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湖上,隻見湖水波光粼粼,偶爾清風吹過,眼前是一片蒼翠,暑意頓消。


    想起幼時常在母親懷中,聽母親吟著:“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幼時的她隻見過“風吹草低見牛羊”之景,何曾見過這麽美的湖光山色,是以她時常問著,那水有多青,那山有多高,又有多碧?


    聽著母親形容,她總是不信,而今,身在這山水之中,方才了解母親口中的美景,便又想起王維的那首詩來:“言入黃花川,每逐青溪水。隨山將萬轉,趣途無百裏。聲喧亂石中,色靜深鬆裏。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我心素己閑,清川淡如此。請貿盤石上。垂釣將已矣。”


    一首詩緩緩吟畢,舟便也差不多行到了山腳,再一會兒,念語已踏上了山腳,張望了一陣,卻並未看見侍衛的身影,心中不由奇怪,這山腳並無宮牆,若是有什麽心懷叵測的人順山而上,入宮行刺豈不是方便的很?


    待到她攀上山頂後才發現自己的顧慮是多餘的——那山的背麵是懸崖,直上直下,底下還有隱約有一崗哨,定有官兵駐守,若有人想翻閱,也非易事。


    眺目遠望,整個京城頓收眼底,街上熙熙攘攘,叫賣聲聲聲傳入耳來,房屋規規矩矩地排列在那裏,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在長街那頭,甚至還有一對西域來的行商,牽著駱駝搖搖擺擺地穿過大街,細細有駝鈴聲傳來,再看得遠些,便可望見田埂上已是小若黑點的農夫牽著耕牛來回耕作。


    念語不由看得癡了,待聞到有飯菜香味傳來時,才驚覺金烏就要西落,時辰不早了。她急急替了裙角,匆匆便要下山來。


    誰知下山時一時心焦,不注意被木刺滑了一道,鮮血頓時湧出,念語跺一跺腳,隻好撕了衣裙,草草包紮了一下,繼續往山下趕,趕到山腳處時,一躍上了小舟,也無心在看這夕陽落時的山水美景,急急劃著漿往湖心島上趕。


    就要到島時,聽見島上傳來人聲吵嚷,念語心知不好,定是被發現了,有人再尋她,斷不可被人知道這小舟的存在,再說這幾日楚澈似忘記了她這個人一般,隻要自己應付過了島上那四五個太監宮女即可,這麽一想,心反而鬆了些,深吸一口氣,再將小舟推入落葉叢中,小心掩好,再攀著石頭從北坡翻了過去,落地一看,此時衣裳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不由笑了出來,覺得好似回到了孩提,在外貪玩忘了回家的時候,心情更覺爽朗。


    “主子……主子!”


    聽見身後月柔的聲音從不可置信到驚訝,念語得意地轉了身,正含笑想說些什麽,卻僵在了當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道:“妾不知皇上駕臨,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


    楚澈見她發髻散亂,頭上的簪釵已是歪歪斜斜,衣裳不整,冷笑一聲:“你還真是朕的好昭儀啊!”說罷拂袖往琉璃小築而去。


    月柔看向她的眼神是又急又氣,以口型對她道:“皇上已來了一個時辰啦!”


    念語卻不覺得如何,再壞不過從這裏遷去永巷罷了,忽然她皺了皺眉頭,永巷裏可沒有這麽多書可看了,看來隻能買通那些太監,偷偷帶幾部過去。


    “啊!”


    想著想著,忽然撞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念語下意識地抬頭一看,隻見一張眉頭緊鎖的臉,卻看不清是誰,待退後一步後才發現竟是楚澈,大驚失色,急忙跪下道:“妾……妾一時衝撞了皇上……”


    月柔的臉已從憂心轉為絕望了,連帶念語也恨不得在心中拍死自己,自己一向最是穩重的,怎的今日就……定是安逸日子過多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人誠不我欺。


    楚澈拍完身上沾的灰之後,才將視線轉到了她身上,見她衣衫似有劃破,左手上還纏了幾塊布,已被鮮血染紅,更是不滿:“周德福,這大周宮最近難道不太平麽?”


    “回皇上,宮內最近並無大事發生,也無歹人混入。”


    “哦?那為何德昭儀好似九死一生,如此狼狽?”


    念語定了定神道:“回皇上,妾閑來無事,便在島上隨意走走罷了。”


    “隨意走走能走得衣衫劃破,頭發都亂了,這手臂上還能帶了傷?朕命所有人找了你整整一個時辰,也未見他們如你這般!”楚澈冷哼一聲,“說到這個,不知德昭儀可否告訴朕,這段時間裏去了何處呢?朕可是將整個湖心島都翻遍了,也未見昭儀一根頭發啊。”


    楚澈背著手,手上緊攥著一截衣片,方才侍衛拿著這衣片說是在北坡一個斷石處尋得,月柔又說這衣料是念語身上的時候,他隻覺得被那塊巨石是壓在他的心頭,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若是她為了他尋短見……他簡直不敢往下想。


    直到方才見到一個酷似她的身影出現,但是衣冠盡亂,與往日那個幹淨齊整的她全然不同時,他又以為她是遇著了刺客,死裏逃生,卻不料她回頭卻是笑意嫣然,眉眼間神采飛揚,他便又覺得自己被戲弄了,難道她離開自己這十幾日竟是一點傷心難過都沒有麽?心中不知是失落還是怒意,就在他忍不住要爆發之際卻又見得她手臂帶傷,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發作,隻得拉下臉來斥責她幾句。


    念語聽他一口一個德昭儀,覺得酸澀不已,神色也淡然了下來,道:“妾方才登山之際不小心劃傷了,不礙的,謝過皇上關心。”


    楚澈見她冷冷而對,不由氣急,反而笑了出來:“前幾日靖祺來禦書房找朕大吵了一架,說朕沒有好好照顧你,靖祺與朕又兄弟之誼,朕又怎好辜負他呢?來人,傳太醫!”


