緋紅。


    她習慣了溫慧娟在自己麵前唯唯諾諾,任憑她教訓的樣子。


    被怯弱的庶妹駁了麵子,溫慧君哪兒能樂意:“你來這裏做什麽,真丟人現眼。”


    “我來給柳姨娘買香水,慧君小姐不該在念書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


    溫慧君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麽,瞪著眼愣了幾秒才斥到:“要你管,今日租界舉辦慶典,學堂休沐讓我們來長見識。”


    她話出口,又覺自己沒必要跟溫慧娟解釋,氣的臉更紅了。


    舒安歌付了賬,接過香水和護膚品,不言不語將溫慧君冷到一旁。


    洋行大廳中人極多,溫慧君也不好大聲與舒安歌爭執,隻能恨恨的望著她帶著東西離開。


    “你那個庶妹果真討人厭,人長的木訥,還一點禮貌都沒。”


    周莉晴撇撇嘴,抱著溫慧君的胳膊,和顏細語的安慰她。


    張越溪手中拿著一個茉莉香的英國牌發油,愛不釋手的嗅來嗅去,一臉遺憾的說:“這個月開支多了些,隻好等下個月拿了月錢,再買發油了。”


    周莉晴聞弦歌而知雅意,垂頭喪氣的接到:“我和你一樣,想買瓶蘭花香水手頭都不闊綽。”


    “別難過,我幫你們結賬,我這個月手頭寬鬆。”


    “親愛的miss溫,你實在太好了,就像西方油畫中的小天使!”


    周莉晴動作誇張的抱住溫慧君,張越溪也將她誇了又誇,三個小姐妹好的像一個人兒似的。


    出了百代公司,舒安歌沒急著回家。


    柳桂香為人苛刻變態,她早早回去,又要被她尋了各種理由虐待了。


    溫慧君說租界這邊有慶典,舒安歌倒有些好奇。


    百代公司大廳中放著唱片,街上的聲音聽不真切,她出了門,隱約聽到不遠處有鼓樂聲響。


    好不容易出門一趟,舒安歌想更了解這個時代,所以循著聲音一直往前走。


    大約走了一千多米的路程,嘹喨的鼓樂號角聲直衝雲霄。許多百姓湊在街道兩邊,津津有味的看著眼前西洋景。


    一群年齡各異的洋人,穿著深藍色製服,身上披著綬帶,演奏者各種樂器。


    他們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又穿著同樣的禮服,猛一眼望過去還挺有氣勢。


    在洋人後麵,跟著手裏拿著捧花的年輕男女學生,他們朝氣蓬勃笑臉盈盈,如一陣春風,帶給人融融暖意。


    “這鼓看著不大,動靜倒是厲害,比咱們的腰鼓還要好聽些。”


    “我還是喜歡聽腰鼓,熱鬧喜慶,這些長鼻子藍眼睛的人,瞧著就讓人害怕。”


    “聽說他們這是接待北邊來的大人物,也不知大人物到了沒有。”


    “說起大人物,唉,南邊最近不怎麽太平,也不知這陣風波什麽時候回過去。”


    舒安歌站在人群中,聽著別人聊天,倒有些驚異當前局勢了。


    鶴城離河運、海運和陸運都極發達,各方消息在此交匯,南南北北的政事都能聽到一些。


    原主被柳姨娘苛待的厲害,對於家國大事不甚明了。


    在她接受的記憶中,過不了多久溫慧娟就給被送給陳副官做姨娘,此後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


    是哪個大人物來了鶴城,需要洋人如此興師動眾。


    要知這個年代的洋人眼高於頂,一直將華國人視為下等人,每每打交道總是趾高氣揚,哪兒有半分恭敬。


    舒安歌仔細打量慶典隊伍,學生手中沒拿旗子,周圍也沒人打歡迎橫幅,她對來人身份更好奇了。


    “嗚嗚,放開我,我要找——”


    稚嫩的哭聲幾乎完全被震天的鼓樂聲遮蓋,舒安歌耳聰目明,循著聲音望去,看到一個形容猥瑣的男子,懷中抱著一個穿背帶褲的小男孩。


    小男孩他脖子上戴著金鎖片,哭的兩眼通紅好不傷心,油光晶亮的小皮鞋上,被人踩了半隻灰印子。


    男人穿著長衫,一手死死抱著小男孩,另一隻則拿著串糖葫蘆:“小少爺,我這就帶你找娘親,好不好?”


    他鼓著雙腮眼珠外突,臉色蠟黃,幹癟的手背青筋暴起,說話時人有些沒精神,像是在打哈欠。


    這人有問題,舒安歌目光下意識凜然起來。


    小男孩粉雕玉琢,不像一般家庭出身,男子穿著長衫戴著帽子,奸門枯陷、無肉露骨,一看就是個yin君子。


    他這樣的人,怎麽會和小男孩扯上關係。


    在看他的舉動,哄孩子時眼神焦灼,拿糖葫蘆的手在孩子嘴邊比劃著,隨時打算捂上去。


    她退出人群,不著痕跡的往長衫男子身旁走去。


    他勉強哄住小男孩後,人朝巷子裏鑽去。


    他的舉動,更讓舒安歌覺得有貓膩了。民國人販子十分猖獗,這個人十有八九是個拐子。


    無論在哪個年代,舒安歌對於拐賣婦女兒童的人,都深惡痛絕到極點。


    進入巷子後,男子焦躁的扔了糖葫蘆,一邊拿著手帕往孩子嘴巴上捂,一邊嘀嘀咕咕:“怎麽還沒暈過去,老仲不是說這藥很厲害,成年人都能藥過去。”


    他抱著孩子,舒安歌投鼠忌器,思量著如何安全救下小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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