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大笑兩聲沒再說什麽,隻是搖了搖頭。


    花滿樓微閉雙眸,長眉若柳,身如玉樹,無論何時周身都透著一種世家公子的清貴氣。


    方才陸小鳳在花滿樓後背上寫了八個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能感覺到,陸小鳳對舒安歌是有好感的,但他和陸小鳳都知道,她對浪子有著本能的排斥。


    認識這麽久,舒安歌雖與陸小鳳相談甚歡,但在他麵前一直刻意保持著距離。


    花滿樓目盲心不盲,他看的通透,舒安歌對西門吹雪情深意重,他如今突然刀劍相向,絕不是單純為了斷絕往來。


    他要斷的是他心中繁蕪,隻是情之一字,又如何能簡單勘透。


    陸小鳳以為西門吹雪要斷絕這份情愛,花滿樓恰恰相反,他認為兩人的情路,很快就要柳暗花明了。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花滿樓是一個樂天知命的人,他欣賞舒安歌,她是一個非常有人格魅力的女子,芝蘭之交莫過如是。


    想到敢愛敢恨喜憎分明的石秀雪,他唇角微微上挑。


    待他複明之日,她便不用再擔心,有朝一日他會認不出她。


    陸小鳳是多情的人,紅顏知己滿天下,花滿樓隻願一人相伴足矣。


    翌日酉時,舒安歌、陸小鳳和花滿樓三人準時到了閻府。


    宴會依舊在水閣舉行,四麵荷塘一碧如洗,珍珠羅紗窗輕易似淡淡薄霧。


    舒安歌見到了獨孤一鶴,他是一個嚴肅沉毅的人,腰板挺直須發漆黑似壯年人,唯獨臉上一層層的皺紋,真切刻下了歲月的痕跡。


    峨嵋四秀還有蘇少英都坐在席上,霍天青也在,馬行空還有其他幾位陪客則不見蹤跡。


    陸小鳳、花滿樓還有舒安歌幾乎是並排走到了水閣中,閻鐵珊起來,笑容爽朗的將他們迎了進去。


    獨孤一鶴沉默無言的看著舒安歌,在她落座之後,突然問道:“你是上官丹鳳?”


    對於他們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很多事其實隻在一念之間。


    名利和財富,他們都擁有了,逝去的青春年華永不再回。


    獨孤一鶴剛到珠光寶氣閣時,閻鐵珊就拉著他一起喝酒,兩個半截身子即將埋到土裏的人,酒酣耳熱間聊發少年狂。


    “大鵬王朝大將軍平獨鶴,「峨嵋派」掌門人,峨眉山「玄真觀」觀主。”


    舒安歌點出獨孤一鶴的身份,他冷著一張臉麵無表情道:“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教我如何信你能帶兵光複故土。”


    他腰間劍比平常劍大上兩號,黃銅做的劍鍔擦的光亮,劍鞘透著陳舊感,上麵鑲嵌著一麵小小的八卦。


    獨孤一鶴年輕時曾征戰沙場,來到中原後又縱橫幾十載,雖英雄遲暮,眸光中卻透著懾人心魂的力量。


    即使白雲城主葉孤城,或西門吹雪站在此處,也不敢肯定自己與獨孤一鶴交手能討到好處。


    麵對這樣的人,一味示弱隻會遭到鄙視。


    “我熟讀兵法五百餘冊,長槍騎射樣樣精通,不出兩年便可訓練出一支精兵。”


    陸小鳳詫異的望著舒安歌,往日她總是笑容明媚,如身懷絕世武功初入江湖的天真俠女。


    但現在,他分明從她身上看到了,隻有久經沙場的老將才有的凜冽肅殺之氣。


    獨孤一鶴的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他大喝道:“小女子焉敢口出狂言!”


    舒安歌麵色不改,往前逼近一步:“當年平獨鶴也曾沙場揚威,戰功赫赫,幾時變的如此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她一雙明眸噴薄似火,宛若利箭一般射向獨孤一鶴。


    幾十年前,他帶著戰士們抵抗哥薩克騎兵入侵,血流成河的場景出現在眼前。


    在她目光灼灼的逼視下,獨孤一鶴踉蹌的退後了一步,長歎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金鵬王國複興大業,從此便交到丹鳳公主手中。”


    她得到了獨孤一鶴的認可!


    陸小鳳在心中為舒安歌喝彩,笑容好似春風一般勸到:“有酒有肉,有歌有舞,諸位何不坐下來暢飲一番!”


    獨孤一鶴看了陸小鳳一眼,接著大笑道:“好,上酒來!”


    絲竹聲起,酒香滿閣,霍天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眸光黯淡神情寡淡與前次成熟穩重的模樣截然不同。


    他對上官飛燕,是用了真情的。隻可惜相比男女情愛,上官飛燕更在意人間富貴和金鵬王朝的寶藏。


    若她能少幾分貪婪,像她那樣聰明美麗的女子,很容易得到幸福。


    陸小鳳妙語連珠,舒安歌聰明伶俐,閻鐵珊和獨孤一鶴雖然性格迥異,但在江湖上縱橫幾十年,也有許多故事可講。


    這頓飯,算是賓主盡歡,至少沒有淪為鴻門宴。


    宴會結束,舒安歌與閻鐵珊和獨孤一鶴正式結盟,他們兩個人出錢出糧,她負責招兵買馬打回故國。


    這並不是一樣容易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上的刀光劍影,朝廷之所以不管,隻不過是雙方長久以來達成的默契。


    舒安歌若想要練兵,如無意外,絕不能待在中原之地,否則就要擔上一個謀反的罪名。


    遠離中原募集兵馬,操練軍隊,又談何容易。


    正因為如此,獨孤一鶴和閻鐵珊在聽了她的計劃之後,對這個年紀不到,可以作他們孫輩的孩子,油然生出幾分敬佩來。


    他們這些老人,當年背負著百姓的希望,帶著金鵬王朝的寶藏離開。


    幾十年過去了,他們雖在中原揚名立萬,卻日夜飽受著良心的煎熬。


    這樣一個小姑娘,她從出生起就在中原生活,能擁有如此雄心壯誌,怎能不讓人動容。


    宴會結束後,獨孤一鶴帶著五位弟子離開了閻府。


    在與舒安歌見了一麵之後,他突然發現,他還有許多事要做。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他已不再年輕,但他畢竟還活著,有的時如若現在不錯,難道等黃土覆身之時?


    舒安歌即將離開閻府時,霍天青送給她了一張帖子。


    她含笑收下,陸小鳳心中生出幾分擔憂。


    帖子上隻有一行字,霍天青的書法清俊,與他氣質十分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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