    等到太醫將布緩緩解下,露出傷口之際,眾人無不倒抽了口氣,傷口竟有一指多長,最深處到現在還有血再滲出,已與布沾在一起了,太醫揭下的時候,念語一陣抽痛,卻緊緊咬了唇,不出聲,太醫忍不住提醒道:“昭儀娘娘,待會要清洗傷口,上藥,可能會很痛,您不必忍著。”說罷,命人去取了棉布來,好讓念語含在口中。


    “不過小傷罷了,哪用得著這麽麻煩的,太醫您盡管照著自己來便是了。”雖然已是疼的麵色蒼白,但是念語還是含笑拒絕了。


    “你是太醫,還是他是太醫?叫你含著便含著,哪來那麽多話。”看著觸目驚心的傷口,楚澈臉色更沉,厲聲道。


    念語卻是不領情:“皇上若是有心,不若多發些棉布去邊關,那些將士們出生入死,比我更需要這個。太醫,開始吧,這點傷我還是受得住的。”


    果然,自清洗傷口直到上藥包紮完畢,念語再也沒有哼過一聲,隻是那痛楚卻透過涔涔冷汗浸透了衣衫。


    那太醫被楚澈的目光緊緊盯著,也沒用好過到哪裏去,擦一擦汗道:“昭儀娘娘傷口並不大,隻是這幾日恐怕要防著傷口處不能出汗,不能落水,沐浴的時候要小心些才好,過幾日新肉要長出來的時候傷口可能會有些癢,娘娘也要忍著才是。”


    “有勞太醫了。”念語微微欠身道謝。


    太醫見念語此時還能記得要道聲謝,不覺有些驚奇:“娘娘果真非一般女子,微臣佩服之極。”


    楚澈見太醫讚了念語一句,覺得有些不滿,咳了幾聲,太醫馬上醒悟過來自己是多言了,急急收拾了醫藥箱,告退回了太醫院。


    念語放下袖子,起了身,行李道:“妾身患疫病,恐害的皇上染病,還請皇上為江山社稷保重龍體。”


    楚澈坐了上位,飲一口茶,道:“朕乃天子,要做何事,要去何處,不勞德昭儀操心吧?”


    見楚澈一臉無賴,念語氣結:“是妾逾越了。妾儀容不潔,與宮規有違,這便下去梳洗沐浴一番,先行告退。”


    楚澈也不攔她,揮了揮手,便讓她下去了。


    琉璃小築並不大,因此也不能如霽月殿的寢宮一樣,還分內外二室,隻是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將房門一關,盛滿了花瓣雨熱水的木桶便放在屏風後麵。


    念語皺眉,叫來一個宮女:“要這些花瓣何用?都揀了出去。”


    帶桶中隻餘清水之後,念語方才屏退眾人,隻留月柔一人幫忙,寬衣解帶,入了木桶。


    “主子,你今天往何處去了?皇上一來,沒見著你人,臉都青了。”月柔拿了一條藤木凳過來,讓念語的手擱在上麵,又在上頭鋪了一張油紙,絮絮問道。


    念語餘下的那隻手隨意撥了水玩,道:“我都瞧見了,又不是頭一次見,上次是永巷,這次是琉璃小築,我還要謝謝皇恩浩蕩呢。”


    月柔一臉無奈,以往那個喜怒不行於色的念語哪去了?眼前這個分明就是個拈酸吃醋的小女兒嘛!


    “主子您是不知道,看到您那截衣袖掛在北坡的那根樹枝上的時候,皇上氣得不得了,說要把島上的人都殺了替你陪葬呢。”


    念語撥水的手一滯,故作冷漠道:“他是天子,想要誰的腦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主子!奴婢的意思是皇上待您與別的主子們不同。”月柔也急了,順口就說了出來。


    念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不同?哪裏不同了?誰知道那些話他有沒有對旁的人說過。”


    月柔替她擦背的手不知為何停了一停,過了一會才繼續起來,不輕不重,酸累的身子一放鬆,念語便覺得有倦意襲來,忍不住便靠在桶上睡了過去,朦朧中卻聽見一個聲音傳來:“那些話是指哪些話啊?”


    念語畢竟是出身軍營,一下子便回過神來,想也不像便轉身,一個手刀要劈在來人頸上,正要劈下去的時候,才發現說話的人竟是是楚澈!


    “皇……皇上,您怎麽來了?”想起自己此時正是赤身麵對楚澈不覺有些局促。


    楚澈眼一眯,對眼前這幅“美景”頗為滿意,細細看了一遍之後,才將目光落在她方才劈出手刀的那隻手上,促狹地笑道:“太醫院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隻這麽一會,昭儀的手就使用自如了麽。”


    被這麽一提醒,念語才回過神來,頓時一陣劇痛傳來,身子也有些踉蹌,偏偏此刻是站在木桶內,腳下一滑,便向楚澈倒去,楚澈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心滿意足道:“難得佳人投懷送抱,朕真是豔福不淺呐。”


    念語心中大叫不妙,想掙脫出來,卻不料被他抱得更緊,頭上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可是佳人覺得朕不解風情,是故提醒朕尚有********在懷了?”


    念語一驚,抬眼望去,隻見他眸色轉深,她還不及反應,那眼眸瞬時趨近變大,一片柔軟附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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